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剜走了心脏还能活?
想着陈满月诉说着的那个持有雷鸣山掌门令牌的疯癫持刀人,魏书有一种直觉:这名修士,就是他们雷鸣上的上任掌门,陆时辛,陆掌门。
因为可以做出令人起死回生的能力,世间唯有雷鸣山的陆时辛一人而已!
可当年围剿万兽山妖圣的一役中,明明都已经传出全军覆没的消息了,况且还有一名途径过万兽山的他洲修士,曾到过雷鸣山,转告过这一点,不然他们雷鸣山也不敢轻易更换掌门的。要知道,若是上任掌门尚且在世,掌门之位便已经易主,往大了说,这都属于篡位了!
可既然陆掌门还活着,那之前赶赴雷鸣山的外乡修士,为何会说出陆掌门身死的消息?那名修士是骗子,故意扰乱他们雷鸣山的?还是说眼前的这个一品筑基是在信口雌黄,凭空瞎咧咧?可掌门令牌却是实打实的,这个做不得假,现在看起来,以可信度来讲,还是眼前这个人品败坏的家伙,比较有说服力些……
魏书拉回思绪,低头看向那正在逗着稚童翻花绳的陈满月。
那原本还是生死大仇的稚童,正在专注地思考如何解开花绳,没了之前的那股杀意,看来关于刺客的事情……这个知道逗小孩,人品还算不上太坏的家伙,应该是没在此事上说谎!
作出了这种逻辑判断后,魏书掂量了一下手中拿捏着的玄铁令牌,既然是陆时辛掌门的临终遗物,那就暂时让他这个委托人拿着好了,反正也是赶赴雷鸣山归还,那么他便舍了眼下那个“支援”的恶心任务,改道护送他回雷鸣山吧,以免说辞有误,半路让他给卷走令牌跑路。
嗖~地一声,令牌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度,然后完美地在陈满月的头顶上空坠落。
魏书其实大可直接将令牌自行带回雷鸣山,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地将令牌返还给这么一个来路不明的家伙,然后选择一路护送。可魏书到底是个守规矩的!长者赐,不敢辞。既然是上任陆掌门的选择,那么他魏书只好遵从,至于另一个长者,他师傅交代下来的事……宗主的身份再大、地位再高,那也高不过掌门这么一位“长者”啊!辈分上的事情,还是已逝陆掌门的事情比较重要!
吧嗒!令牌顺着那甩出的弧度,掉落在了陈满月正双手撑着花绳的俩肘之间,突然被这么砸了一下,陈满月疑惑地看向魏书。
这雷鸣山的掌门令牌……他是不要?还是说不相信自己的诉说?如果是前者,那说明对方不是个蛮不讲理之人,可如果是后者……那陈满月就该寻思如何跑路了!
因为令牌的事,陈满月分心之下,双手间撑着的花绳变得有些松散,令稚童也抬头看向陈满月这个帮他报仇了的恩人,虽然从之前的叙述中,稚童得知了杀死那五个蒙面刺客的人是一名妖族,但眼前的陈满月总归也算是出了一把力气的!
稚童被杀的阿爷、阿兄,其实跟他并没有什么血缘关系,其实阿爷跟阿兄也没有,稚童跟陈满月一样,同样是被父母抛弃过的!并且稚童比陈满月还惨,遇到阿兄跟阿爷前,他一直都是一个人,所以稚童十分注重这来之不易的亲情。
即便自己这瘦小的身子没什么力量,但稚童已然打着必死的决心,准备祭拜完俩个亲人后,就进万兽山,找那五名刺客报仇,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他就是这么一个人,同时,稚童有恩也会必报!
既然得知自己大仇已报,虽然有些可惜他不能亲手报仇,但是对于陈满月,稚童还是很感激的,觉得自己应该偿还这份人情,因为他叫秦食马!
秦食马,这个名字,稚童是当初流浪乞讨的时候,从一个说书人那里听来的,取自《史记》秦本纪!
————相传,秦穆公尝出而亡其骏马,自往求之,见人已杀其马,方共食其肉。穆公谓曰:“是吾骏马也。”诸人皆惧而起。穆公曰:“吾闻食骏马肉不饮酒者杀人。”即饮之酒。杀马者皆惭而去。居三年,晋攻秦穆公,围之。往时食马者相谓曰:“可以出死报食马得酒之恩矣。”遂溃围,穆公卒得以解难,胜晋,获惠公以归。
所以“食马”的意思,就是得到别人的恩德,要懂得回报与他人。
“干什么?”将令牌握在手中,陈满月皱着眉头看向魏书,同时脚腕处已经微扭,只要双方一言不合,那他便立即开逃。
“跟我回雷鸣山。”魏书的言语简单直接。
??!陈满月突然听到这么一句,令他准备逃跑的抬起的脚尖无处安放,只能小心翼翼地将脚尖重新踩回到地面,半信半疑地看向魏书。自己自从拿到这枚令牌后,就一直苦思着该如何前往雷鸣山,对于这种大宗门,不!有关修行的所有宗门,他这个从小蜷缩在东海小渔村的普通凡人,可从来没有接触过,自然是不知道该如果去拜入仙门,眼见对方刚刚将令牌夺走,觉得自己已经与雷鸣山无缘了,准备寻思着再去找个名气稍逊点的小宗门拜师修习除妖术的,可现在又来了这么一出峰回路转,真的假的?
“如何?”眼看陈满月有所迟疑,魏书立即追问道。
既然判断出了陈满月跟陆时辛掌门间有所因果,那么他便不好继续出手,毕竟令牌是他主动还回去的,要是出尔反尔,再去抢过来,难免会有些丢人,可若是由着对方性子来,人要是真跑了,回去他要怎么交代?那可是掌门令牌!持有着令牌,那就代表着拥有对雷鸣山一切大小事物的最终决定权,可以无视其它六峰宗主的意见,一票决定或否定事物……
所有魏书不得不多思虑些,但他绝不后悔刚刚抛还令牌的决定,因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不能因为自己想要如何如何,就得强迫他人做些自己不愿去做的事情。
“那还等什么?走啊!”
就在魏书对陈满月的决定有些忐忑时,陈满月那迫不及待的答案便脱口而出,并且将手中已经松脱了的花绳一股脑儿第扔给秦食马,反手倒持着断剑,“簌”地一声站起了身子。
看着陈满月那火急火燎恨不得下一步就要踏在雷鸣山地界上的态度,魏书挠了挠头,好像有那里不太对劲,但又说不出这种违和的感觉出自哪里,未免答应的有些过于痛快了!是受到他身上的那种“浩然正气”所影响吗?嗯!肯定是这样!他们雷鸣山的弟子,就是可以用这种古道热肠的侠义之风熏染他人,令其对雷鸣山向往神驰,上次绽雾宗的翁道童师叔,不就是凭借着雷鸣山这股祖传的精神,带了一个喜欢疯言疯语且无法修行的怪胎弟子回来吗?
嗯!感受着自身日益渐增的那股“王霸之气”,魏书觉得,此番回去之后,自己就有可能仗着护送掌门令牌的功劳,一举飞升,破格提升为长老供奉之流,想想就开心!
就在魏书陷入无尽遐想的时候,万兽山的正北方,与其遥相呼应着的丘山千骨岭,一股冲天怨气,拔地而起。这股由怨念而生的黑色雾气,犹如乌云笼罩,似乎要把千骨岭的整座山体压坍。
而身处千骨岭山体深处的一座洞府中,一名身着嫁衣的绝色美女,正坐在梳妆铜镜前,肤如凝脂的纤纤玉手,捻着一把红桃木梳,一丝不苟地整理着自己散落着的青丝。
待这位新娘子将发丝梳理完毕后,妆台铜镜里,便将这位待嫁美女的温婉与含蓄显映了出来:柳叶眉,杏核眼,樱桃小口一点点,杨柳细腰赛笔管。
此时新娘的装束,正如书中所述的那般:美人者,以花为貌、以月为神、以柳为态、以玉为骨。
红衣新娘对着面前铜镜中的自己,轻轻摆动了一下脑袋,看了看自己脸颊的左右两边,发现并无妆容上的瑕疵纰漏后,便放下了手中的红桃木梳,将其压在一张红色喜帖上,然后从圆木凳子上起身,原地转了一圈,新娘子低头看着那飘动着的嫁衣衣摆,突然低语轻吟了起来:
绸缪束薪,三星在天。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绸缪束刍,三星在隅。
今夕何夕,见此邂逅?
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
绸缪束楚,三星在户。
今夕何夕,见此粲者?
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
……
新娘子唱完《绸缪》后,便提起自己的芊芊玉手,伸出食指指向妆台上被那把红桃木梳压着的喜帖,喜帖在这一指后,立即变得模糊起来,然后靠着纸张剩余的零星轮廓,慢慢透过那把压着它的木梳,腾空升起,在与新娘的指尖平行后,这张模糊的喜帖突然化为一道流星,绕过新娘子,朝着洞府外飞射了出去。
新娘子目视着那张喜帖离去后,便双手抚着鬓角秀发,轻轻唱起了另一首诗歌————《白华》
白华菅兮,白茅束兮。
之子之远,俾我独兮。
英英白云,露彼菅茅。
天步艰难,之子不犹。
滮池北流,浸彼稻田。
啸歌伤怀,念彼硕人。
樵彼桑薪,卬烘于煁。
维彼硕人,实劳我心。
鼓钟于宫,声闻于外。
念子懆懆,视我迈迈。
有鹙在梁,有鹤在林。
维彼硕人,实劳我心。
鸳鸯在梁,戢其左翼。
之子无良,二三其德。
有扁斯石,履之卑兮。
之子之远,俾我疧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