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云飞换了夜行衣,浑身漆黑,向鲁铁匠打听清楚涂老掌柜的住处,准备潜入古海城。
一个老头慢慢地行走在城中的大街小巷,敲着梆子,发出声声闷响,穿透力极强,口里叫喊道:“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一句一句反复着,渐渐地远去。
夜半三更,正是一天里最乏人,最熟睡的时候。
周云飞来到城墙下,默运内力,感觉头顶的环境,没有一个兵丁。
他取下手弩,瞄准,向上射出弩箭。噗叮一声,弩箭勾爪牢牢卡住城墙垛子,他抓起绳索,飞快的向上攀去,到达城墙顶,收拾妥当,纵身一跃,像一只大鸟,朝着城东掠去。
城东区,古海城富人的聚居地。
俗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句老话在城东区并没有应验。
自从古海城兴建之时,城东区里天天上演着鲜衣怒马、灯红酒绿、怒斥方遒的戏码。这里既有无数的公子哥千金一掷,只为博得红颜一笑,也有无数的纨绔子弟破败家产,被扫地出门。一个又一个的故事,一码又一码的戏文,成为了城东区里永远的回忆。
此刻城东区里落下一日的喧嚣,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的清净。
周云飞辨明方向,翻身越进涂掌柜的院子。
此间小院院墙上长满藤蔓,往里的地上则是盛放着珍奇花卉,看得出涂掌柜是个喜弄花草之人。
周云飞走进内宅,轻轻叩门,内宅里传来一声警觉的呼喊:“谁!”
“是我,玄觉和尚。”周云飞低声道,内宅里低呼一声,传来悉悉索索的穿衣声,房门一开,周云飞瞧见涂掌柜的脸上老泪纵横,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张嘴就要哭喊。
周云飞赶紧上前,紧紧捂住涂掌柜的嘴巴,脚后跟轻轻一带,房门合上,心想:“我怎么与打家劫舍的一个德行。”
涂掌柜人老精明,知道周云飞不想声张,将嘴里的话咽了回去。
周云飞见涂掌柜明白自己来意,道:“涂小施主得了瘟病,目前在寺里调养,身子状况十分不好。寺里缺药,古海城封城,涂掌柜可有门道搞到药材?”
涂掌柜一听儿子情况不妙,急的哭出声来,生生的压低哭声,哽咽道:“没问题,老夫自有门路,只要大师能救得我儿,老夫自当将家产奉送!”
周云飞微微吃了一惊,道:“涂掌柜言重了,出家人要那么多钱财做什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是咱做和尚的本分。这是药方,仔细收好,明晚此时,务必准备妥当,贫僧还会再来一趟,切莫让别人知道!”
“明白!”涂掌柜接着月光,细细看了一眼药方,郑而重之的揣在怀里。
周云飞见事情办妥,告辞涂掌柜,隐身于黑夜之中。
涂掌柜见周云飞高来高走,低来低走,一身本领高深莫测,直叹自己是个有福之人,能够有缘结识这等高人,为儿子换回一条命。
城东区,悦家老宅。
“惆怅阶前红牡丹,晚来唯有两枝残;明朝风起应吹尽,夜惜衰红把火看。”
一首白居易的《惜牡丹花》用来形容此时悦家的家境再恰当不过。
悦家本是古海城最有名的行医世家,妙手回春的医术代代相传,名震天下。
常言道,富不过三代。悦家虽然家训严谨,门风甚严,可也抵不住渐渐衰落的运势。
坊间传言数十年前,悦家最有天赋的公子哥,突然抱病而亡,断了传承,才使悦家后人的医术越来越弱。如今落得悦家大少,天天以典当为生,偌大的家产没剩多少。
昔日的荣光只剩下祖庭当中一副金字对联闪着光芒:
“修合无人见,存心有天知。”
一个身着朴素的少年起身如厕,看见一个黑影从房顶上掠过。
平常人见到这个情景,定然惊恐,认为这个黑影不是梁上君子就是采花大盗,肯定报官。可是少年不怕反喜,高声叫道:“别走,我认识你!”
那黑影听到喊声,身形略一迟疑,似乎朝少年处回了回头,迅速一看,转身又走了。
少年急得不行,想要追去,房屋内传来一声吼声:“混小子瞎嚎什么!还不赶紧睡觉!明天还有一堆药材要晒!”
说话这个人,正是当日在孙记当铺与周云飞有一面之缘的悦家大少悦景齐。
当日悦景齐出了孙记当铺之后,在回家的路上,看见一个少年蜷缩着身子蹲在墙角,一时发了善心,觉得少年可怜,领了回来,当成伙计使唤。
这些日子里,少年倒是听话,让干什么就干什么,虽然一开始干活的时候笨手笨脚,可是学东西极快,一学就会,实在聪明。
悦景齐暗暗高兴自己捡了个宝,省了自己不少事儿。
最近瘟病爆发,像什么当归、枸杞、板蓝根等等这些药材,甭管对瘟病有用没用,老百姓是起了劲的往家里买。这可便宜了悦景齐,立马将家里的存货全部拿出来卖,眼看就要断货,笑的他合不拢嘴,只当是天上掉馅饼,刚巧不巧的砸中他的头。
少年眼见黑影远去,脸上露出笑容,知道能见一次,就能见第二次,耸耸肩,回屋睡去。
周云飞脚下飞快,心里暗暗奇怪,想到:“怎么城中还有熟人?不会啊!穿越者哪来的熟人?莫非是黄梅寺的僧人?”
周云飞越想越想不明白,不知不觉来到李家大宅。
门口两只石狮子,头小、爪利、体躯劲健、威武猛烈,走近一看,竟是纯金制成,头上的一十三个螺旋卷,在门口长明灯的闪烁下,甚是刺眼。
周云飞惊叹这户人家的气派,整个门脸的制式完全按照当朝一品大员的品级布置,仅仅门口如此显摆,想必家里更是奢华。周云飞起了进去一探的心思。
他眼见四下无人,故技重施,借助绳索翻身入院。
两脚刚一及地,还没站稳身子,感觉身后一阵疾风袭来,周云飞一低头,只听得耳边传来似是一阵金石撞击和低沉的吼声,一只强健的看门大狗出现在周云飞面前。
这只大狗不似一般看门狗大声吠叫,两只眼睛闪着绿光,死死地盯着周云飞的一举一动。
周云飞大感棘手,以他的武功自然可以一掌隔空震死大狗,但是他此次仅是一时性起,因好奇心潜入别人的宅邸,若是伤了性命,那也太说不过去。
那狗突然闻了闻周云飞的气味,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靴子,摇摇尾巴,径直离开,搞的周云飞一头雾水。
解决麻烦,周云飞继续潜行,进入到一处似是书房的房屋,忽然听到背后传来说话的声响,立刻纵身借助墙壁上的凸起攀上屋顶,静观其变。那屋顶距离地面足足有三丈有余,夜晚突然起了狂风,听不真切下面的说话,只听得模糊地几句:“废物!只是收屋竟死了人!还不知道是谁做的手脚!我李家养你们做什么?饭桶!”
周云飞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在谈论仇婆婆的屋子归属问题,还想细听下去,不料对方已经离开。
周云飞只好继续探查,转身来到一处楼阁,门楣上挂着“听雨楼”一块牌匾,书体优雅婉转,似是女子所书。
远远地传来阵阵脚步声,应是李家的护院定点巡查,周云飞脚步微点,轻身翻进听雨楼。
楼里布置的意外简朴,与楼外金碧辉煌的气氛形成鲜明的对比,但是一个又一个小小的细节装饰,看得出楼主人的心思与爱好。一条珠帘从楼顶一直悬挂垂落到底,像一串串水滴,迎风而动,环佩叮当,幽雅美丽,别有一番情调。珠帘之后放置着一张小桌,桌子上安安静静地躺着一把古筝。古筝之后的墙面上、地面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乐器,看得出此间主人是个懂乐之人。
周云飞掀开珠帘,闪身入内。
他伸出一只手轻轻拂过古筝的弓弦,发出丝丝的震响。古筝上一尘不染,看得出被精心保养,呵护得很好。
双耳微动,周云飞听得出背后有人走进,此人轻功极高,脚步声几乎不可闻。
周云飞猛地转过头来,见一女子手持峨眉刺,指着他的后背,轻声细语道:
“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