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江仙看了看手表,已经十点了,王奇二十分钟前也刚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表示王涛有苏醒的可能,各项指标也在趋向平稳,继续往好的方向发展,很快便能出ICU了。
为人父的男人,复杂地叹了口气,这些日子过于动荡,让他说不清楚这一刻听到儿子终于要好起来,自己究竟是喜是悲。
法坛已经摆好,绸黄绢布铺在红木桌面上,垂直落下。上面整齐地放置着五盘供品,盘内皆为单数。香炉中清香也已点燃,烟雾缓缓而上。两旁竖挂着两道大大的黄符,是穆孤帆今晚刚用朱砂墨,亲笔所绘。据他说,那是招魂的。
法坛不远处,是一块大面积的空地,王奇办公室里一些家具也已经搬了出去。因此可供穆孤帆在这大理石地面上,用矿物颜料画出了一个大大的法阵图。
林江仙看到,这个法阵是菱形多边形,尽管是穆孤帆持狼毫手绘,但却像是用过直尺一样规整。阵图中,漫布着不规则的曲线,似有若无地相互连着。还有六个刚好一人大小的圆圈,而王奇则站在其中。
他显然是很紧张的,手指不停地搓着腕上的佛珠,额头也能若隐若现看到沁出的汗珠。要不是穆孤帆再三允诺他是安全的,怕是这个男人打死也不会让自己处在这个位置上——做饵。
穆孤帆也为自己开启了阴阳眼,方便做法时能清楚看到五鬼到来。
林江仙顿时觉得自己也派不上什么用场了,讪讪地和几个王奇的亲信站到一边。
王奇则站在阵法中间的一个圆圈里,时不时问:“可以了吗?我还要站多久?”
穆孤帆难得好耐性地回答:“还未好,等它们来。”说完,又继续口中默念经文,进行召唤。
十几分钟后,就在室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精神紧繃之时,一旁宽大办公桌上的一个紫晶摆件,忽然‘咣当’一声巨响!
除了穆孤帆,其余几人都吓得尖叫和颤抖起来,包括向来见怪不怪的林江仙也跟着抖了一下。她只看到空无一人的桌前,那个紫晶摆件应声就裂得粉碎,比砸在地上还碎的那种。在此之时,王奇介绍过,那石敢当造型的紫晶摆件,是当年李尘死前,让他放在那里的,几乎二十年不曾换过位置。
虽然什么都没有,但她还是感觉到了突如其来的强大阴气和怨念。
一瞬间,她明白,五鬼,来了!
果然,下一刻,在穆孤帆挥动他那把木剑的指引下,原本空旷的阵法内,那五个空荡的圆圈里,竟然一下子多出了五个身影来!让整个阵形,都显得拥挤了起来。
显然,站在阵中心圈内的王奇,什么都看到了。只见他脸色灰白,嘴唇想动又发不出来声音,只是紧紧攥着手心里的佛珠,骨节都发白了。
穆孤帆催动手中一枚铜铃,口中大声念道:“太微大神,斩伐邪精,三魂和柔,血尸沈零,神归绝宅,长保劫龄!”
原本五鬼俱是低头而立,如同丧尸一般。待他说完之后,那五鬼居然全部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直直地看着中间的王奇。
王奇本来就已经吓得话都说不出来,这一刻,更是呆若木鸡。
忽然,其中那位老太,伸出手向王奇抓去,眼看就在那黑色的指尖要碰上他之时,却被一层浅金色的光给震回自己的圈中。
林江仙瞪大了眼睛,才看清楚,那正是王奇入阵之前,穆孤帆给了他的那串手链玉珠起了作用。
“啊!!!”终于,过于恐惧的男人,蹲下身来,双手抱头叫起来。
“这么着急把我们叫出来?”老头本就沙哑的声音,在这里显得愈发阴沉可怕。
另一个小男孩却发出乐不可吱的声音:“叔叔,你陪我玩吧,你把我们喊来,是想陪我玩吗?”
明明是欢快的童声,却让人从脚底板冒出一阵阵鸡皮疙瘩。
“玩什么玩?你就知道玩!他现在还不能陪你玩,但是……很快,他就和我们一样了,就可以陪你玩了。”中年男子同样发出粗旷的声音。
“啊!!!救命!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们……你们放过我吧!你们要什么都拿去,别再跟着我了,我放你们走!你们去投胎转世吧,还是需要我给你们烧纸钱都行啊!求你们,放了我吧!”恐惧已经让人口不择言了。
“你的东西,我们自然会一样一样的拿走,直到……你的命!现在知道怕啦!哈哈哈……”女人发出一阵阵狞笑,连林江仙都要吐了。
“各位!”就在这时,穆孤帆终于走了出来,将木剑放下,但手中的铜铃却没有停下,依然保持一定频率轻摇着。
“是我唤你们来的。在下穆孤帆,云游路过此地,意外与此阵结识。”
“你想怎么样?”中年男人出言并不客气。
穆孤帆摇摇头,说:“我明白,亦知道天道轮回,因果、业债自有定数,断不能以我一人之力,强行扭转,更不会去妄断。”
“哼!小子还有点数。”老头说道。
穆孤帆继续说:“但这世间终究是阴阳两隔,自有体统规矩,各位本是早已不该存于此的,何不去往该去之处。”
“你说得轻巧!你以为我们想赖在这里吗?若不是这个家伙将我们强行阵压在这里,我早能追随我家老头子一道过了奈何桥。原本,我与他说好了,此生缘尽,来生必要一同投胎,再续前缘的。可是,现在呢?我即使入了轮回,我也找不到他了。即便我们来生再相遇,也是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了。都是他!!都是他的错!”老太太越是说到后,越是阴戾气息更加浓重,整个空间都越来越暗,气压也越来越低。
站在一旁的小郭等人,虽然看不见阵中场景发生了什么,但也跟着莫名其妙难受起来,似乎连喘气都开始变得困难了。
“没错!都怪这个坏叔叔,我爸爸也是很有钱的,一点都不比他差。若不是我死的早,我也是能继承万贯家财,现在哪里轮得到他那个废物儿子天天败他的家底呀!”小男孩伸出一只胖乎乎却惨白无比的手,指向阵中的王奇,尖锐地喊道。”我爸爸妈妈还在伤心的时候,他就把我偷过来了。我恨他!我要他也死!要他也被压大这么大的房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