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笑?王可姑不懂什么叫玩笑,却也不能啐骂,听闻他要衣服,急急从地上立起,随即走到柜内拾一袭平民粗衣为他宽道:“少爷,前面渔村集市简陋,没有现成绒服贵装,时间紧迫,购置衣裳奴才也不敢大张旗鼓,您就先屈就一下,待到大城再行换置。”
“天气这么冷,换上换下的是找罪受,穿的暖和也就行,豪不豪华在其次。”阿真也不是很讲究的人,呵呵摆手走于镜前询问:“我们现在已到登州了吗?”
王可姑回答:“近午时就已抵达,登州码头络绎来去皆是官舫战舰,奴才们身份特殊,不敢贸然靠近,折转于渔民泥滩,只待夜晚来时登陆靠岸。”
阿真虽然贵为夏周宰相,可是所有印信皆不在身上,世人都知他人在金辽,如果突然现身登州不被何师道马上绑去打仗才怪,比竟登州距黄河不到五百里,可距金陵却有千多里路。
看了镜内那个粗陋下人好半晌,虽然破烂了点,至少是有穿衣服,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回到家后,他要什么没有?摸了摸胡须,他自个儿安慰一番,才撂起满脸毛猥琐询问:“小姑,你说我要不要把胡杂给剔一剔?”
王可姑第一次见到他就是这样子,可公主给的画像里的那个男人很是俊逸,画里画外两人相差极大,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垂头道:“少爷自行决定既可。”
“没想老子还有这么男子气概的一面。”这个胡杂布满脸的自已,阿真似乎挺满意的,抚摸了摸自已的小白脸调侃:“以前我长着那副样,让人一看就是干吃软饭那行业的,现在这个样子反倒有了几分霸气。”话落,对镜里的络腮胡子男呸笑:“好吧,难得这么有男子气概,一定得让婷儿瞧瞧,好叫她爱到心坎里去。”
“是……是。”王可姑默然,压下体内的反胃,道:“少爷,鱼羹粥须趁热才好喝。”
“哈啾……”鼻头一痒,很难控制地再打出个喷涕,阿真揉了揉鼻头道:“我可能受寒了。”
“奴才想到了,粥内含治风寒草汁,该趁热喝。”可能受寒?别说是他,就是第一次下这种寒水,她都染了风寒数日,本以为他会发烧,没想到大王看似文弱,身子骨却硬朗的紧,年青就是好呀。
其实感冒这种小事不治也能自个儿好,顶多受点罪罢了,这个小姑很聪明,竟然把药掺进粥内,料定他会饿,不得不吃,既然要吃继,那就也得吃药,也算是心窍玲珑了。
阿真本就不怕喝药,瞥了她一眼,呵呵就接过她手中的大碗粥,连汤匙都没用,咕噜咕噜喝了起来,热力下肚,顿觉精气神全来了,递出碗时,很不自在相谢:“谢谢你,小姑。”
“呃?”刚刚接过碗,王可姑微怔了一下,见到大王目光真诚地看着她一眼,便转身往外面走出去,心底不由的一暖,虽然她们大王经常嘻皮笑脸没个正经样,不过却是很好的主子。
阿真出了船仓便见到大批人安静坐于甲板上,里面已有一半皆穿着渔民服饰了,群雄见到他,赶紧站起了身,抱拳整齐前躬见道:“少爷!”
“都坐下来,别太拘束了。”阿真呵呵笑压了压手,可群雄却不敢坐下,他含笑拍了拍蔡经治肩膀询问:“什么时辰了?”
蔡经治见他没事,也就安心了,忙答:“再过一个半时辰天就黑了,奴才打夜半登靠,不知少爷以为如何?”
“都行,你决定既可。”海面的风很大,阿真的衣摆被吹的啪啪响,回答过后,他转身往船侧眺去,只见波浪一个连着一个往远方滚涌,灰蒙蒙天宇下,水雾茫茫,一片滔哗。
此情此景让阿真感概,不觉里跨步向船栏走近,手握着珊杆,深深吸了吸潮湿海腥味,遥眺水天衔接,似在自语又似询问:“知道吗?这是条通往全世界的道路,是条久经不衰的强国之路,它将丰富起人民,能帮我们建立起天府之国。”
群雄压根就不懂这些,听得不明不白,更不敢随便答话,静静伫站于他身后,看着这道硕长背影,突然间发现眼前的大王和公主亦常的相像,两人仿佛本就是同一人般,着实奇怪。
“呵呵呵……”默默亨受湿风吹拂晓,好一会儿阿真才浅浅漾笑,转身靠于栏杆,对众道:“你们别怨悯儿凶残,她所做的每一样,都是为了我,为人民为国家。在我心里你们个个都很棒,将来会赋予你们更多的使命。”手指前伸,指着静默一干汉子,大气滂沱嘶吼:“大理富裕和繁荣将出自你们手中,对你们我只有仨个字——别死了。”
群雄皆抱拳前躬,“奴才无能,时刻谨聆少爷训示。”
“行了,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我不爱讲,你们听了也烦。”摆了摆手,阿真席地坐于甲板,招唤:“来,大家都坐下,咱们好好聊聊,也彼此认识一下。”
群雄见大王盘腿坐地,整齐彼此互觑一眼,跟着缓慢坐了下去,恭聆训示。
光阴快速,日夜似白云苍狗,迷蒙天际黑下,船艘燃起了海灯,时节入冬,海风咆啸,浪花激拍。
黑天昊海,浮沉船艘以夜为障,缓缓行驶入内海,浪花一滔逐着另一滔,激进向黑夜前的泥丘海田汹湃,俗话说的好,靠山吃山,靠海吃海,渔民不单会打鱼,也会种鱼。
种鱼?鱼要怎么种?鱼当然是不能种的,能种的是带壳不会爬的蚌,蚌有多种,淡水蚌呈芭蕉形,而海蚌则是竹形,海蚌肉鲜味美,可是海家人谋生主要来源之一。
阿真在阴黑微曦下远远眺去,便见大片海田,海田规归打理的极好,有梭有角,山丘般的厚泥叠叠横横,在潮水下摇摇晃晃,一片纯朴渔家之景。
“停……”潮水还未全涨,他一声哟喝,急急喊往要往泥田冲进的船艘。
“停船,停船!”耳闻大王下令,蔡经治和王可姑齐声喊吼,船身一阵晃动,哗啦航帆落下,桨板停歇,倾刻间船艘稳稳停于海平面上。
蔡经治和王可姑不明白大王怎么呢?互觑了一眼询问:“少爷,泥岸就在眼前,为何不前?”
“你们看。”阿真手指往黑漆漆的海田指去,左右各一点道:“这片海田种着蚌,打理的井井有条,待明年临夏时一只只硕大肥美的蚌就熟了,咱们的船太大了,蚌田两端的泥道只能通渔船,这样驶入必毁了大片蚌田。”
两人压根不懂这些,一头雾水顺着他的手指往片片泥地眺去,疑问:“少爷,您说前面的地里面种有东西?”
“当然了。”他牛眼大瞪,看怪物一般瞪了他们两人,比划道:“你们不会以为那些泥丘、泥田是自然长成这模样的吧?”
“这……”蔡经治讷讷,不知该说什么?一大块潮湿泥地,再过半个时辰就会被潮水给吞没了,上面又光秃秃,怎么看也不像有种东西呀。
瞧他们那糊涂呆滞样,阿真就知他们不是海家人,嘿嘿说道:“小样们,不懂了吧?以为渔民只是抓鱼的吗?”
“难道不是?”王可姑自然反问。
“当然不是。”阿真眼白上翻反问:“我问你们,吃过水里游的都有什么?”
水里游的?两人皱起眉头,疑惑看着他,脱口就道:“鱼、虾、蟹、海参、海螺、海蛎、蚌?”
“哈哈哈。”静聆他们说完,他撂起笑容摇了摇头,“活着真没意思啊你们。”
话落,手指着海田的泥丘岸说道:“你们别看那只是丘岸,里面可藏着人间美味——海蜈蚣。”
“海蜈蚣?”两人愣怔。
“对。”阿真涮了涮嘴,馋极道:“世人对蜈蚣的认知总与毒息息相关,实则不然,海里的蜈蚣比陆地上的蜈蚣还要长,身体亦常的柔软,渔民们在阴天里不便下海之时,总是成群结伴来海岸抓捕,抓捕的工具也很简单,就是一柄残破的梳子,找到蜈蚣的洞穴,缓缓的,慢慢地掏破窟窿小洞,看到身躯了,便用梳子刺下,当蜈蚣卡在梳缝里,不能急,得慢慢,非常轻柔地一段一段掏出,不然就抓不到整只。”说到这里,想了想再道:“就我见过最长的海蜈蚣,足达三丈之长。”
听到三丈之长,两人同时惊呼:“这么长?”
“是呀。”阿真咕噜吞咽沫液,突然觉的肚子很饿道:“你们不知道啊,沥血吐土后,加上鸡蛋葱花,往锅里一炒,再配上二两白酒,那味儿,啧啧啧……”
蔡经治和王可姑瞧他那馋样,老脸不由呆滞,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吃蜈蚣,他们家大王还真的太另类了。
“哈哈……”想到老家的一些事,阿真心情特好地抬指再说:“再和你们说件趣事,泥海滩土里还有种东西叫土笋,这家伙长的跟小叽叽没啥两样,许多渔民抓到这东西,便熬制成杯碗状,一块一块既溜又滑,味道美,价钱还挺便宜,俗称土笋冻。”
蔡经治和王可姑别说见,连听都没听过,感觉很不怎么和谐地觑了觑。“小叽叽?土笋冻?”
“对。”想到二十一世纪家乡那群疯狂的娘门,阿真不由的哈哈大笑,“这东西啊,味道鲜美,营养还挺丰富,很吸引姑娘们喜欢,所以经常在街上总能看到这么一道亮丽风影。海人家的摊摆一落,摊主哟喝买土笋冻喽!随后来往的姑娘就疯狂的涌过去,因为土笋冻很滑,又属吃完就走的小点,一双双小手儿捧着碗,拿着汤匙嘎蹦嘎嘣、嘭嘭哐哐当街吃起了这东西,因为土笋长的跟小叽叽就一模一样,海人家俗称它叫海叽叽,所以,嘿嘿哈哈哈……”
认真聆听的两人,见大王说着说着忽然笑的如此爽朗,不由的也菀尔了,想想还真是了。一群姑娘,当街捧着碗,嘎崩哐当站于街市吃起了小叽叽,那场面是什么样子的?不用说见了,想想都让人额头寒汗哗啦倾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