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团团白色光点在飞舞,小的如豆粒,大的像乒乓球,接着,光点消失,视线渐渐清晰。白色被子,白色墙壁,输液吊瓶,殷红的康乃馨……
易铭艰难转动眼珠,恍惚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里是医院。
脑子稍一清醒,之前发生的一切便如同电影般在脑海中回放起来。
那天下午,他和十一岁的儿子易小璇走在回家路上。
儿子道,“爸,给你出个谜语,道士腰中两只眼,和尚脚下踩毛巾,本是平常两个字,难倒不少读书人。你猜,打哪两个字?”
他笑,“平常两个字,还要猜吗?”
儿子道,“好,你再猜下一个,一个不出头,两个不出头,三个不出头,不是不出头,就是不出头。打一个字。”
他皱眉头做思索状,“这个……好像就不那么平常了。”
儿子得意,“告诉你吧,这个字是‘森’,森林的森。”
“森林的森?”他恍然,“哦,三个都是‘不’字出头,厉害。”
儿子忽然问,“爸,听说前天地震是因为有颗陨石砸到了青莽大森林,还砸出了很多异种怪兽,是真的吗?”
他抚着儿子的头道,“这一年全球各地出现了几十起陨石坠落,前天那颗陨石落到青莽大森林,离我们比较近,对我们影响也较大。陨石坠落是自然现象,没什么异种怪兽,那都是骗小孩的。”
“外星人呢?”儿子睁大好奇的眼睛问,“听说还会有大量陨石掉落,陨石里都是外星人,是不是陨石就是外星人的飞船,他们要来占领地球?”
“那都是小说和电影里的?哪来的什么外星人?”
“老爸,你不相信宇宙中有外星人?你讲课不是还讲到外星人吗?”
“我那是配合培训的游戏,即使有外星人,离我们也是光年之外呢。小璇,你知道什么是光年吗?”
“我知道,是光在真空中传播一年时间的距离,好像大约是十兆公里。”
“是9.46兆千米,相当于绕地球赤道两亿多圈,现在地球上最快的飞机,一刻不停的飞,也要飞行将近十万年才能到达……”
他们边说边走上一个过街天桥。这时,迎面过来一个人与他打招呼,他看到那是公司同事黄嘉华,儿子懂事的叫了一声“黄叔叔”,便拿出心爱的魔方边慢慢走边玩。他停下来与黄嘉华聊了几句……
忽然,他心中抽痛一下,那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他不由自主咧嘴。看到他的痛苦表情,黄嘉华诧异的问,“怎么啦?”
就在这时,一声尖叫传来,他看到一只硕大凶犬正死死咬住十步之外的儿子。
他大喊着向凶犬扑去。
那凶犬撕下儿子小腿一条血肉,转头来看他。
他看到凶犬面目丑陋狰狞,头上鼓着脓包,两眼射出诡异绿芒,那一瞬间,他感觉那不是一只狗,而是来自地狱的恶魔。
儿子倒在地上,他离儿子已只有五步远,那凶犬后腿一蹬,身形向他飞撞而来。
在与凶犬相撞刹那,他向一侧略偏了一偏。
狠狠的一撞,让他从过街天桥上栽落下来。
耳畔传来黄嘉华的惊呼,接着便听到汽车刺耳刹车声和喇叭声,他被一辆汽车狠狠撞飞……
“你醒了?”
惊喜的声音仿佛穿透薄雾进入脑海,他看到一个女人模糊面孔。
慢慢的,那面孔变得清晰了些,易铭认出,这是他的妻子冯媛。他感觉那面孔好似带着气蕴般不真实,便抬手去摸。
冯媛抓着他的手贴到脸上,“差点被你吓死,你这一睡就是这么多天,还以为你要成植物人了呢。”
泪珠滑落到易铭的手上,易铭感到冯媛的手在颤抖,她说话时,围绕着她周身的气蕴一跳一跳的。
“今天……是几号?”
易铭有些提不起力来,他发现自己周身缠着绷带,右腿打着石膏被高高吊起。
“2035年9月21日。”
“我已经……昏睡八天了?”易铭努力回忆着。
“是八天八夜零三个小时。”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带着一个淡青褂小护士匆匆走来,易铭看到他们身上也包裹着灰色气蕴。白大褂的气蕴浓一些,小青褂气蕴淡一些。
冯媛站了起来,感激道,“杜大夫。”
白大褂杜大夫看起来很兴奋,问易铭,“感觉怎么样?认出我们是谁了吗?”
易铭虚弱的道,“看你们……好像都在雾里。”
杜大夫笑了,“哈哈,我们是在天国里相见,当然都裹着仙雾了。”说着,他伸出几根手指贴近易铭脸庞,“这是几?”
易铭感觉那手指带来一股温热气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杜大夫的问题。
冯媛道,“他刚苏醒……”
杜大夫打断她,“没问你。”
易铭看着杜大夫那裹着气蕴的粗大手指,“好像是三。”
杜大夫拿出一个小手电筒,翻开易铭眼皮照了照,大手一挥,“好了,没问题。”说着,他转身在一旁的智能治疗仪上操作起来。
易铭感觉小腹微微一痛,似乎有什么东西进入到膀胱中。
杜大夫转过身来,“机器人小智在你大脑血管中值班一周了,没有什么问题,我已经发出指令让它撤出,稍后会通过尿液排出。”
易铭意识到刚才小腹一痛,应该是这个微不可见的智能机器人造成的。
杜大夫接着道,“再观察一周就可以出院了。”
白大褂带着小青褂离开,冯媛道,“多亏了杜大夫精心诊治。”
易铭道,“他的手好热。”
“嗯,杜大夫叫杜奇,是第二医院有名的杜一手,听说他的手很神奇,手术下刀又稳又准,出手诊治也是神准。”
易铭试图挪动身体,一阵疼痛让他微微皱眉。
冯媛忙问,“你怎么样?”
易铭咧嘴笑了一下,“我伤得不重吧?”
冯媛将床头摇起,让易铭半坐起来,“你右腿髌骨骨折,右胸两根肋骨骨折,腰椎骨错位,不过,医生说这些问题还都不大,最担心的是你颅脑受损醒不过来,那样的话,就要给你做脑机接口,再生海马体了。”说到后来,冯媛有些眼泪汪汪的。
“再生海马体?”易铭有些吃惊,“那我就不是我了。”
“总比成了植物人强。”冯媛哽咽。
“好了好了,我的命硬着呢,你看,这不是醒过来了么,儿子怎么样?”
“放心吧,儿子已经好了,打了狂犬疫苗,昨天腿上绷带已经拆了。姥姥姥爷送他上学去了,儿子还说放学就要来看你呢。”
“儿子没事就好,对了,那条疯狗呢?”
“跑了。当时你被撞飞在路上,儿子躺在天桥上,大家都忙着救你们,谁也没注意到那疯狗怎么跑走的。”
“那疯狗不除,实在是个大祸害!”想起那丑陋疯狗眼中的狰狞绿芒,易铭仍有些不寒而栗。
“这几天新闻里报道了好几起疯狗伤人事件,好像被咬伤的都是儿子这么大男孩。”
“噢?”
“有人说,男孩子自我防护能力不够,又爱闹腾,喜欢突然行动,会吓到那些神经紧张的狗狗,导致狗狗攻击他们。”
“咱儿子自己在玩魔方,根本没有招惹那条狗啊。”
“还有个说法,疯狗是受陨石坠落影响刺激的,不管它了,警方已经专门派人搜寻捕杀疯狗了。”
顿了一下,冯媛问,“想不想吃点什么?要不,我给你买份鸡丝酸笋粥?”
“先不要。”
易铭转了一下头,看到床头柜上鲜艳的康乃馨,“花很美!”
冯媛道,“这是那个肇事司机送来的。这几天她天天来,哼!”
感受到冯媛对那个司机的恨意,易铭道,“不能怪人家,像我这么从天而降,那个司机也是挺倒霉的。幸亏他的车开启了外部安全气囊,要不然我会更惨。”
易铭想起被车撞上的刹那,那车子前风挡突然弹出一个半透明气囊,凭借着这个气囊缓冲,他才没有直接与那车子硬碰撞,这大大减轻了他的伤势。
冯媛正想说话,却见一个人推门进来,冯媛眉头微皱。
易铭看去,见那是一个手捧鲜花戴着耳塞的年轻女子,见易铭看她,她有些惊喜,“你醒了?”
冯媛道,“我们不需要鲜花,需要的是你把住院费、治疗费结了。还有,我老公还得康复休养一个月,后期的治疗费及误工费你要赔偿。”
“还要治疗一个月吗?”那女子有些担心的问。
“一个月能不能治好还不一定呢。”冯媛道。
“冯媛!”易铭叫了一声,转向那女子道,“医生说一个星期就能出院。”
冯媛急道,“她把你撞得这么严重,一个星期怎么可能恢复好……”
脑袋里突然抽动着疼了一下,易铭不由自主的皱眉抬手,扶住额头。
冯媛忙问,“你怎么啦?”
易铭缓了缓,“我想喝粥。”
“喝粥?”那年轻女子道,“我到对面粥店去买。”
易铭道,“不用,我喜欢吃我太太买的鸡丝酸笋粥。”
冯媛看了看易铭,又恨恨盯了那女子一眼,出门去买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