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童的话语,是喊着说出来的,所以,不仅是身边的魏书听到了,起身捡令牌的陈满月同样也听到了,而其中的来龙去脉,自然,陈满月也跟魏书一样,想出了一个究竟。
陈满月原本看着稚童对着两座坟包痛哭流涕的,觉得有些可怜,还上前规劝了一番,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转手就对着自己捅上那么一刀,多亏了怀里揣着的铁质令牌,要不然自己就没了!所以“中刀”后,陈满月对那稚童还是有些生气的,可是听到稚童的话语后,心中的这股郁气,便彻底消散了。
认错人了?可为什么?
陈满月认真地想着,一开始这个爱哭鬼明明只是蛮横地用头朝着自己撞,当时可还没有感到杀心,是什么时候开始对自己起杀心的?妖术……?是这么说得吗?指的是什么?难道是因为自己用剑使出来的能力【五毒】?确实!断剑使出来的几种能力中,唯有【五毒】的招式最为显眼,是因为这个吗?
切~想到此处,陈满月呲了一声,那五个混蛋!没想到自己出了万兽山,还要受那五个死鬼的牵连,帮他们背锅!抱怨完后,陈满月又将刚刚恢复了知觉的右手抬起,张开手掌然后延伸至脑后,来回扒拉了两下,心中歇斯底里道:“啊——啊——啊!!!”。
自己真是有够倒霉的了!自从一开始进了万兽山后,就没发生过一件好事!先是遇到富家公子哥被人追杀,然后又遇到旋照境界的蛇妖,接着又碰见一名人类童子模样、手段残忍可怕的白发蜘蛛妖,以及剜心的妖族修士跟雷鸣山的疯子掌门,当然,最让陈满月糟心的还属那个最后遇到的紫袍炫耀精。篝火前,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模样,着实让陈满月感到比被剜走心脏还要难受……
算了!反正已经经历了这么多磨难,也不差这一遭了,不过是场误会罢了。
陈满月将挠着后脑勺的右手放下来,接过左手持的那把断剑,反手握住剑柄,“剑尖”朝上,倒持着断剑,重新将其置于身后,然后向前迈出一步,打算跟那爱哭鬼解释一下,自己跟那伙刺客是没什么关系的!
可就在陈满月向前踏出这一步后,魏书动了!举着那只紧握的拳头,朝着陈满月疾步御来,运转着灵力的双脚,令魏书平地犹御风,毫无额外的多余动作。魏书行动的同时,另一只钳着稚童双臂肘腕的手一直没有松开,是带着稚童一起“动”的。
还来?看着那一手提着稚童,一手作握拳状正朝着自己冲来的魏书,陈满月立即将贴着脊背倒持在身后的断剑重新绕于身前,将剑绕向身前的过程中,陈满月握着剑柄的手突然翻转松开,以腕为轴,将剑柄贴住腕关节绕环了一圈后,瞬间抓住,让自己原本用反手持剑的动作,变成正手握剑。
陈满月调转完剑身后,魏书也恰巧达到近身距离,于是陈满月当即直接挥出了一剑,想打那就打啊!误会就误会呗,反正“解释”这种东西,又不重要!清者自清,在乎旁人作什么?
陈满月心知自己不是眼前这名雷鸣山修士的对手,所以,挥出的这一剑,释放了断剑所录入的能力中,唯一一个可以不落下风的能力————反击。
【反击】,遇强则强,遇弱则弱,是一种根据对手的攻击威力来尽数反噬回去的能力,眼下这种情况,陈满月认为这个能力可以暂时弥补自己与对方在实力上的差距。
可这一剑挥出后,一如之前那般,断剑失控,【反击】并没有被陈满月使用出来。
咻~断剑剑刃很普通地挥出了一剑,在空中划响了一道破空声。
又打空了?面对自己挥出的一剑,陈满月没有丝毫意外,因为之前已经发生过一次了,所以陈满月不像之前那般面露惊异,毕竟手中的这把断剑,到底是个怎样的用法,他还完全没有摸懂,不过……在万兽山的时候,有一件事情倒是挺让陈满月在意的,那就是遇到的那名白发童子模样的蛛妖!当时,白发童子捡起自己掉落在地上的断剑时,陈满月感觉他好像认识这把剑,不止如此,当时白发童子对着断剑流露出的那种目光,似乎是知晓这把断剑的真正用法?
那……这把剑到底要怎么用?剑中储存到的能力,总是不按照自己的心意使出,这么任性得吗?
噗!在陈满月苦思断剑用法的时候,躲开落空剑刃的魏书,一拳打在了陈满月的胸口,不过威力似乎不大,因为陈满月心口中拳后,只是在一声闷响后倒退了三、四步。
倒退的陈满月稳定身形后,疑惑地抬起头,朝着魏书看了过去,怎么回事?这么好的机会就这么打上轻飘飘地一拳出来?举目瞬间,陈满月便明了,只见魏书出拳的手上,将一枚令牌抓在手上,那枚被陈满月揣在怀里的雷鸣山掌门令牌!
原来魏书打出的这一拳,并不是以攻击为目的,而是要将宗门的令牌从陈满月怀中取回来。
捏着手中的掌门令牌,魏书对着被他的拳风击退数步的陈满月问道:“这个!怎么来的?”
陈满月伸手在自己怀里摸了摸,感慨了一下对方的手速,真快啊!他一点都没有发觉,如果不是因为对方将令牌捏在手中向他问话,他还真的以为对方只是单纯地打了一拳而已,看来以后但凡跟自己近身的,都得提高十足的警惕!至于魏书的问话,陈满月则是理都不理,像是一副完全没有听到的样子,这是请教人该有的样子?问话前,连句像样的尊称都没有,鬼才会搭理你呢!
眼见陈满月那满不在乎的样子,魏书低头沉眉,厉声又问了一次:“我问你,这枚令牌,你是从哪里偷来的?”
偷?听到这个字眼,陈满月格外地有些不适,他可是和尚养大的!虽说他会经常捕猎一些美味,犯些杀戒出来,可这盗窃的罪名……陈满月突然怔住了,因为在佛教中,偷盗被称为“不予取”,是十大恶业之一!据六旧《华严经》卷二十四十地品之说,偷盗之罪能令众生堕于三恶道,若生于人中,亦必得二种果报,一为贫穷,二为失财不得自在。
所以受过老和尚佛法熏陶的陈满月,对于“偷窃”,是极为害怕的,因为他自小生活的潮音洞,确实是有些简陋,穷怕了!
可陈满月现在一细想,好像偷盗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好受持,因为不予而取这种事情,太难了!往往会在不经意之间,便犯下这不予取的罪孽。比如:桌子上放着一杯水,别人没说要给你喝,你却自己拿过来饮下;又或是路遇艳花,随手将其采摘,也是一种不告而取……像这种细微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陈满月突然想到,既然没有征得他/它人同意,便自行掠取,那……人命算吗?野味算吗?
陈满月抿了抿嘴唇。
唉~越想越不占理,虽然令牌确实是人家亲手给的,可毕竟是让自己代为返还,明明人家的后辈弟子就在眼前,自己还藏着掖着作什么?不如直接实打实的告诉他算了,也省得对面这个脾气火爆、性格鲁莽的家伙再次揍自己!本来他的灵力就没有完全恢复,刚刚又这么一来一回的,别说灵力的,他现在连体力都有些跟不上了!况且……连续两次误使出来的【反击】,所耗费的灵力也太多了一点吧?
于是,在魏书等的有些不耐烦,准备动用武力逼迫的时候,陈满月提前打消了魏书的打算,伸出胳膊,手掌张开、并拢着五指,作出了一个禁止向前的动作,阻断了魏书已经微抬起的脚尖。
“令牌是别人给的!”陈满月的语速极快,生怕对方挪动双脚前行半步。
“谁给的?”魏书又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一个疯子!”陈满月不经意间就将那个不知性命的疯癫汉子给吐槽了出来,结果话一脱口,陈满月立即想到那人可是雷鸣山的掌门,在人家的徒子徒孙中吐槽,岂不是找死?于是迅速改口:“一位仙风道骨的老前辈!”
“什么样的疯……前辈?”魏书也趁着话茬,差点将“疯子”二字喊出,随即一想,难道当年围攻英招的英烈还有存活?这才瞬间改口,对于十年前的那场围剿,魏书是打心眼里敬佩那群前辈,因为那可是为了人族大义!妖族中突然出现一名聚虚境界的修士,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三界之中,任何种族中,只要出现那么一颗“璀璨新星”,都会替其种族在这天地大道中,赢取那一份武运出来造福同族。
这就好比在凡世江湖庙堂之中,诸子百家中成就了三不朽的圣人一样,比如孔夫子,开创了积极入世的儒家学派,使得现在的儒生们,在朝堂之上混得是风生水起,这就是“文运”的影响!
所以,文武二运,在这世间极为重要!
什么样的疯、前辈?这个断句,陈满月有些想笑,但他可不敢,万一对方恼羞成怒了怎么办?于是陈满月跳过这个梗,直接将自己在万兽山中发生的事情, 都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出来,从入山遇李、刺客伏击、半身蛇妖……刺客惨死……一直到自己是怎么被那个疯癫汉子给用刀救活的,当然,其中那五名刺客的能力,陈满月讲述的是最为详细,因为他瞟到那个稚童满怀仇恨的眼神,好像要将他吃下去一样!说清楚了那五名刺客的能力以及身死的消息,爱哭鬼也该冷静下来了吧?
“这么说,他们都死了?”被魏书禁住双手的稚童,在听到陈满月的叙说后,总算是想陈满月想象的那般冷静了下来,好像之前的紧绷完全松懈,以一种轻松地哭腔,认真地问着陈满月,而问出这句话后,瘫软下来的身子,也从魏书的手中脱离。
看着稚童那可怜巴巴的无助模样,陈满月总觉得有些不忍,于是趁着那个还未从故事当中走出来、呆傻的愣在原地的雷鸣山修士回复过来,便直径朝着稚童走去,一边解下自己束发的红布条,反手持着剑柄将手中的红布条系到一起,然后翻转了几圈,最后蹲在稚童的身前,用一种安慰的语气向那稚童作出一个邀请:“玩花绳吗?”
安慰人的话,陈满月属实说不出来,只能学着那白发童子的模样,披头散发地作出一个还算得上是安慰的一个邀请。
善良是一种天性,而善意是一种选择!
陈满月自认自己不是什么天性善良之辈,但是眼前这么一个屁大点的孩子,没了亲人成为一个孤儿,委实是说不过去,于是,陈满月觉得应该给对方一点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