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一个人呆坐在阴冷潮湿昏暗的囚牢小屋里,不知黑夜白天,精神恍惚的度过几天,脑子里一团浆糊,睡梦之中常常梦到父亲满脸的血污,踉跄着向他索命,痛苦万分。
时间似乎失去了意义,山洞里的景色始终如一,依旧是一成不变的昏黄与黑暗。只有旁边囚牢里不时发出几声怪异的哀嚎,金光这才明白,旁边的小屋里关着的人,早已被这里的压抑环境逼疯,成了一具行尸走肉,只知混吃等死而已。
吃不饱饭,睡不好觉,虽然狱卒不时给他多送几个馒头,但是金贵的金光少爷仍是根本无法适应囚牢的恶劣条件,经过几日的折磨,金光变得邋里邋遢,像是落魄的街边乞丐,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子酸臭。
这一天,浑浑噩噩的金光倚靠在铁门板上,静坐等着狱卒来送来饭菜,在人间地狱里,除了吃饭,只有听着隔壁的嘶喊来打发时间。
“哗啦哗啦”一声声铁质镣铐撞击的声响从远处传来,囚牢里的犯人们立刻兴奋起来,一个个挣扎着将瘦骨嶙峋的手臂伸出小口,上下挥舞着,嘴上不断叫嚷,生怕狱卒忘记给他们送上馒头,饿上他们整整一天一夜。
“起开,起开,没到饭点儿呢,一个个鬼哭狼嚎什么!一个个都皮痒痒了?!”狱卒粗着嗓子,冲着囚犯们大声咆哮,中气十足的力道,透过地面,传到金光的脚底板,把他吓得心颤!
囚犯们听了狱卒的威胁,知道他的厉害,一只只枯手立刻缩了回去,也不敢叫嚷,四周顿时安静下来。
狱卒神情得意,此处山洞虽然不见天日,但是他觉得自己在这里便是天,而关在房里的囚犯便是蝼蚁,可以任意他处置,确切的说,他可以将以往穿金戴银的达官贵人玩弄于鼓掌之间,这才是天底下最有意思的差事。
然而这一趟却是例外,狱卒的脸上写满了恭敬,他一转身,笑嘻嘻的对身后的两位锦衣公子陪笑道:“两位是什么人,小人不敢问,只是这里湿气大,两位不要多呆,伤了您二位的娇贵身子可是大大的罪过!”
其中一位锦衣少年一挥手,道:“行了,在外面等着,离我们远点儿,不要偷听!”
狱卒慌忙一点头,给了两位锦衣少年一把开锁的钥匙,恭恭敬敬的倒退着离去。
金光在屋里静气屏息的听着外面的言谈,一颗心脏不时的砰然猛跳,他暗自寻思道:“是不是来看我的人?”越是这么想,金光的心里越是害怕,生怕自己猜错,白白空欢喜一场。
“进来!进来!”金光在心里大喊着,紧紧的盯着铁门,不放过一丝的动静儿!
“晃啷晃啷”,果不其然,大铁门上传来一阵悉悉索索开门的声音,金光眼泪都要流下来,泪眼婆娑的望着门口,不知是什么人来看他。
“吱嘎”一声,铁门打开,外面虽是昏暗的火光对金光来说,仍是刺眼,他受不了眼睛的疼痛,用手捂住双眼,眼皮紧闭,嘴上却是问道:“是哪位来救我!”
眼睛虽然看不到东西,但是金光仍能感觉出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进来,两人都没有作答,金光只听到其中一人“咦”了一声,似乎是无法适应小屋的酸臭,便再也没了动静。
金光这才试着睁开眯着的双眼,看到目前两人的模样,他的眼光落到其中一个人的身上,不是生人,却是他曾经的至交好友,后来为了潘秀香而决裂的布哥!
金光一瞧见布哥,激动的泪流满面,他挣扎着身子,一下子扑倒在布哥的腿上,哭诉道:“好兄弟,你要救救我啊!救我出去!”
布哥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脸色,一把推开金光,怒道:“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当初为了一个**,你竟然与我翻脸,这下可好,你做出弑父的恶行,叫我怎么帮你!”
金光浑不在意布哥的斥责,身子又上前,想要再次抱住布哥的大腿,这次布哥有了防范,没让金光得逞,他说道:“行了,擦擦眼泪,看看我身后站的是谁?”
金光闻言,用污秽的衣袖一摸双眼,抬起头往布哥身后瞧去,只见一位少年身穿蟒袍,头上扎着三捋小辫,眉清目秀,眉宇之间透着三分英气。
金光见着此人面目,显然吃惊不少,随即满脸的喜色,跪直身子,说道:“太子殿下,您也来看我来了!这下好了,我可有救了!”
一听这话儿,太子殿下连忙摆手,谢绝道:“得,你也别给我戴高帽,要知道,你犯的是弑父的死罪,那是十恶不赦的重罪!我可没有本事把你弄出来!”
布哥在一旁接话道:“今天太子殿下能来这里,便已经是冒着天大的风险!你要知足!”
金光跪着走到太子的面前,急道:“我知足!我知足!只是我再也不能完成我们共同的志愿了!”
太子见着金光的惨样儿,长叹一声道:“哎,想当年,我们三人酒后吐真言,我要成为治国的明君,实现蒙汉一家的愿望,布哥想要当上统领万军的将军,而你,金光,想要自由自在的奔驰在广阔的草原上,再也不用蹲在大都城当做质子,受人白眼。那时的我们,是多么的单纯啊!”
小屋里顿时一片安静,气氛压抑,三人心胸之中各怀梦想,然而无一例外的,没有一个人能够实现。
金光似乎也是任命,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神涣散,长须短叹。
太子一拍金光的肩膀,笑道:“其实要救你出去,也不是没有办法!”
“什么?真的!”金光重新点燃起生的希望,他紧紧追问着:“太子殿下,什么办法?”
一丝冷意从太子的眼神之中投射出来,他淡然道:“祸水东移,栽赃嫁祸!”
“这个意思是……”金光眉头紧皱,不解的问道。
布哥在旁边看不下去,说道:“当时在场的还有两人,一个是妖妇,一个是你的管家,你还不明白?”
金光恍然大悟,问道:“你们的意思是,把杀死我爹的罪名,安在他们身上?”
布哥与太子点点头,两人却都没有说话。
“不行!”金光毅然决然的拒绝道,这令布哥与太子十分的意外!
布哥气道:“你是痴了,还是傻了?难不成你真受了和尚的影响,有了慈悲心,别扯了!活命要紧!”
太子冷着脸,低声问道:“这是什么意思,你来说说。”
金光听出太子的语气里带着不满,想他身为死囚,太子能为他出谋划策已经是天大的恩赐,没想到他居然不接受,驳了太子的面子,这怎么能让太子好受!
“太子殿下,你听我解释……”金光生怕太子误会自己,扭头离去,他连忙将自己与潘秀香的恩恩怨怨,详细的叙述了一遍,不断的说道潘秀香是为了报仇,才来迷惑自己。
太子与布哥两人听完金光的陈述,俱是半天不语,许久,太子殿下才开口说道:“听你这么说,这位潘秀香也是位奇女子,既然你也中意她,不如就把罪名托在你的管家一个人的身上!”
“可是……”金光还想说些什么,被布哥生硬的打断,他对金光呵斥道:“可是什么!是你的命重要,还是一个下人的命重要!平日里养着这些人,现在正是让他们偿还的时候!记住,他们都是临时工!”
话以说道这个地步,金光知道布哥与太子确实为自己着想,而这个办法也是目前唯一可行的办法,只能点头答应。
布哥与太子大喜,太子又说道:“既然你答应了,那接下来就包在我身上,我会命人重审你的案子,到时候,你一口咬定是管家害了人命!切记!”
金光耷拉着头,点点头,也不说话。
一件大事谈定,太子放下心来,心里成就感十足,他深吸一口气,却被小屋里的酸臭熏到,刚才事情紧急,他也没工夫主意小屋的环境,事情谈妥,养尊处优的太子,哪能受得了这种臭味。
他一个眼光看向布哥,说道:“你把狱卒叫进来。”
布哥出门,朝着狱卒一指,吆喝道:“你,过来!”
蹲在远处抽着旱烟儿的狱卒立刻熄了烟袋,屁颠屁颠的跑进屋,问道:“您有什么吩咐?”
太子正眼儿也不瞧狱卒一眼,像是自言自语道:“我这兄弟打小金贵,遭了难,受了罪,过几天我就接他出去,你可明白?”
狱卒猛地点头,说道:“明白,明白,我在这儿当牢头十几年,还没有见过有犯人能从这里活着出去!还有刚才我们将军告诉我,您是位手眼通天的贵人,不敢怠慢!”
太子极为满意狱卒的回答,从怀里掏出一锭大大的金子,交给布哥,布哥又转交给狱卒。
狱卒接过金子,微微一掂量,入手极沉,他心里想道:“乖乖,这么沉,足够我下半辈子吃喝不愁了!”
狱卒当即跪倒在地上,说道:“贵人,您什么也不用说,小人知道该怎么做了!”
布哥说道:“这就好!三天之后,我们就来接弟兄,该怎么做,你应该知道!”
太子与布哥向金光道别,承诺三天之后再来接他去衙门受审,金光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心里却是半分高兴不起来,暗道:“我当真为了自己活命,而要冤枉管家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