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阳县府门前,一如既往的冷冷清清,别说是一般路人百姓,就连是天上争食的鸟儿,在飞累了之后,也很少在这里落脚。秦朝苛政猛于山林之虎,而这些治理当地的政务机构,那无疑就是这苛政的代表体现。只要是有什么徭役赋税,那都是这些官府在执行。
所以,早在那时候,处于心中本能的畏惧,在这些百姓就会觉得这官府里,无时无刻都有煞气透出。若是身无公事之人,很少会在这里走动,唯恐沾染了这些气息,被官府盯上。那样,不是发去做劳动就是强行征税,当然这些还是好的,更有倒霉的人直接拉去充当远赴徭役的民夫,这样的人都是十去九不还。
空旷的府衙门口,青石板铺成的地面,早也就被人扫得干干净净。洁净中透着一丝肃穆,让人看起来望而生畏,这儿就是决定他们生死的地方。不过,若是有人在看到门口站着的排头兵后,这严峻的气氛就会觉得荡然无存。只见那牌头兵一身差服穿的歪七扭八,紧看那吊儿郎当的模样。除了林跃以前认识的王二以外,也看不出祁阳县属中,还有谁会这么大胆,根本就没把自己这份差职当作一回事,若是其他人早就拖出去打板子了,也只有他才使得刘庸政对这个小舅子的浑人浑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唉,那个谁,你是干什么的,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见门口有个缩头缩脑的小厮,正在县署门口不停徘徊。因为昨晚饮酒过量,到了今天还有丝困意的王二,不禁打了个哈欠,然后才对那小厮喝道。
被王二那底气十足的声音一喝,小厮当即一个激灵,快步跑到王二面前,恭恭敬敬的道:“小的是钟员外家的家仆,得到员外命令,让小的来给县令刘大人送去请柬,邀他明日去参加员外的寿宴!”
“哦,原来是这样!”摸了摸下巴,王二仔细打量着眼前小厮,看对方这幅怕事模样,王二遂决定好好勒索他一笔,毕竟这没有好处的事,自己做了不是坏了自己的做人原则吗。随即,王二便把腰杆一挺,再加上差帽,勉强比起那小厮高出约半个头,这才故作威严道:“混帐东西,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竟然能够感到这里来诓骗本差爷,难道就不怕我把你抓起来,先打个几十板子,然后在将你送入大狱,一辈子都别想出来!”
“差老爷,小人什么事都没干啊,小人冤枉,还请差老爷饶过小人,小人只是个替院外送请柬的!”这小厮本就胆小,所以别的家丁都叫他魏小鼠,意思就是嘲笑他胆小如鼠。现在被王二狐假虎威的一阵吓唬,当即就骇的魏小鼠双股发颤,险些要向后面的台阶下倒去。
“没干什么事,看你这做贼心虚的模样。哦,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假扮钟员外家的下人,是想要借机将我们县老爷诱骗出去,让后再趁机绑架,是不是?”既然要吓,就要编个狠得理由,这样才可以吓得对方找不到东南西北,然后就可以把他的钱给忽悠过来。王二遂眼珠一转,直接把那莫须有的罪名堆到了小鼠的头上。
见对方还没反应过来,王二便接着道:“既然你不承认,那就是你的阴谋被我戳破,找不到借口想要抵赖了。好哇,我这只是稍微一诈,便将你的险恶用心给逼问了出来,你死定了,快来人啊,这里有个意图对县令老爷不善的歹徒,快将他抓住,然后下放大牢,明日我要亲自审问。”
没想到王二竟然不给自己任何解释机会,就将自己定位一个恶徒,照这种那个情况下去,还没等自己把身份给证明,在此之前,就已经要被整掉了一层皮肉了。吓得魏小鼠忙一把拉住王二,几乎是跪着对王二哀求道:“差老爷,我真的是冤枉啊,还请您高抬贵手,放过小人吧,小人给您磕头了!”
说着,那魏小鼠像是想起了什么,忙从腰间接下一块腰牌,这是钟员外府中下人特有的,为的就是便于区分身份,以免有些人欺负了这些下人,也要警示那些人,这些下人的后台背景。装模作样的端详了一番这腰牌上的字符,王二这才故作惊讶道:“哎呀,你有这个为什么不早拿出来,害得我以为你是什么心存不良的坏人,现在我都已经将那些官兵叫了来,这下如何是好!”
我也想说啊,可是你连这个解释的机会都没给我,心中抱怨王二的鲁莽。魏小鼠也不禁感慨,自己这趟可是够倒霉的,仅仅是出了趟门将请柬送出,便被这些官差当作坏人,难道自己这副模样真的很坏吗?总是有对王二有再多不满,小鼠也之敢把他憋在心中,口中依旧是哀求道:“那差老爷您高台贵口,让那些人官兵们回去不就行了吗,小人在这里感激不尽。”
“哼”满眼鄙夷的看着魏小鼠,王二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道:“我没听错吧,你叫我让那些人回去。切,不是差爷我故意不帮你,你以为这些人是我能命令动的吗,刚才他们过来,是因为职责所在。而现在,若是想他们放了你,也不是不可能,只要你随他们去做些审问,相信要不了多久,你就可以出来了。”
“这样不行啊,差老爷我这还要回去复命呢,若是这样我就不会去了,到时候就算是被你们放出来,回去后依旧会被打得半死的!”几乎是带着哭腔,魏小鼠一个劲的对着王二哀求道,那模样,就像是那没爹没娘的可怜孩子,让人看得顿生出几分同情。
“嗬,这我可帮不了你,你就老老实实的去吧,相信不出数月,你一定可以出去!”说着,王二便撇过头,看向另外一面,看那样子是已经把旁边的魏小鼠彻底忽略,完全就把那魏小鼠当作是空气一般。过了好一会儿,也许是熬不过对方一个劲的哭求,王二这才装的勉为其难道:“好了,别哭了,看看你这像什么样子。这样吧,我在这里也干了不少年,这些年也积累下了挺厚的面皮,到时候我就帮帮你求求情,说不准那些人会卖我个面子,格外开恩放过你。”
听到王二松口答应帮助自己,魏小鼠这才松了口气,并对着王二一个劲的拜谢道:“多谢差老爷相救之恩,若是日后差老爷有用的上小人的地方,小人定会赴汤蹈火,也都在所不惜!”
“哎,别别。你这光道个歉,就完事啦,我看你这是在装傻呢。”看到魏小鼠说完以后,便要起身告辞,生怕对方就这样离去,那自己的好处岂不是全都泡汤了。于是,王二忙提起身边的执法长棍置在魏小鼠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这才慢悠悠的怒斥道。
不明白对方怎么又突然拦下了自己,可是看王二那杀气腾腾的凶恶样子,魏小鼠还是陪笑道:“大老爷,你这又是为何,刚才不是都说妥了吗?现在怎么又反悔了?”
“说妥个屁,你看到我过去说了吗。现在我可是两手空空,就这样子让我怎么好意思去,别说是他们的封口费了,你最起码给我些酒钱吧。否则,到时候他们不愿答应,那你可就别怪我了。”一到紧要关头,王二便将牢狱之灾推到了魏小鼠面前,在这后果面前,谅他也不敢说半句不字。
果然,一听说自己又要进到大牢之中,魏小鼠的脸上立马就变了颜色,忙陪笑道:“大老爷所言极是,各位官爷们这守职站岗也是件辛苦差事,咱怎则然是不能亏待了他们。小人着手上还有些小钱,拿出来请大家伙喝酒,实在是应当的。”
说着,魏小鼠便将怀中的荷包掏出,这钱袋刚一拿出来,乖乖,那个不得了。别看魏小鼠人瘦身子小,可是怀中竟然塞了满满一大包的钱币,这其中当然只是铜币,可是这一大包下来,少说也有近千枚,这可是相当于王二一年的收入,当即就把他的眼睛给看红了,遂准备伸手将这个巨大的钱袋接过。
可是,出乎王二的意料,更是令他失望的竟然就是魏小鼠,并没有如王二所愿将这一块交给了他。而是从这里面取出大概有四五十枚钱币,然后一摞摞的码在手心,交与王二道:“这点小意思,实在是不成敬意,还请差老爷不要客气,尽管收下便是。”
“等等,你这钱袋里的是…”王二一愣,心道:好小子,你这是故意拿我开涮是吧,在我面前亮出这么多钱,结果就给我这巴掌大的一点,就冲着你的态度,你那些钱也都别想带回去了。
“哦,这些啊,是我家老爷让我顺便去采办寿宴上的饰物所用的,就连小人刚才给你的,也都是从这里拿的,等回去后还要在拿自己的私钱补上…”听对方问起,魏小鼠遂笑着解释道。在他想来,若是将自己如此举动说出,定然会换取对方好感。他却不知,这王二为人,那是典型的欺善怕恶,就算是你做的在够义气,钱还在你这边,那就是你的不对了。
所以,还没等魏小鼠解释完,他便惊愕的发现。王二竟然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将自己手中的钱袋給夺了去,这急的他连声呼道:“哎呀,差老爷,您这是干什么,这钱袋中都是些公钱,我若是搞丢了,那必然会受到责罚的,还请您将它还给我!”
听着对方无比天真的说着,向来都是讹诈、抢别人钱的王二,可是还从来没有过他给人钱的经历。手中执法长棍狠狠地顶着对方,王二当即便翻脸不认人道:“既然你都说了,刚才那些钱就是你从这里面拿的,你自己会回去补上。现在我只不过多拿了你一点,你大可回去多补一些,不就结了!”
“可是,这里面的钱实在太多,小人只是个家奴,那会有这么多财物,还请…”魏小鼠还想要争辩,可是王二本就不给他这个机会,在他说话的功夫,这手中的实心长棍便结结实实的砸在魏小鼠的身上,痛的他一个劲的抱手哀嚎,不过这样却是没有半点效果。
“还不快滚,看那些官兵都来了,你要想在牢中也呆个几天的话,那我也不再阻拦。”现在这钱财已经到手,王二那还有先前的那些客气,直接几棍子把魏小鼠轰到了大街上,随后便在对方无尽幽怨的注视下,大摇大摆的领着钱袋走了回去。
王二实在没想到,自己今天竟然会抓到这么一只肥羊,看来光是这些钱,自己这一年喝酒就不用愁了。心中得意,王二的肩膀,却冷不丁被拍了一记,一腔心思都在惦挂着手上钱袋,王二倒也没回头,而是不耐烦道:“不是说了嘛,让你回去,你就是死了这条心吧,现在这钱袋已经给我,跟我姓王了,你现在想要,没门!”
然而,对方显然是不为所动,而是接着轻拍着王二肩头。那轻轻的力道,这才让王二觉得有一丝陌生,看来绝对不会是刚才那个被自己骗的傻瓜魏小鼠。随后,心情大好的王二一边匆忙扎着手中钱袋,背对着那人开口道:“今儿个爷心情好,不想再收好处费,所以别让我看见你,否则我又要忍不住那习惯了,明白了没有?”
但是王二这些话好像根本就没什么用,因为对方依旧是用拍肩膀,来回答他。终于,被这对方的动作,惹得有些不耐烦,王二不禁想要好好折腾此人一番,遂回头正要斥责:“混蛋,你难道是聋子,竟然这么不把我的话…”
说着,在看清来人面目后,王二瞬间便像是卡机了一样。过了好一会,这才猛地一变脸上表情,满面笑容的讨好来人道:“先生,您怎么来祁阳了,还请恕小人鲁莽,没有注意到先生站在后面,这才失了礼数,望先生可以不计小人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