屋里的少年似乎也听到了里屋的声响,脸上闪过慌乱的神色,忙急步走进去道:“爷爷,外面太冷,你还是在床上歇着吧,他们由我招呼就行了。”
“过门是客,怎么能如此没有礼貌呢!”老人轻责着少年,接着便由孙子搀扶着出现在我们面前,只见他须发苍白,年约七旬,虽不是童颜鹤发,道骨仙风,但精神却是不错,显然不是一位百病缠身的迟暮老叟,与少年站在一起,到是极有爷慈孙孝的味道。
虽然屋里没有生火,但感觉比之外面却有云泥之别,见屋里的老人出来,忙供声说道:“这么晚还来打扰老人家,晚辈却是过意不去,敢问老丈尊姓,我等受此大恩,心中感激不尽。”
“无妨!老汉姓卫。”老人摆摆手,笑容可掬的说道:“与人为便,积德行善。些许小忙,公子不需客气。到是你这位同伴应该受了风寒吧。”
来福一直昏睡不醒,伏在王虎背上一动不动,仿佛死人一般,我心中着急,忙问道:“老丈可否生些柴火,让我们去去寒意,我这位家人在路途昏倒,到现在一直未醒。”
“让老朽瞧瞧。”卫老汉度步过去,王虎在冷锋暗示下,将来福放坐在屋里唯一一张陈旧的椅子上,“唉!老天作孽啊!”卫老汉看着来福,用枯黄的手,摸了摸他冰冷的皮肤,摇了摇头,喃喃说道。
侧头对孙子吩咐道:“狗蛋,快去给这位小哥煮晚热汤来,顺便去拾些柴火来,给众位客人暖暖身子。”
“诶。”名叫狗蛋的少年听了吩咐,应声望往灶台走去。王虎等四人也不闲着,各自帮着少年生活,拣柴。
冷面阎王冷锋也换下了他那张犹如万年寒冰的臭脸,和颜悦色的对卫老汉躬身行了一礼说道:“老丈大恩,冷锋必定铭记在心,它日定当相报。”
卫老汉闻言,老树皮般的面庞上如枯木逢春般舒展开来,笑道:“客人说笑了,我们乡里人不兴这多礼数,上门便是客,众位要不嫌弃小老儿这儿寒酸,就将就住下吧!。”
这时,王虎等人也各自抱了些劈开的木块树干之类的柴火过来,在屋中的火盆里堆成一个小山形状,又取了些引火的柴,用一细木枝在油灯中沾上些灯油,当作引火的褶子,点燃易燃的引火柴。
不一会儿,滚滚的热浪已席卷了并不十分宽敞的房屋,犹如寒冰世界中的一处天堂。众人脸上都露出愉悦的神情,卫老汉已经从里屋回转出来,手中拿了些布料,笑呵呵的说道:“几位客人都来坐着暖暖身子,家中简陋没有多余的桌椅,只好委屈大家用这旧衣布垫在地上坐了。怠慢,怠慢。”
我定睛一看,见他手中所持的所谓破布竟然比他身上穿的衣服的不布料还新些,心下了然,哈哈一笑,毫无顾及的一屁股坐下,笑道:“古人云:席地而坐。今天我也试试。”冷锋微微一愣,也一言不发解下配剑放在身旁,坐了下来,其余四人也不是扭捏之人,依葫芦划瓢大大咧咧的坐在地上,同时不忘了将还昏迷着的来福放在我身旁一同取暖。
卫老汉见状,脸上露出犹豫之色,“这,地上太凉,各位还是把这布巾垫上。”这乡村人便是诚实,自己都舍不得穿的衣服却拿来给客人垫屁股。
我道:“老人家这么好的衣服拿来垫在地上可惜了,这么晚了,你还是回里屋歇息去吧,要是将你老人家冻着了,我们可罪过了。”
卫老汉见状也不再坚持,但却伸出枯黄的手指一比,颇为自豪的笑道:“公子见笑了,老汉今年已七十有三,但这腿脚却还很利索,百病不生,呵呵。”
“老人家好福气啊!”
“爷爷!”卫狗蛋端了碗热气腾腾的滚汤,向我们走来,很远便能闻到一股浓浓的生姜的味道,还未至跟前就忙说道:“爷爷,你先回屋歇着吧,他们由就交给我招呼了。”
卫老汉不以为意的摆摆手,“难得今天有客人登门,老汉身子也不觉困倦。”跟着有忙道:“快把汤趁热给这位小哥喝下,把五脏六腑给暖暖。”
来福另一侧的侍从连忙和我一起将他扶起,不过他却眼口紧闭,睡得还挺香,我只好捏着他的鼻子,让卫狗蛋慢慢将姜汤灌下。喝完后,还闷哼了一声,似乎余尤未尽,我放心的一笑,将他放在离火堆较近的地方休息。
“敢问老丈,附近可有市集,城镇之类的,可以买到马匹。”冷风问道,不用想他一定在计划赶路的事情了。
卫老汉想了想,慢悠悠地说道:“附近东面到有个桃仙镇,约有十多里路,脚程快的不到半日就能走到,前些年老汉和孙子去卖桃,也见过一些商贩赶着马车来贩桃,但具体有没马匹卖,老汉我就不知道了。”
冷风沉吟了片刻,道:“东面?北边哪里有马市?“
“这个老汉就不清楚了,最近几年年岁太大,都是让我孙子去卖桃的。”
卫狗蛋见众人将目光都投到他身上,没有一丝不适和慌乱,大方的说道:“要说马市,北面应该只有安定城有了。不过路程却远了些,恐怕要三天才能走到。”
“大人,三天才能到安定,恐怕这上头的期限……”王虎在对面不安的说道。冷锋点了点头,继续问道:“可有在近些的城镇?”
卫狗蛋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没了,我听人说朝廷为了限制民间的马匹数量,不允许小的市集贩卖马匹。”
我闻言心头一乐,这下好了可是皇帝老子不让我按时赶到的,跟我没关系。心中不由对这比我年龄相仿,外貌平凡,却有与他年龄不相符的沉稳大方的少年大生好感,微笑着对他说道:“瞧你年纪不大,见闻却是不少。”
卫老汉听人夸他孙子,心头像吃了密糖一般,笑容满面的说道:“这孩子很孝顺,年纪不大就能忙里忙外,帮了我不少忙。这不,这几年的摘的桃果都是他拿到安定城去卖的。”
我心中大奇,不解地问道:“你们这里离安定有三天路程,何不拿到只有半日路程的桃仙镇去卖呢?”
卫狗蛋憨厚一笑,“桃仙镇虽近但桃的价格却低,安定虽然远了些,却能卖个好价钱,给家里多补贴点家用。”
说起来容易,但要单独将桃果担着走三天三夜的路,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对了!”卫狗蛋好象想到了什么,突然叫道:“今年粮食我们这里特别缺粮食,所以有许多粮商都从别处运了粮食来卖,你们或许能从他们那里买到马匹。”
冷锋眼中精光一闪,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我心中下意识的一阵失落,不知为何,瘪了瘪嘴问道:“你们这里地处淮南,既不缺水,土地还肥沃,为什么会缺粮食呢?难道是朝廷税收太重,百姓不堪重负?”
卫老汉摇摇头,面露不忍的说道:“这到不是,今年我们这儿遭了蝗灾,许多庄稼都颗粒无收,连过冬的余粮也没有一粒,可着老天爷还是不睁眼,又下了这大雪,不知道又要冻死多少人啊!”
“朝廷就没有发下赈灾的粮食?”
卫狗蛋忽然冷哼一声,“朝廷岂会关我们普通百姓的死活,那些当官的只会收刮百姓的东西上供给皇帝,什么时候见发下过半粒粮食。”
“胡说!”王虎忍耐不住,面红耳赤地呵斥道,“皇上这些年广施仁政,多次给百姓减赋,岂容你黄齿小儿诋毁!”
我虽知道冷锋和王虎等人是皇帝派来的,但却不知道他们具体担任什么职务,见他这般为皇帝辩解,心中好奇,默然旁观。
卫老汉见孙子和客人争吵起来,慌忙挡住孙子下面的话骂道:“朝廷的事是你我百姓能谈论的吗?还不快给我住嘴。”接着又忙向王虎赔礼。
刚刚谈到有趣的事情,我当然不会就此罢休,哈哈一笑,道:“民贵君轻,民水君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要是百姓都不能谈论朝廷了谁还能啊。怕只怕百姓顾及官府不敢谈而已。”
“谁说不敢!”卫狗蛋果然还是年轻热血,被我言语所激,双目大睁道。我虽然看上去和他年纪相仿,但实际心理年龄已经成熟,煽风点火这些小聪明还是有的。
“狗蛋!”
“爷爷!本来就是嘛!今年蝗灾害人是真,但可恨那官府说灾情太小不需上报朝廷,害得多少乡亲沿街乞讨,要不是我家的桃在安定卖了鞋多余的钱,恐怕现在也和他们一样了。”卫狗蛋越说越气愤,几乎咬牙切齿。
另外一名侍从冷笑道:“祸从口出,小子你可知道我们冷大人是谁?而且你们眼前这位公子便是朝廷的庐陵侯,皇上的……”“赵刚住口!”冷锋出声打断道,狠狠瞪了我一眼,轻声说道:“这是地方官吏的责任,与皇上无关,我们只需回去上报皇上定夺即可。”
卫老汉听了又是侯爷又是皇上的,知道我们是朝廷中人,见孙子闯了大祸,惊得一身冷汗,浑身发抖,一把拉着孙子跪下,“混帐,快磕头请侯爷和众位大人开恩。饶你胡言乱语之罪。”
卫狗蛋不敢违抗爷爷的命令,心不愿情不甘的跪下,口中却喃喃道:“侯爷也是人,又不是猴子,干嘛要我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