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听到小二介绍此间客栈的主人回来,纷纷站起身来,顺着窗户向外瞧去,想要一睹此人的风采。
窗外雨势越来越大,天色昏暗,电闪雷鸣,瞧不真切。
只见一位身材高大的骑士,胯下一匹白马,一人一骑晃晃悠悠的从外面踱入院子。
小二见到主人回来,乐不可支,赶忙跑到楼下去接,
等到客栈主人走到近前,两人才仔细打量一番。
居高临下,两个人虽然看不清客栈主人的面貌,但是却能看清此人一袭白衣坠地,外罩遮雨的宽大斗篷,翻身下马,将满是水渍的绣花斗篷解下,交给丑小二,反身去牵马匹。
这一匹高头大马,神骏非常,好似团团白雪锦簇,又似阵阵浪花汹涌,双眼炯炯有神,透着晶亮,鼻孔粗大,膘肥体健,通体肌肉毕现,一瞧便知是上乘的千里坐骑。
周云飞与李昭雪所骑的两匹骏马,虽然也是万中无一的良骑,可是与这一匹神驹相比,却又落了下乘。
丑小二凑到店家主人的身前,耳语一番。店家主人闻言转过身来,向楼上望去,正好与两人的目光接上。
这一瞧不要紧,两人顿时觉得一股英气直面扑来!
店家主人面如朗玉,五官清秀,唇红齿白,两道浓眉如宝剑出鞘,额头之间隐隐散着冷意。
好一个威武神勇的豪杰男儿!
这个男子向两人抱拳,两人回礼,各自点头示意。
店家主人也不多言,一路的风尘仆仆,似有倦色,店家主人随后回屋更衣梳洗。
两人这才重新坐下,李昭雪兴奋的说道:“想不到这间客栈的主人竟然长得如此英俊,在这荒山野岭里见到这般的人物,真是难得!”
周云飞皱着眉头,说道:“看此人走路的姿势,轻点轻抬,一定是身具武功之人,不可小觑。”
李昭雪满不在意的说道:“会武功又怎样,咱们不是也会武功,整天的你防着我,我防着你。云飞,你累不累啊!”
周云飞想想李昭雪的话儿,颇有些道理,便不再多想。
不多时,木质楼梯上传来“噔噔噔”上楼的声音。
在屋里吃饭的两人知道是店家主人前来拜会,放下碗筷,起身开门去迎。
其实武功练到略有小成的境界,做到走路无声并不是难事。
周云飞暗想,店家主人故意发出普通人走路的声响,实际是表明对自己的尊重,不禁又高看此人一眼。
周云飞打开房门,正好看见店家主人身后带着一位妇人恭敬的站立在门口。
店家主人首先抱拳,开口道:“在下原明君,大都人士,乃是此间有福客栈的主人。这位是在下内子,见过两位义士!多谢两位出手,赶跑了那一伙儿恶人!”
周云飞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贫僧古海城外海澜寺住持玄觉。这位是古海城李家千金李昭雪,见过原兄!那伙儿毛贼不过是些跳梁小丑,原兄执掌这么大一家客栈,料理那些小贼不在话下,还望不要嫌弃我们多管闲事才好!”
原明君笑道:“大师说的哪里话儿!”
周云飞身子一让,客气道:“原兄,贫僧权当鹊巢鸠占,反客为主,咱们屋里说话!”
众人谦让,到屋里坐下。
原明君见到桌子上的简单饭菜,脸色一沉,朝着外面吆喝道:“丑三儿,进来!”
周云飞与李昭雪这才知道先前的小儿原来名字唤做“丑三儿”。
丑三儿听到主人传唤,屁颠屁颠的跑来,问道:“主人有何吩咐?”
原明君一指桌面,不怒自威,道:“将这些饭菜换掉,命厨房重新做些上等的佳肴!”
丑三儿连连点头,吩咐下人将饭菜换掉。
收拾完毕,原明君对着周云飞与李昭雪再次抱拳道:“大恩不言谢!那些毛贼竟然趁我不在,来店里闹事捣乱。下次让我遇到,一定叫他们好看!两位在店里的一切花费,全部免费,权当是在下的一点心意!”
周云飞急道:“这怎么能行!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我辈江湖人的本分!何况那些毛贼先是对李姑娘出言不逊,贫僧这才出手,哪里能让原兄破费!不可!不可!”
原明君坚持道:“大师若是如此,便是瞧不上在下,不屑与在下为伍!”
话儿刚说完,原明君扭头就要往外走,被周云飞一把拦住。
周云飞脸上带着歉意道:“原兄莫要误会,既然如此,全听原兄的吩咐!”
“哈哈哈!”
原明君露出微笑,重新坐下,问道:“大师与李姑娘前往何处?”
李昭雪抢先回答道:“我们要去大都城外的大悲寺!”
“哦?”原明君一听沉思半晌,又道:“在下久居在外,也有回大都探亲的想法,不如我们一同上路?”
周云飞乐道:“那敢情好!一同上路,不落得寂寞,热闹的很!只是原兄走了,这家客栈该如何经营?”
原明君眼中闪过几缕慌色,道:“在下无心打点,将它卖给别人便是。”
周云飞瞧出对方似有难言之隐,他与此人交情不深,便不好再追问下去。
这时,厨房准备的饭菜重新端了上来,鸡鸭鱼翅,时令小吃,丰富非常,色香味俱全,令人胃口大开,食指大动。
原明君夫妇却在此时起身向周云飞告辞。
周云飞诧异道:“原兄伉俪为何不与我们一同用膳,倒是急着要走?”
原明君说道:“在下要去准备明早上路的行装,不敢叨扰两位,告辞!”
李昭雪在一旁苦劝那位妇人无果,只好将他们送出客房。
等到两人出去之后,李昭雪迫不及待的抄起一条鸡腿儿小口啃着,乐道:“手艺不错,赶得上我家的厨子!原本吃腻了的大鱼大肉,在外面辛苦这么多天,再能吃上倒是亲切!”
周云飞呵呵一笑,道:“客栈主人出手倒是好生大方,这样一桌子酒菜足够寻常百姓一年的进项儿。”
李昭雪楞道:“这么贵啊?我家里平时都是吃的这些!”
周云飞摇头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你是大户人家的掌上明珠,哪里知道老百姓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李昭雪神色一黯,道:“那我以后不再大手大脚便是了!”
周云飞不再说话,只是笑笑。
走下楼梯的原式夫妇,一回到住所之内,就大变了样子。
那位在外人面前一句话儿不说的文静妇人此刻杏目圆睁,两手叉在腰间,犹如一只巡海的母夜叉,指着原明君的鼻子说道:“你这个废物,就会在人前装样!别家的男人见强盗上门,不管会不会武,总要上前拼命!可你倒好,一溜烟儿,撇下老娘,自己撒开脚丫子跑了!你还是不是男人!你还管不管老娘的死活!”
再瞧原明君此刻哪里还有半分英雄的气概,他跪在地上,矮上妇人半截身子,抱着妇人的双腿,不断的抽泣道:“娘子不要再生气了,你不是好好的吗?相公我都计划好了,楼上那一个和尚一个姑娘,一看就是高手!咱们榜上他们,让两人护送咱们到大都去快活,总比窝在这个荒山野岭里活受罪强!”
妇人拿着手帕抽打着原明君的半边脸面道:“这么大一间客栈就这么扔了?你不心疼,我还心疼!”
原明君见妇人不再生气,腆着笑脸,顺着妇人的身子站起,一把抱住娘子的腰身道:“钱算个什么东西!没了可以再赚!相公我有的是钱!你说是不是啊,娘子?”
原明君说话之间一双大手上下乱动,妇人扭捏不过,只能顺着原明君的意思,不再哭闹。
正在楼上正在用餐的周云飞与李昭雪断然想象不到,在他们眼中一表人才的客栈主人竟然是一个在危机时刻抛下妻子的,中看不中用的银样蜡枪头!
这正应了那句老话儿,知人知面不知心,画皮画骨难画人!
第二天一大清早,两人收拾好各自的行装,在客栈的小院子中集合。
周云飞与李昭雪各自背着一个轻便的小包袱,来到院子里时却震惊了一下儿。
只见小院里车水马龙,十几辆大车停在当中,下人们来回穿梭,忙活不迭。
原明君见到两人出来,对二人说道:“大师,李姑娘,在下唐突,原本也想轻装出行,可是想到娘子身子软弱,经不起折腾,这准备的便多了一些。”
李昭雪生在富贵之家,倒是见惯这等场面,浑然不在意。
周云飞来于后世,电视里各种太平盛事的开幕式、闭幕式劳民伤财,万人场面千人合唱那是小意思,同样也是毫不在意。
原明君微微吃惊,他原以为这个排场一定吓住这两个没见过世面的老巴子,叫两人知道自己的财力,好为自己办事。
哪知道人家根本没有反应,顿时有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下人们准备妥当,原明君将丑三儿吆喝过来,小声吩咐道:“等我们走后,你就把这家客栈卖了,收好钱粮到大都老宅寻我!”
丑三儿惊诧道:“主人,那伙儿强盗来闹事的仇不报了?”
原明君脸色刚毅道:“冤冤相报何时了,况且咱们这一方没折人手,只是损害些器具,若要找他们滋事儿,倒是显得我小家子气,叫我以后如何立足于江湖!”
丑三儿抽着自己的嘴巴,道:“是是是!主人考虑的周全,小人不该多嘴!”
原明君拍着丑三儿饿肩膀道:“用心做事吧,少不了你的好处!”
丑三儿赶忙低头谢恩。
原本原明君在丑三儿心中的形象便是高高在上,这位样貌极丑的下人觉得自己的主人当真是万里挑一的人中豪杰,听得他这番解释,更是深信不疑,当即去寻找典卖客栈的下家儿。
原明君将周云飞与李昭雪请到一辆宽敞豪华的马车上,自己登上后一辆马车。
他站在马车顶棚上,大手一挥,对下人们说道:“出发!”
“啪啪啪!”
马车夫们高高的扬起马鞭,狠狠地打在马屁股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一匹匹的驮马起步,开始了缓慢的路程。
原明君把头缩回车厢里,他的娘子正坐在其身后,一见他进来便急迫的问道:“那两个乡下人进套了?”
原明君眨巴眨巴眼,香了妇人一口,道:“相公出马,一个顶俩!这两个棒槌儿如今便是咱们的保镖了!”
妇人似乎有些担心,道:“只有两个高手,是不是太少了?你也太张扬,拾掇这么长的车队,不是故意惹得强盗来抢!”
原明君听后皱起眉头,说道:“这倒是我的疏忽,不行!还得准备两匹快马放在身边才安心!”
他又探出头,吩咐下人迁来那匹神骏白马走在马车边上,跟着他们前行。
前一辆马车之中,周云飞闭着眼睛,打坐沉思。
李昭雪一会儿瞧瞧车队,一会儿又看看后面马车的情形,摇着周云飞的身子说道:“云飞,我怎么越瞧越不对啊?”
周云飞慢慢地睁开眼睛,问道:“怎么不对了?”
李昭雪想了又想道:“我怎么感觉那人是在逃命,不像是回家探亲啊?”
周云飞笑道:“无论出行也好,逃命也罢,对于咱们却是无碍。有了马车便不用骑马走路,不是很省力吗?况且害怕他抢劫咱们不成?我一拳打瞎他的眼!”
李昭雪这才放下心来,不再说话。
俗话说得好,艺高人胆大,胆大艺更高。
两人俱是身怀上乘武功的高人,哪里害怕绿林强盗,一路上赏着风景,说说笑笑,全无路途的辛苦。
车队行进了三四个时辰,突然僵停了下来,车厢里的两人一时不稳,撞在一处。
周云飞的鼻子里闻着昭雪身上的味道,心脏扑通扑通乱跳,起也不是,不起也不是,好生的尴尬。
这时从外面响起一个汉子的粗狂声音:“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若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两人默契的相视一笑,因为靠的极进,慌张之间将眼神错开,不约而同的想到:“又碰上打劫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