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云飞拉着一车粮食,好不容易走到寺门,大喊道:“快来人,累死我啦。”
小珠子最先跑了出来,惊讶道:“师兄,你真是好本事,出去一趟就能拉回一车粮食。”手提肩扛从车上卸下一袋袋的米粮。
接着众僧一个一个的走了出来,玄行走在前面,周云飞喜形于色,对玄行道:“这下不用愁了吧!”
玄行满脸笑容,道:“跟着师兄,有饭吃,哈哈哈!”
众僧高高兴兴地进寺,仇婆婆迎了上来,左顾而言他,似有难言之隐。
周云飞收起笑容,对仇婆婆正色道:“婆婆是否有心事?说出来咱们大家伙一块儿商量。”
仇婆婆叹声道:“我老婆子知道大师们慈悲,个个都是天底下的好人,肯收留我们一家老小,真是老天开了眼。可是我那老头子的骨灰还在家里头放着,不知道是有还是没有。”仇老太眼睛里含着泪水,泣不成声。
小环走到仇婆婆的身边,跪在婆婆面前,哭道:“是小环不好,小环不知道房里还有老爷爷的骨灰,婆婆你打我吧。”
仇婆婆拉起跪在地上的小环,道:“婆婆不怪你,婆婆没跟你说过。是怕你和东东、关关忌讳,晚上睡不着觉,这都是命呐!”
周云飞沉思道:“不如这样,我陪婆婆下山一趟,才过去一天,又出了人命,李家未必就敢拆屋。”
小珠子走到仇婆婆的身边,道:“婆婆,我们一起帮你找。”
仇婆婆摸着小珠子的光头,破涕为笑,对着大家道:“我老婆子命好,遇到你们这些好人。”
刚刚回寺的周云飞,又领着仇婆婆、小环、小珠子下山去寻骨灰。
一行人走到老屋门口,却见大门紧闭,推门进入,两把钢刀立在眼前,周云飞大急,道:“有埋伏,退!”转过身来,发现后路被两个持刀大汉堵死。
此时一个汉子从阴影处走出,面容与被周云飞一箭穿喉的黑脸汉子极为相似,周云飞心下清明,“这是寻仇来了!”
为首的汉子冷笑道:“终于让我等到你们了,进去说话。”
众人退到屋内,四把钢刀将周云飞一行人死死堵在墙角,不留一丝缝隙。
为首汉子道:“老话说得好,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仇老太你平日里慈眉顺目的,看不出竟有厉害手段,我那仨兄弟,不过来收你房子,竟然一死两重伤,现在还昏迷着不能说话,咱们也别废话,以命抵命!”
仇婆婆朝里屋一看,翻箱倒柜四处狼藉,骨灰坛子没了踪影,对为首的汉子喊道:“我家老头子的骨灰呢!”
为首汉子笑道,侧身露出一个瓷质坛子,道:“我一看这个骨灰坛子,知道你们一定还会回来,守了一天一夜,总算皇天不负有心人,为我兄弟报仇!你要坛子?我给你坛子!”那汉子伸手一推,将骨灰坛重重摔在地上,白色骨灰四散一地。
“老头子!”仇婆婆如发了疯一般,眼睛通红,向地上的骨灰冲去,丝毫不管头上的钢刀是否挥落,要了她的性命。
周云飞气急,万万没曾想到那汉子为了报仇,不择手段,向死者下手。
眼见此局不死不休,周云飞索性开了杀戒。
他脚步轻盈迅速近身,双手同时向上翻起,抚在两个汉子的脸面之上。外人看来似是和尚正在饶恕汉子的罪孽,实际是手腕上翻,两把袖剑立时滑出,齐齐的切断两个汉子的喉咙,鲜血喷射,扑地倒下。
周云飞趁势进攻,双手合十,两把袖剑自动收回,积蓄内力,爆出两掌,隔空打在两个汉子身上。汉子的胸膛内陷,身躯像破布般丢向墙壁,重重一坠,没了呼吸。
为首的汉子傻了眼,电光火石之间,局势逆转,惊得他目瞪口呆。他将钢刀架在仇老太的脖子上,仇婆婆似痴了一般,跪在地上将骨灰捧成一堆,对脖颈上的钢刀不管不顾。
那汉子嘶喊道:“别,别过来!你过来,我杀了她!你这个妖怪!”只听得破空一声,一颗石子正中他的额头,露出一个血洞,钢刀落地,这汉子也失了性命。
周云飞转眼间杀了五个持刀的汉子,动作一气呵成,好似演练过无数遍,惊吓得小珠子和小环说不出话来。
小环见婆婆一人跪在地上收拾,想要上去帮忙,却听见婆婆声嘶力竭的喊道:“不用你管!我自己收拾!老头子啊!”说完,仇婆婆嚎啕大哭。
周云飞无能为力的看着这一切,长道一声“阿弥陀佛!”
三天之后,海澜寺后山坟地。
众僧渐渐将整个寺院清理完毕,更是找到此处墓园,埋葬着唐朝时的居士和出家人。
此时众僧站成一排,轻声唱诵往生咒,为仇婆婆的老头子超度。
仇婆婆一脸平静,远没了前些日子的痴狂,手里拿着祭品,自言自语道:
“老头贼~~~你说现在这核桃酥,那核桃仁挨哪呢,挨哪呢!都叫那大师傅做点心时候给偷着吃了!厨子不偷,五谷不收!早年间那桃酥,咬一口,整块桃酥碎手里头,现在硬的跟那盖火片儿似的。”
仇婆婆说着话,一块核桃酥呛在喉咙里,一阵咳嗽,站在一旁的小环赶紧上前拍打婆婆的后背。
仇婆婆看着小环,指着坟头说道:“丫头,瞧瞧,这就是我那老头贼,年轻的时候,人物,漂亮,特好干净。一进了这院门,这就在窗跟下抄起把掸子,脚,腿,身上,拐得来,拐得去,且挨那拐得呢。”
“他们孙家,祖上是这古海城人家,到大都讨生活。我十六岁就嫁给他老孙头,转年冬天我就生了老大,这底下一溜儿,七个。最后也就落下两个。我虚岁三十九岁上,老头贼就走了,我守了三十年的寡!”仇婆婆一手捂着嘴,神情颓然,再也说不出话来。
小环想要搀扶着婆婆回去,周云飞止住她,示意让老太太说下去。
仇婆婆缓了一缓,语速突然变快,吐豆般说道:“最难受的时候唉,就是老头贼走那阵儿,临走前,撂下话儿了,告诉让送回老家去。哪那么容易啊!你男人死了,孙家破败了,你一寡妇,拉扯着一堆孩子,人都是势利眼!甭管多难,我把你给送回来了,等到我到你那步,我可不给孩子们添那么多的麻烦,我对得起你们孙家咧!孩子们都拉扯大了,我一个人儿!”
周云飞听完婆婆的哭诉,心中对这乱世多了几分了解,对这天底下的百姓起了忧绪。
他两天连杀六人,没有官府衙役抓他,这在后世连想都不敢想,可是百姓的日子困苦,更是连想也不敢想。周云飞觉得要做些什么,改变世道的念头,愈发地强烈。
他与众人回到寺里,独自一人呆呆的坐在禅房中,静静地思索着。
大都近郊,探马赤军大营。
穆哈尔展开一纸信条,上面写着八个蝇头小字:“古海城外,唐代古寺。”
一个中年仆役接过纸条,揉碎烧掉,道:“老爷,您看是不是派兵去一趟古海城,把周云飞抓回来?”
穆哈尔沉思了片刻,道:“再等等,看看圣上怎么说。”
一个人影悄悄从营帐边闪过,没了踪影。
第二天,中年仆役慌张的跑向大营,低声对暮哈尔说道:“老爷,少爷留下书信,说要游历天下,出走了。”
“哦?”穆哈尔不怒反笑,道:“雏鹰终是要飞翔于天空啊。”
中年仆役诧异道:“那少爷是找还是不找?”
穆哈尔沉言道:“让各个关口留意,有少爷的消息,就派人暗中保护。多些历练也是好的。”
一个少年形单影只地出现在古海城的城门外,满脸兴奋,昂首阔步地进入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