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察院左右都御史徐正亲挺身道:“昔年金辽压境,大理、吐蕃皆为联宜之盟,西夏贼狼反水,大理、吐蕃虽然溃乏撤出边境。皇上圣明,秉仁承恩,古君所不能及,大理昔年虽撤,却倾全国之粮,此恩永世难忘。以臣浅见,西南之事,自向大理,民心所向,再结奏晋,不必另有思策,自此国泰民安,四海升平。”
“不可!”徐正亲话一落地,三司监正姚节气赶忙出列抱折:“吐蕃不仅聆国友邦,亦是婚亲天戚,圣天子明珠落居于西,本朝撒妃亦是西王之妹,两国姻戚血亲,此可偏南,坐等而视,视而不见?”
周帛纶也知晓,一方有恩,一方是亲,甚难择断,各自点头称其互有道理,伸指询问汤伊:“汤爱卿有何论?”
汤伊被点名,跨步前抱道:“西南之争:西为姻亲,南则恩惠,偏帮不妥,无视不义。归根结底祸起喇僧,须息之禅椎。以臣愚见,调停乃妥。”
众阁老大臣说来说去,也都没理出个妥善方法,如能轻易调停,也不须要在这里议了。周帛纶烦极转眸于林阿真,见他立于人群内,不发片语静聆,微皱眉头询问:“林爱卿何议?”
达赖与班禅都是活佛,两人拼的是内力,背后都有黑手操纵,调是调不停的。阿真心如明镜般,被亲自点名,不能不出列。“皇上,宰相所言已是稳妥之极,勿须再议,待两使进都再决择既可。”停顿一下,仰眸上看,抿嘴说道:“眼下之重并不在于西南如何,而是皇上如何,边防如何,利益如何。”
“边防?利益?”周帛纶身为一国之君,择重当然是本国利益,岂能不知其中道理,虽说所议西南之争,其实就是想探一探朝中诸臣们,酒缸被捅破,手指下伸,急骤催促:“林爱卿快快道来。”
“是!”他们打不打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已的利益会不会受损,官商民等永远走不出这个圈,皇上也是人,心思当然会有。阿真正中心脉,抱折说道:“西南之争,偿若能调得停当然最好,若是调不停,皇上不管如何必得罪一方,既是如此不免得先未雨绸缪。大理势大,吐蕃国大,两者都不容轻觑,眼下之重拱固边境才是重中之重,流民来投该如何安置。我朝曾出西夏反水先例,决计不可再麻痹大意了。”
殿中的全都是老狐狸,刚才没观出皇上心思,现见皇上提到边防神色完全不同,立马就知道其中之要在哪里了,心里皆暗骂自已揣摩圣意不湛,听得右宰相这番言谈,自然齐相力顶赞许。
这种偏安一隅不管他人死活只顾自已益利之事,皇上是不能说的,大理、吐蕃的事再重要,也重要不过本国的利益。周帛纶闹心不已,果然被林阿真捅出了。群臣顿悟,自已心里不由也是松了一口气。
周帛纶满意笑了笑,手指六部尚书道:“李爱卿,此事是兵部该管,你身为六部之首,是本职之要,有何思滤?”
李栋国贼眼咕噜一转,赶紧上前掀襟跪磕:“皇上之明古未有出,高瞻远瞩臣等不及,奴才想来想去,大理吐蕃之难难如死扣,心中好生烦恼,昨日思及此事膳难下咽,睡难寝昧。后来忽然想到一件事,顿放心了,吃也香了,睡得着了。”
“李爱卿且起。”众臣好像很习惯这种动不动就下跪之举,不惊也不讶,皇上唤起询问:“是想到何事,突然让李爱卿释怀了呢?”
李国栋是老狐狸,抖出欢喜不能自已的谗媚样,跪地喜道:“原来奴才想到,皇上思虑周详,算无遗策,奴才们所想到的事情,自然都在皇上的预料之中。奴才们纵是想破脑袋,也高不过皇上指点。奴才只须听皇上的吩咐办事,皇上怎么说,奴才就死心塌地、勇往直前去办,最后定然一帆风顺,万事如意。”
阿真自这个老东西突然感恩戴德下跪就傻眼了,现听此马屁,胃里阵阵汹涌,佩服的棍棍不投地都不行。暗叹:满朝文武,要说做官恐怕谁都不及这个老家伙。瞧这马屁拍的,那真叫个精准绝妙,如他愿意传授他人几招,那人人都飞黄腾达,功名富贵手到擒来,前途不可限量啊!
周帛纶似乎也被这个马屁拍的很爽,龙颜溢光,说道:“朕是问你该作何安排,可不是来听你歌功颂德的,还不快说说所想。”
李国栋脸上挂满不以为然,赶紧磕头高呼:“皇上明鉴,奴才这不是歌功颂德,的的确确是实情。自奴才得知西南之事,是日夜担心,思索该如何应对。应吐蕃?失了大理恩谊。承大理?又失了吐蕃情义。眼不见为净嘛,又惹来两国责斥失心,前来后去,总是要让主子落下个不是。可想来想去,实在是主子太圣明,奴才太脓包。奴才们苦思焦虑而得的方策,万万不及皇上随随便便出个主意。圣天子是天上的紫薇星下凡,自然不是奴才们这种凡夫俗子能及得上的。因此奴才心想,只要皇上吩咐下来,就必定是好的。就算奴才们一时不明白,只要用心去干,到后来终会恍然大悟,受用一生的。”
众臣心里也滔滔反胃,皆暗骂他无耻,当众媚主,真是无所不用极其,可却也反驳不了他这番马屁,反驳了不等于说皇上不圣明了吗?张张讷讷老脸滑黑线,赶紧随声附应,大颂皇上英明,英明,实在是太英明了。
阿真听得是脑门滑汗,额头挂着三条黑线,头上一只乌鸦还哇哇拖着一地省略号。老脸呈出极度反胃的恶心,目光惊愕,只得无神愣看旁边跪地的那老家伙。瞧这马屁拍的,那才叫一个高超了得,天下谁可比拟?
周帛纶飘飘然,微笑唤起了李国栋,转眸往林阿真呆呆脸上看去,隐着笑询问:“林爱卿有神鬼难敌之略,边境之防是军国大事,也算是本职之责,西南之争你以为该如何?”
“额?”被叫了一个回神,阿真差点当殿吐了出来,手急捂着唇瓣,老脸大窘道:“皇上圣明,尚书省刚才有言论,皇上定腹有策略,臣不敢妄言。依尚书省所言,臣千思万略也不比皇上一言……”扭头朝李国栋瞄去,见他红不脸,心不跳,马上就知自已输了。本以为自已的脸皮最厚,不料今个儿碰见个更厚的,风萧萧易水寒说道:“臣待圣天子决断,皇上如何说,臣就如何做,实心实地去办差,必定大吉大利,无惊无危,万载千秋,内外升平。”
众大臣听完此言,你瞅瞅我,我瞅瞅你。均想,右宰相年纪虽轻,可道行却不浅,恶心程度和无耻李国栋有一拼。
周帛纶老眉微拧,下睇林阿真半晌,想边防之事让他捅出来了,也就派重兵驻守提防而已,不须要什么大论。眉宇缓下,点了点头结束了这两个话题,捧起茶杯说道:“两重已定,勿须再论,诸位爱卿可还有要事禀奏?”
众阁老见两事敲定了,松气各自退回位列,工部尚书田于光赶紧持折出列,“皇上,臣有事要奏。”
“嗯。”皇上呷了一口茶,茶杯端于手上询问:“田爱卿所奏何事?”
“是。”田于光恭敬禀道:“四地雪患蒙得右宰相龙符虎符,灾物皆已入了灾区,经各地衙司清点,此灾毁良田六万倾,四千民舍毁损,三千塌崩,受灾百姓八万七千人。皇上拔款五十万两灾济,食饱尚勉,天寒地冻,百姓流离三日死了近万,各地上书,奏请吾皇再拔款振济。”
“呈上来。”听到三天死了近万人,周帛纶的脸色不太好看,花富闻诣,急下窄梯,接过工部尚书奏折,蹬蹬蹬急跑上殿递交。
八万七千人,五十万两食饱尚勉?五个铜钱三个馒头,一千个铜钱一两银子,这笔帐可得算仔细了。十个铜钱六颗馒头,一千个铜钱六百颗馒头,一两银子六百颗馒头呐!五十万两三亿颗馒头,三亿颗馒头分给八,算十万人好了,那……
阿真脸色难看,差点被馒头噎死,皇上还没看完奏折,抱折便跨出列:“皇上,工部尚书适才所说八万七千灾民,五十万两食饱尚勉,臣于腹中粗算了一下,觉的四地米稻甚贵。臣想请问皇上,为何其它地方馒头是五纹钱三颗,可此四地怎么地就五十纹三颗?”
“呃?”众阁老大臣闻此询问,蓦然大惊,六部尚书李国栋额头流汗,急急出列疑问:“右宰相何出此言?此四地物价与其它无二。”
户部尚书尚家砚听到五十纹钱三颗馒头,吓的一身冷汗,出列跪地冤泣。“皇上,微臣主户部十载,半毫不敢大意,右宰相大人或许耳误,我圣朝税赋皆有明码准标,臣纵死也不敢妄加一厘半纹,何来五十纹三颗馒头之说。”
周帛纶奏折未看完,下面已然冤枉吵闹起来,手中折子怒合,龙眉高高揽皱,龙目睁大喝斥:“林爱卿离谱,道听途说不可尽信,纵然物价再高,也不可能高过此度,如真有有情实,早闹沸扬,朕如何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