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慈和尚瘸着一只腿,与古海城的士兵们一个逃一个追,眼看没多久要被骑兵追上,只好学着玄悲的样子又躲回到小巷里,如一条滑不溜丢的泥鳅,让士兵们疲于奔命。
城墙处的玄悲正准备背着两大包药草顺着绳子向城下滑落,转头一乐,正好遇见那倒霉的老兵悠悠地醒转过来。
老兵看见一个人影站在自己身旁,头顶光亮,不是方才硬闯进城的悍匪和尚,还能是谁!他的一只手捂紧嘴巴,一只手朝下挥动,意思是让玄悲赶紧下去,他只当是没看见。
玄悲哪能如老兵所愿,倘使他顺绳而下,老兵起了歹心,将绳子砍断,他不得活活摔死。
于是玄悲上前,嘴里又说着一句:“走你!”一只脚踩中老兵的胸口,点中穴道,又把老兵点晕过去。
小珠子在城外等得分外焦急,他的任务是接应玄慈玄悲出城,然后通知城南处的玄元等人撤退,此时他远远地瞧见一个身影从城墙上下来,急忙赶上前,道:“玄悲师兄,怎么就你一个人,玄慈师兄在哪里?”
玄悲黑着一张脸,也不言语,将身上的药草全部丢给小珠子,转身又要爬回城里。
小珠子大急,死死地拉住玄悲,声嘶力竭道:“莫不是玄慈师兄出事了?师兄,你说话啊!”
只见玄悲红着眼眶,哽咽道:“我们在城里遇到一支哨兵,师兄为了救我,自己做饵引开了他们,我才能运出药材,正好给你,我这就去救回师兄!”
小珠子还是紧紧地拉住玄悲的胳膊,道:“师兄,你忘了玄觉师兄给我们制定的计划吗!”
玄悲用力一甩小珠子,将他推出两三丈,道:“玄慈师兄受伤了,我再不去就晚了!”
小珠子听到后微微一愣,脑筋飞转,大声喊道:“师兄,你去吧!不顾城南的玄元师兄们的死活!不顾海澜寺里的病患!什么也不顾,你就去吧!”
爬绳爬到一半的玄悲停下动作,双目紧闭,流出两行热泪,仰天长叹,跳到地上,道:“小珠子,我,真不如你。哎!”
小珠子见玄悲终于听劝,心中大喜,道:“师兄哪里话!玄觉师兄不是说了,即使咱们被官兵抓住,也不会有性命之忧。等到玄觉师兄、同方师叔、同明师叔疗伤之后,就会前来搭救,何况玄慈师兄武功高强,还不一定会被捉到!咱们现在还是按计行事,莫要误了大事!”
玄悲答应一声,重新背起药材,往海澜寺的方向飞奔。
小珠子则往古海城城南方向跑去。
两人各奔一处方向,只留下身后的一个个浅坑,扬起的沙尘和头顶上毒辣辣的太阳,见证着城头上发生的一切。
古海城,南城城门。
玄元此时一脑门子得汗珠,不断地往下滴落,朝着四周喊道:“还有没有石头啦!这地方都被咱们搬空了!巨猿兄扔得太快了!”
玄行顾不上抬头,只是低着头,一双眼睛来来回回地搜索着地面,道:“没有啦!咱们的石块眼瞅着供应不起了!”
玄行的话音刚落,玄苦玄难几乎同一时间高喊:“师兄,快回来!”
两人撑起两块大门板,合在一处。
正在低头忙活着找石块的玄元和玄行突然动如脱兔,急急地各自赶到玄苦玄难的身边。
这时在一旁兴奋着投石的巨猿,也停下动作,双臂护头,蹲下,身子团成一团。
一里外的城墙上,老将军高举宝剑,口中呼喊:“弓箭准备!”
一众军士低头取箭,拉弓搭箭,只听得周围军士手中的长弓发出一声声的嘶响,弓如满月!
老将军不用回头,也能知道他一手锻炼出的儿郎,早已做好一切准备,口里暴喝道:“放!”
一支支弓箭如漫天的蝗虫般齐齐地向城外的密林射去!
没有一处空隙!
没有一处破绽!
这一片箭海如狂风暴雨般不可抵挡!
令人心生畏惧!
玄苦玄难两人用肩膀紧紧地抵住厚实宽阔的门板,气沉丹田,他俩已经接连挡住四五波箭射,已然有了些许对付的经验,早已抛掉心中最初的慌张,应对的得心应手。
一片箭海终于抵达目的地,一支支如骑兵骁勇冲进树林里,有的被粗壮的枝叶挡住,有的则是冲进泥地中,剩下的直直射到门板之上,箭羽不住地颤抖。
门板之后的两人隔着门板听着“咚咚咚”的撞击声,一开始还颇有兴致的数着数量,对比着谁的门板上射中的弓箭最多。
不多久便数不过来,也没了心思比赛,打着哈欠,呆头呆脑的撑住门板,“射吧射吧,箭支不要钱啦!”两人如此想着。
玄苦歪着脑袋,对玄元说道:“师兄,你说玄觉师兄怎么啥都知道?”他停了停,学着周云飞的语气,模仿着说道:“城里的守将是万万不敢出城的!师弟们只要挨过先前的十波左右的攻击,给玄慈玄悲争取足够的时间,咱们的计策就成功了一半!”
玄难见玄苦的模仿的语调像极了周云飞,大笑道:“哈哈哈,师兄,你可笑死我了!”
玄苦见惹得众人发笑,心中得意,又道:“你们说,诸葛亮是谁?玄觉师兄老是把他挂在嘴边,说咱们这一出好比诸葛亮草船借箭,可以叫做门板借箭。我实在想不出诸葛亮是哪个寺院的高僧?”
周云飞穿越到元朝末年,离着文坛巨神罗贯中的出生,还有好几百年的时间。那时候的诸葛武侯在民间属于区域性的名人,没有借助《三国演义》的传播,算不上全国名人。长年生活在寺院里的和尚们自然不知道他,只听得周云飞说话里提及,大家伙儿听得糊里糊涂。
玄元见玄苦说话越来越边,沉声道:“行了,数你话多,玄觉师兄是有大见识的人,哪是咱们能比的!”
另一边的玄行看了看城头,道:“他们的箭又停住,该咱们干活了!”
在地上缩成一团的巨猿长舒猿臂,站直了身子,抖落身上的箭只。
巨猿皮糙肉厚,天生异种,只要护住眼睛等脆弱部位,根本不把如牙签一般大小的箭只放在眼里。巨猿又捞起一块大石,大吼着向城门投出。
此刻的城门早已经被砸出个大洞,呼呼地往城里灌着大风,城门前更是堆满了大石,挡住了道路,即使打开城门,众军士也出不去。
城头上的老将军远远地瞧着一个又一个的巨石从密林里飞出,自己却没有一点办法。
眼看着身后的儿郎的士气随着一声一声的轰隆巨响,一点一点的砸落,真到了士气一丁点也没有的时候,老将军暗付即使自己的威信再高,也保不齐有胆小的士兵会临阵退缩,胆怯会如传染一般,扩散到每个士兵的心间,再也拔不了宝剑,成为废人!
老将军心生一计,高声吩咐着:“上火油!点火箭!”
众军士心头振奋,有条不紊的搬运起各种器械,准备妥当,等待老将军的号令。
“老将军,三思啊!”老将军身旁的一个儒生模样的官员急声道,“密林周边是农田,若是火烧到秧苗,老百姓吃什么!咱们又吃什么!”
老将军不理那官员,再次举起手中宝剑,肚中之气自丹田起,声音如洪钟大吕,震慑人心,众将士只觉得老将军如定海神针,任凭滔天巨浪翻打不停,岿然不动!
那官员见相劝无用,只得退下,另作打算。
“放箭!”一声令下,又有一波箭海朝密林中的和尚们射去!
这下可慌了和尚们,他们远远就瞧见这次来的不是普通的箭只,而是点了火油,遇物自燃的利器。和尚们赶紧扑棱着沙土,去灭四周的火苗,怎奈万般无用,大家伙儿一瞬间便身处火海!
“师兄,咱们顶不住了!怎们办!”玄行大喊着,看着玄元,让他拿主意。
“再等等!”玄元咬着牙,嘶喊着:“顶住片刻!”
众和尚见玄元下定决心,自然同意,发了疯一般地扬起沙尘,试图去灭熊熊烈火。
众和尚双眼猩红,被浓烟呛得气喘,只觉得坚持不住,纷纷倒在地上。
巨猿见众人倒下,不再投石,而是将众人搀扶到一起,将门板竖在众人前面,牢牢地保护好和尚们。周云飞交代过巨猿要全力护住众僧安危,巨猿虽然投石玩得兴起,却没有忘记这件吩咐。
就在烈火要吞噬众僧的时候,小珠子的喊声远远地传来:“师兄快走,东边成功了!咱们可以撤退了!”
玄元等人大喜,互相搀扶着起身,巨猿前头开路,从火海中破出一条小路,领着众人出了火海。
玄行回头查看,却见两扇门板还矗立在火海当中,他站定身子,两腿一前一后,双掌一挥,带起一阵掌风,两扇门板如面纸般飞入到大火之中,不一会儿就烧得干干净净。
玄行处理完痕迹,心中满意,跟上众人,不再理会身后。
转头再看独自留在城中的玄慈和尚,他与数支士兵周旋,险情一次胜过一次,再也支撑不住,倒在地上,依靠着墙壁,心里盘算着倘使官兵再次追上来,定要和他们拼个鱼死网破,不死不休!
正在这时,不远处的一扇小门悄然打开,一个少年露出头来,对坐在地上的玄慈小声喊道:“喂,和尚,快进来躲避!”
玄慈虽心有疑惑,但还是一个箭步闪身进了小院,心里道:“爷爷的人品不错!”
那少年不是别人,正是探马赤军将领穆哈尔之子,布哥。
布哥独自一个离家出走,按着偷听来的消息寻到古海城,想要找到那天夜里大发神威的神僧周云飞。哪料到人世险恶,没多久身上的盘缠被骗个精光,从小锦衣玉食的贵族少年哪里遇到过这些个,饿的他当街晕倒,机缘巧合的碰见悦家大少悦景齐大发善心,收留他做了药铺伙计,这才安定下来。
前天夜里,外出出恭的布哥看见房顶上一个夜行的黑影,他的脑海中深深印着周云飞身形的样子,立刻认出周云飞来,高喊出声,虽然没能留住周云飞,但是知道周云飞必定身处在此城的想法坚定着布哥的信心。
自从那时起,他就更加注意打听关于往来和尚的风吹草动。
这天中午,巨响隆隆。
布哥年龄虽小,但是戎马十几年,自小跟随着蒙古将领们策马驰骋,自然知道这是有战事发生,立刻爬到屋顶,查探四周,看见一个和尚被士兵们四处围堵,心中大喜,终于逮住机会把和尚引进屋里,想要从他的口中,得知周云飞的下落。
玄慈一进入到小院里,便隐隐之中觉得小院里的布置异常的熟悉,可是又说不出到底在哪里见过,大感疑惑。
此时悦景齐从房内走出,看见一个和尚,大为吃惊。
玄慈见到悦景齐的模样同样颇为吃惊,两人几乎同时叫出声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