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云飞一进入大殿,便觉得身子像是松开了一般,四肢软绵绵的,再也没有了力气。
他暗自猜想,应该是周身的经脉已经被两种内力冲击的支离破碎,重伤的无可救药。
假如这趟有命留下,治得好身上的伤,却治不好经脉内的受损,即使是《洗髓经》具有神奇的功效,也不知能不能修补的成这样的伤势。
周云飞心思飞转,对面的鸠摩啼哪里想得到。
他将周云飞引来,无非是想要利用沙罗禅杖,给予周云飞致命的打击。
在古人看来,祖宗留下的器物,无论价值的高低,都应当妥帖的收藏,万万不可亵渎。
有时会有子弟为了保护祖先器物的完整而丢掉自己的性命!
俗话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便是这个道理。
鸠摩啼虽然是蒙古人,一方面帮助蒙古朝廷统治汉人,另一方面他又深受中原文化的影响,不知不觉之中被潜移默化,想出了借禅杖来打败周云飞的计策。
在他看来,周云飞一定会敬畏禅杖,害怕损坏禅杖,不敢对自己还手!
如意算盘打得叮当响,然而他又哪里知道周云飞来自后世,心里虽然知道尊重前人祖先,可是真到了关键的生死关头,哪里管什么文物不文物,保住自己的小命要紧!
趁着周云飞头晕眼花,四肢无力,反应迟缓的空隙,鸠摩啼一禅杖直接捅进周云飞的胸膛!
他眼见一仗建功,心中大喜,更加笃定这个方法奏效,猛地抽回禅杖,再一次狠狠的插进伤处!
沙罗禅杖不过是和尚禅房里的法器,不是临阵对敌的兵刃,只有小指般大小粗细。
经过这一番折腾,禅杖的长柄有了些微微的弯曲,尖端的塔婆装饰也被挤压的变了形状,转眼间,这一柄流传数百年的珍贵的法器,就要被两人毁去。
鸠摩啼眼里冒着火焰,疯狂的笑道:“哈哈哈!我道你有多厉害!最终不是还得死在我的手里!而且你是死在自家宗门的器具上,你也该偷笑了!”
周云飞脸色越来越白,胸口的鲜血不断的喷涌而出。
他心里知道自己已是油尽灯枯,当真是半分力气也提不起来,耷拉着脑袋,嘴里满是腥气。
恍惚之间,周云飞想起了自己短暂的一生。
他本是后世海滨大都市的一个默默无名的贫民,遭受了种种不公,走上了收钱杀人的不归路。
周云飞每当杀人之时,总要算计一番,将任务做成意外的模样,其实不仅仅是出于安全的考虑,更多是内心里否定自己为钱害人的不义行为。
况且杀手此种人的下场必定惨淡,不是被人出卖,便是在任务中失手。
横死街头,那已经是上上之选,多少杀手欲求此种死法而不得。
更多的杀手刺客是无声无息的死掉,没有人知道,没有人怜悯。
后来他神奇般的来到元朝末年,被好心的和尚收留,似有一只冥冥之手,将他引进了佛门。
自此之后,他带领着和尚们一步一步的建立起理想的家园,建楼阁,立殿堂,开山田,济穷人,除土匪,做了很多的善事,一颗杀戮的心灵得到了净化。
临死前的他似乎又看到了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同方师叔、同明师叔、玄元师弟、玄行师弟、玄苦师弟、玄难师弟、玄慈师弟、玄悲师弟、小珠子、小环、仇婆婆、铁匠鲁豹师傅、木匠齐虎师傅、涂老掌柜、涂书白、悦家少爷悦景齐、马有田、马文斌、马家大嫂,还有新收的三个俗家弟子,不知道现在武功练得如何。
周云飞长叹一声,两只眼睛慢慢的合上,双手双脚变凉,失去了感觉,眼前一片黑暗,耳边传来的鸠摩啼的狂笑之声越飘越远,渐渐地没了声息。
黑暗之中,周云飞的脑海里蓦地闪出一首偈语:
“前生从不修善因,为钱舍命做祸。后生得来菩提果,因果岂能倒错?菩提缘何有证果,今日方知我是我!”
字字金光四射,从胸口处盘桓在脑海深处,犹如一滴滴血液融入到周云飞的奇经八脉之中。
鸠摩啼看着面前的周云飞气息越来越弱,心中得意,想要拔出插在其胸前的禅杖,拔了三次,禅杖却丝毫不动,仿佛长在了周云飞的胸膛里!
“死都死不利索!”鸠摩啼叫骂道,抬起一只脚踏住周云飞的胸膛,身子向后仰,想要抽出禅杖。
周云飞猛地抬起头,两只眼睛精光四射的看着鸠摩啼,大喝道:“妖僧,想杀我,你也得偿命!”
鸠摩啼大惊,踏住周云飞胸前的那只脚还没等放下,便被周云飞一把牢牢地抓住。
鸠摩啼扭动几下,顿时觉得那条腿像是陷进了铁锁之中,再也动弹不得半分!
“你想要干什么!”鸠摩啼的声音里带着颤音,一代高僧的胆气被吓得全无踪影。
这也难怪,哪里有人见过明明是生机全无的将死之人,突然又变得气势威猛,好像还魂一样,叫人如何不惊恐!
周云飞的一双大手越来越有劲儿,只听得“咔咔咔”数声,将鸠摩啼的腿骨生生的捏碎。
鸠摩啼来不及叫疼,却看见周云飞手起棍落,直接将他的一条腿砸成两段!
“啊!”
一道杀猪般的声嚎响彻天地!
这还不算完,周云飞又高高的抬起流星如意棒,朝着禅杖的长柄砸下去,毫无疑问的将珍贵的法器截成两截。
一件佛门珍贵的法器就此毁成两截。
一头深深的插在周云飞的胸前,一头被鸠摩啼拿在手里。
鸠摩啼不愧是是一代国师,见惯大风大浪,遭遇这等状况,旋即恢复了神智。
他一把扔下半截长柄,拭去嘴边的血水,道:“好一个猛汉子!若你生于草原,又或者我生于中原,你我不是这般的敌对,也能做得成生死相交的朋友。”
周云飞一手按在胸口,一手持着长棒,喝道:“我呸!玄才那厮是你的弟子,他为求做成一种疯药,杀害了无数少年的性命!看他的德行,便可知道你的德行,一定也是披着人皮的兽性恶人!”
鸠摩啼一手入怀,掏出一颗丹药,说道:“你说的就是这种丹药吧!我收玄才这个徒弟,一是他的隐忍性子,最是适合潜伏在你们当中,探听消息。二是他的炼丹能力,不在我之下。这样的丹药叫做兽丸,服用之后,可激发血脉中的兽性,战力增强数倍不止!只可惜这样的一颗灵丹妙药要用百十颗人心炼制,药效过后,服用之人也会命丧九泉,可惜,可惜!”
周云飞大怒道:“这般话儿你也能说的出口,亏你还是蒙古国师,自诩出家人,却没有一颗出家人的慈悲心!”
话儿刚说完,周云飞上前一步,却见鸠摩啼将丹药放在嘴唇边上,叫道:“你不要过来!再过来我就服下这颗丹药!我功力大增,必会取你性命!”
周云飞浑然不惧,神色凌然道:“我辈练武之人,若是前怕狼后怕虎,又如何在武学的道路上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况且你这种小人,留在世间便是祸害,我今天舍命就是一死,也要将你杀了,替天行道!”
“不要过来!不过过来!我真的吃了!”鸠摩啼双手颤抖着将兽丸送到嘴边,再往下却是不敢了。
周云飞一抬流星如意棒,刚要朝着鸠摩啼的天灵盖猛击,忽然间地动山摇,狂风大作!
两人脚下不稳,大殿上方的顶梁大柱左右摇晃着断裂下来,正好横隔断两人中间!
鸠摩啼见着这个机会,赶紧瘸着一条腿,一路的蹦跶而去,笑道:“天无绝人之路!玄觉,这是老天爷都要帮我!今日的帐不算完,咱们后会有期!”
周云飞大急,眼看着就要手刃恶人,却让他逃脱,这一番的辛苦就要白费,心里怎能不着急!
可是他刚追出去几步,就被头顶的粗壮的横梁挡住,只能反身挥棒一根一根的抵挡。
不久之后,山河如旧,恢复了平静。
牢狱之前的众人身受重伤,张得隆、达哲、影魅婆俱是被鸠摩啼打得吐血,再也动弹不得。
幸亏众人身在一片空地上,没有受到倒塌房屋的压砸。
李昭雪将三位伤者安置到妥善的地点,自己一人去寻周云飞。
只见大悲寺处处是废墟残垣,那一处激战的大殿成了一片瓦砾,唯独周云飞不见了踪影。
李昭雪心里着急,突然看见流星如意棒被压在废墟底下,只露出短短的一截。
她立刻一个人不断的用手翻挖着废墟,嘴里不断的喊道:“云飞,你挺住,我这就来救你!”
这一双玉手晶莹剔透,在平时就连粗活都未曾干过,哪能受得住沙石的打磨,不多时便满手血淋淋的。
然而李昭雪却似毫无疼痛一般的继续挖掘,不找到周云飞誓不罢休!
就在这时,寺外接应的金光与布哥赶了进来,寺里的小和尚们知道玄觉大师被压在下面,也来帮忙。
众人齐心协力,终于将周云飞挖了出来。
此刻周云飞全身是土,不成人样,胸前竖着一根金光色的禅杖,众人是拔出来不是,不拔出来也不是!
李昭雪浑然不理众人的反应,急道:“快去请大夫!云飞一定没事儿的!”
众人这才有了主意,抬着重伤的周云飞下山医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