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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不是定心丸的定心丸

南宫家。

南宫聆玥在房中坐立难安,心焦如炙。再一次跑到大院正中,抬头四望,希望能看到爹娘归来的身影。可等来的却是千墨那如寒风中的枯叶一般,半空零落半空飘落的嫚妙身姿。

面对那一双惊恐炽灼的晶莹大眼,千墨目光躲闪,竟不敢与她对视。

“你们去一趟渊泉河吧”千墨落地,落下南宫聆玥身前,半温不冷地撂下这句话,便飞身而去。片时不肯逗留,逃一般飞出南宫聆玥的视线。

南宫聆玥脑中嗡地一声大响,几乎便要爆裂开来。口中下意识地念出了一声‘爹’。再不迭思想,条件反射般地朝着府内某个方向急奔而去。

不多时,一单驾轿马出现在城中主道之上。

小轿车大道穿行,飞驰而过,两旁行人漠然视之,似无暇思及他人闲事。

曾经繁华热闹的大街,在这乱世之中,不免萧条冷落。沿街行人没了欢声嬉闹,没了熙熙攘攘,也没了街贩争鸣。取而代之的是人情淡漠炎凉。城民们无事不出门,似乎相对隔离的生活,才更适合这纷乱的世态。或者,如此许能够活得更安稳长久些。

没有人上心这急驰匆匆的小轿马——除了,一个蓝衣女子。那女子恬然秀美,倒是给这死气沉沉的宽敞大街凭添了一分半点的生气。也使得诸多死皮耷拉眼的街行男子们眼前一亮。便即又长吁短叹一番,多道是自己苦命薄生,诞错了娘胎云云……

蓝衣女子从西方来,一路向东,誓要找回原本属于自家那位‘姑娘’的东西。终于今日寻抵这大凤凰城。

古人曾云:非至黄河心未死。不过黄河是条什么河,如今早已无从知晓。然女子这一路向东,最后一站便是这大凤凰城。再往前,浩瀚无垠的瀚海,仿若无边无际。然而她已打定主意——到了瀚海边,如若还找寻不到,当即北转,直至北方茫茫冰原。再无果,南下,非抵瀚海城不肯折转向西。

不到黄泉心不死!

还隔十数丈,蓝衣女子突然一怔,旋即驻足道旁向身后来处望去。一股熟悉的气息或者说是某种对空气中夹带着的某种肉眼不可视的微尘般的讯息的一种条件反射,亦或是某种特别的敏锐的直觉,使她的精神为之一震。

一双明晶妙目全神投注到那一方小轿车上。显然,那股熟悉至极的气息,果然便是从小轿车之内散发而出,错也错不了。蓝衣姑娘惊喜万分,仿佛一下子便又看到,自家那‘姑娘’的美,眼瞅着便要重新得已完全。

轿车擦身而过的瞬间,那股气息竟已浓烈到仿如有实质一般,几乎触手可及。

蓝衣女子不敢冒然欺近,缀着轿马尾随,保持着非远不近的距离。一路向着城北尾随而去。

北城门缓缓打开,才半开,便有奔马冲出。一年轻的热血家丁扬鞭赶马,勇往直前,一路向北,单驾绝尘。

……

百合与南宫聆玥同处一室,南宫聆玥再一次跑出房门之后发生过什么,她却全然不察不知。心慌意骇中,心底脑海中的记忆潮水般涌现出来。

那一个恶兽噬人的夜晚,仿佛又要再次降临。那一个屈辱血腥的恐怖场景,清晰地呈现在脑海当中,直若铁板一块,挥不去,推不动。那一个个飞身扑来的恶犬,如九幽深处最可怕的恶鬼,面目狞邪可怖之极。骇得她几乎肝胆欲裂。她根本已分辨不清,这可怕的记忆是多年以前的还是不久以前的,或者所有的记忆都已混杂纠结在一起,早已没有了区别和界线。

她如破碎过的水晶,有人拾起她的碎片,重新拼合,小心呵护,若不小心,或者只用一个小指头轻轻触碰,她便会再次碎裂开来。直等到有人把她再次拾起拼合,亦或再无可能……

同样的可怖记忆,同样地折磨着百惠和她的妹妹千柔。

另一个房间中,姐妹二人无依无靠地相偎坐在床边,神情当中充满了无助与恐惧。曾经可怕的经历,她们已不堪再承受。

原来,武功再如何高强的女子,若她的心曾被野蛮残酷地击垮过一次,便永远地成为了一只受过伤害的小鸟。只能在惶惧的哀鸣中乞盼着能有一个坚实的依靠。

无约地,三个道行修行高深的女子,在这一个未知危险将要临身的日子里,此时此刻,被未知的恐惧和可怕的记忆联手打回了原形。

三只被遗弃的可怜小猫儿,在心底里低低细细地哀唤着那一个早已成为自己心之依靠的名字……

不知过了多久,百惠身魂稍复,心忧姑娘们,便带着妹妹来到女子们的房间。百合正蜷缩着身子坐在床上,双手抱着小腿,下巴枕在双膝间发呆。百惠莫名地又是一阵心疼。与此同时,下意识地在屋内扫了一眼。却没有看到想要看到的身影。

“玥儿呢?”百惠急忙开口问道。

百合惊醒,茫然转头看向身侧。这才意识到——玥儿不见了!“玥儿呢!?”她想也没想便大声惊叫了起来。她这一叫也把百惠和千柔吓了一跳。一息之间便惊出了一身冷汗。

疯了一般地找人,磕府上下总动员。

府内能找的地方都找了,连密室和侧室也没有放过。最后,有两个下人从府外回来,才知家里人正在找自家小姐,而这两个下人便是唯一目睹车夫套车送小姐出府的南宫家的人,却不知小姐去向何处。看小姐一脸惶急神色,不知怎么,他们竟也没敢多问。

三个女子差一点吓尿了裤子。百惠勉强定住心神,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下,马上对身旁的千柔吩咐道:“柔儿,你赶快去找淳于师侄!”继而转头又对百合说道:“你快去西陆府上找他……找宇日逐星!快去!”

三个女子几乎同时升空,朝着不同的方向疾飞而去。两个去找人,一个去找人。

不知又过了多久,城中找遍,众人这才意识到——人已出了城。然而自从难民一事之后,除正门正常开放之外,其余三门出入方面也基本失了查管力度,守城人也懒得盘察来往人员车辆。有来往车辆只管放行就是,反正要来的挡也挡不住,要走的留也留不下。看门的狗只咬好人,或者成为坏人口中餐食。

所有人碰头之后,从守门兵丁口中得知,四门皆有单驾轿车出入,而守城兵丁,根本就认不出南宫城主家的轿车,因为是城中配给,所以南宫家用的是制式轿车,而城中绝大多数轿车都不例外,皆是购置于本城中最大的轿车工坊——馨路车行;内销外销刑皆有。而兵丁们也没能认得出南宫家的车夫,其中原因杂多:有人没怎么见过此车车夫,所以没印象;有人有印象,却没有留意,或者根本也不会在意。所有人都活得心里没底,又有谁还能真正在这乱世之中忠于职守,兢兢业业。

众人没有丝毫头绪,无奈只能兵分四路,分头寻找。宇日逐星忧心欲死,惶惧万分,半息不敢迟疑,或者根本来不及多想,直接向着北方急飞而去。其余人分做三路,也着急忙慌地去了。

先前众人还在城中寻找时,马车已行程过半。途中遭遇一帮劫匪,正围在道旁林边草地上,而人群中间,隐约看到是一个惊恐万状的女子,只是马车行速太快赶车的车夫也没有看得清楚。再说遇到这种情形,只有加催马鞭的份,谁还敢自不量力提着自己的脑袋多管闲事。

车中的人儿自然不知道轿车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她也无心掀帘赏景,只闭着眼睛在轿中默默祈祷着爹娘千万别有什么事。以至于在这一个密闭的轿中,竟也不敢睁开眼睛。怕一睁眼,便看到……

说也奇怪,劫匪居然没有拦车打劫。似乎失了职业水准。

蓝衣女子后脚跟至,却见光天化日之下竟有匪类欺霸民女。这还有王法吗?!(其实这大平原上根本没有王,何谈王法)蓝衣女子义愤填膺,一声清叱,如正义使者突然降临。匪徒们猝不及防,惊慌之下四散逃窜,其状颇显狼狈。不过看这些人的身手,倒也不甚简单,俱都是些修道小成之辈,且都身怀正道功法,明显都是些所谓‘正道’人士。

那被欺女子趴在地上,浑身上下衣衫破烂不整,数处破烂处,裸露出白嫩肌肤。乍看之下竟似一大户人家的小姐。

蓝衣女子涉世未深,根本不会想到这其中有什么蹊跷之处。比如为何这乱世之中,谁家的小姐竟敢孤身在外,活该被劫?又或者谁家的无脑劫匪,把大户人家的小姐掳了来,却欲在大道旁将其欺侮?不怕铁肩担道者撞见,也总要忌讳同道争食吧?

蓝衣女子一发威,登时把这群乌合之众击打溃散,逃入林间,片刻便不见了踪影。

趴在地上的女子单肘撑着地面,一手死死抓住胸口处残破不堪的衣襟,低低地抽泣着。也不抬头,好似不知道自己已得蒙拯救,兀自伤心着,泪流满腮。

“姑娘,没事了”蓝衣女子心生怜悯,柔声安慰着,便蹲下身子,双手扶住她的肩膀,是要把她的身子翻转过来,抱在怀中好生安慰一番。

蓝衣女子把那姑娘翻转过身子的那一刹那间,心里无由地一声惊呼:“好险!”她心里的意思是说,这么美的一个姑娘,差点儿就被……

可是好险的却在后头。

两张俏脸近在咫尺之际,两双眼睛目光相触的那一个瞬间,蓝衣女子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一声“不好!”

可好字还没在脑中消失,一股白气从所救女子口中喷出,扑面袭来,避无可避。蓝衣女子本能地向后跃起,须臾间飞身数丈之外。甫一落地便是一阵狂咳。应是那白气性太刺激,一个不防吸入过量所致。

只在落地的那一个瞬间,蓝衣女子已然感到眩晕无比,恶心欲呕。而且浑身上下酥痒燥热,突然间便失了几分气力,未及回过意念,脑中便忽然生出奇怪念头:好空虚!我要……!

……而且,

这欲望伴随着自己的每一次呼吸,竟愈加强烈起来。

蓝衣女子转身欲逃,却不料先前被自己打跑的坏人不知何时竟折返而回,堵住了自己的去路。她情知自己今日只怕凶多吉少,气怒之下霍然转身,却发现那褴褛衣衫的女子正微笑着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好像正欣赏自己一手打造的杰作。

蓝衣女子怒不可遏,然怒意太盛,又恼又羞,竟至内气郁结,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你!你!……”除了一个你字,似乎脑子里面再无其它词汇。

众匪使了个拖字诀,而蓝衣女子却浑然不觉。在对面女子看来,这女子真是蠢之又蠢了。如若她从一开始就拼命突围,己等一众欲要擒下她还当真便不容易,或者她能就此逃脱也未可知。可她似乎有好多话要说。

难不成你的话还能折断咱们的骨头?

蓝衣女子的愚蠢,让她莫名生出一股恨意:你这愚蠢的小贱人,活该今日成了这帮畜牲的胯下玩物!

“妖女!你……你……居然为虎作……”一个伥字没有说出,竟变作了一声奇怪的低吟声。她想要动手杀出去,可内气一片凌乱,竟无法收聚运功。直到此时,她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多么愚蠢的致命错误。抬起的想要发出气刃的手,却不听使唤地竟伸向了自己腰间的束带。

啪达!一声轻响,束带弹脱而出,落在了她的身后。如此,一发便不可收拾。她开始不由自主地脱自己的衣裙。

群畜中有一个发声说道:“师姐,师父她老人家密制的这逐梦散果然厉害!这小婊如此道行修行,竟不是这逐梦散一合之敌”

“这有什么,当初那天外仙子的二徒弟那般厉害,不也是被我娘的逐梦散降服?若非那恶人及时出现将她救了去,还不是一样终生沦为你们这帮畜牲的胯下之奴!”女子说着这话,却已是恨得咬牙切齿。只不知她所恨何人?是她口中的那恶人,还是眼前的畜牲,或者另有其人。

其实她这话说得不太确切,逐梦散并非是她口中的那位娘的原创,而是在她手中有所改进而已,药性更快猛了些。

“听说师父又得了传说中那忘情水的独门秘方,不知师姐……”

“住口!不该知道的最好少打听,免得你有命听没命讲!”女子冷戾地打断了那人不觉死的好奇心。

那人住口噤声,后半截话硬生生又被噎回到了喉咙里。

谈话间,蓝衣女子身上衣物已所剩无几。群狼一个个单口流涎,两眼发直,三腿发僵,四感尽失,五体皆颤,六神出窍,七窍火炙,八面无识,直如九幽饿鬼,十分贪婪,兽吼连连。

蓝衣女子泪水

(此处因违规,删减四百八十六字)

不知是巧合还是天意,历史的车轮,又转回到了前车的车辙之中。

嘭——!

晴天一声霹雳,却似一声闷雷。或者干脆就是一记闷棍之音,只是要比闷棍的声音大得多的多。

飞禽恶兽在空中划出一道长而又长的弧线,比历史上的某次还长,因为没有树木阻挡,那物事飞出老远。直到目测如古时孩童玩某种游戏时所丢的一种叫做沙包的物事一般大小才堪堪及得地面。继而就地二十八滚加空中曲体翻腾三周半外加直体两周,不巧却是面皮着地,可怜体重加重力加速度加惯性力加摩擦力,结果未死先废……

被天仙夺去心志的匪类回魂太迟,哪里会来得及作出反应,魂魄似归未归间便被身后一股大力陡然间掀翻抛至半空。

嘭嘭嘭嘭……!

一阵急促的嘭嘭大响之声过后,紧接着又是一阵咔咔嚓嚓的树木断干的巨响夹杂着数声野兽绝望的嘶吼声混合响起,片刻之后复于相对平静。

“玥儿——!”还隔一里,一个清晰而又沉痛到割裂心肠的悲呼声扑面而来,直欺那一个衣衫褴褛破烂的女子双耳,迫其陡然心寒若丧。

变故猝起,她惊呆立于当场,一时彷徨。

那声音的主人转瞬即至,竟是一英俊青年。又使她,呆上加呆。更是延长了反应时间。

来人正是宇日逐星,

他焦心若焚,直把那赤身女子看成了玥儿。直到落地的一刻才不得不接受这女子另为其人的现实。

然而,是个有良知的男人也不可能见死不救。更何况,救美人——根本不需要良知,本能就够了!

女子张开着双手,前迎之势未止,就这般自然而然地撞进他的胸怀。

触体滚烫,姑娘双腮潮红,口中流涎不止,眼眸中似欲着出火来,而且已开始呓语般地叫着:我要!我要!显然,药性已然发挥到了极致。

对面破衣烂衫的姑娘终于还过了魂来。以为今日只怕难以活命,才念及此,心下一横:

拼得一时是一时吧!

说时迟那时快,姑娘已然出手攻来。

宇日逐星心不在此,本欲就此起飞而去,怎料这不觉死的妖女竟想要作困兽亡命之搏。他侧身将怀中姑娘挟在腰侧,单掌如影推出,由于距离过近,那妖女没有挥出气刃,却是双掌齐出。无奈修行日浅,技不如人,却是先发后至,直接撞上那单手所结气盾。

砰地一声大响,女子身子在空中剧烈一颤,只觉胸中阴沉一滞,苦闷无比,突生一口鲜血疾窝在胸口上方,竟吐之不出。

这已是她全力一击,双掌与光盾一触之下,之间的距离不过弹开分许,随即再度撞实。

即便以卵击石,总要搏得一时便多活一时。

比拼内力,不能自不量力。当然,垂死搏命那便另当别论了。没出一时半刻,她已然内力全散,攻势全无。宇日趁此翻掌扣住她的右手手腕,稍一回拉,如拉布偶一般将她拉向自己,顺着她身子前倾之势翻手向下绕过她前伸的手臂,贴其胸口,虎口上托,正扣住其脖颈柔软处。稍一用力,便已将她的人生钳制在虎口之中。

女子两只小手回抓钳住自己脖颈的那只力大无比的手,使出最后的一分气力,想要掰开这几乎让自己快要窒息而死的五根金钢铁钳般的指头。

抓挠掰扯了片刻,那两只小手就这般柔柔地最后抓弄了两下,再使不出一丝丝气力。忽地双手脱力垂下,就此徒劳放弃,束手待毙。

那两道好看的眉紧紧蹙着,俏脸因窒息之苦而扭曲,稍稍变得有点丑。她拼命想要呼吸,却吸不进鼻孔和嘴巴外面一丁点儿的甘美空气。慢慢的,她感觉到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模糊到——她以为自己可以呼吸。可那只有力的手,分明还牢牢地扣在自己的脖颈上。

似乎慢慢的,那只手上的力道变轻了。以至于轻到,自己竟可以自由呼吸,大口喘息,及至竟可以贪婪地狂喘粗气……

另一个世界的空气好甜!她由衷感慨。

啪!一声清亮无比的脆响响起,她正要继续感慨这新世界的空气是多么的美好,身子却顺着一股着力在右脸颊上的狠辣力道,横向摔倒在地。

原来,另一个世界也有痛!火辣辣地刺痛,真切地感觉到,自己的半边脸都肿起来了。怀着对未知世界的敬畏之心,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失望地发现,原来——新世界与原来旧的天地也没什么两样,甚至一模一样,好像分毫也不差。唯一的区别在于——新世界里,没有那一位可怕的杀神。

刚刚的窒息,让她的大脑反应迟滞,几欲停摆。当她的意识渐渐清醒,终于意识到,那杀神——那人——那个长相英俊的公子——他……,竟没有杀自己。

恍如隔世的经历,其实不过片刻而已。宇日逐星不愿意杀死任何人,但也没有时间跟她耗下去。至于那些被打飞出去的狼群,是死是活,他再无暇顾及。

疾飞在空中,他不得不一边飞一边为怀中的女子运功逼毒。不想她体内的毒物太过霸道诡异。明明强横无比,当自己的内力输进她的体内,正要将其驱散之时,那充斥在她体内的毒物却突然间变得虚无缥缈起来。莫奈何自己的内力在她体内竟毫无着力点可落。就如人抡圆了胳膊一拳挥出,正要打中人脸之际,突然间那张几乎便挨上揍的脸竟凭空消失了。

宇日逐星看了一眼已陷入半昏迷状态的女子。只感觉自己的胸口都要炸裂开来。他气苦无比地大骂:“你他娘的到底是谁!”然而此时女子的身子已经滚烫无比,几让他产生一种她的身子马上便会燃烧起来的错觉。

而那一个倒在地上,还没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应该从地上爬起来的褴衣女子,正怔怔地望着地面,半边脸肿得老高,口中喃喃道:“她还是处子之身,撑不了太久的……”

宇日逐星人在空中,内里已然狂燥起来,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尿了裤子。他觉得自己的体内全是硫磺之火,轰轰烈烈,灼浪熏天,心都给那熊熊烈火烧成了焦炭。

“玥儿——!”他大声嚎叫,声腔僵直,鼻涕眼泪齐流。可怀中的女子身子已烫到几乎非人类所能承受的地步。若再无施救的办法。只怕不出一时半刻,这姑娘便就此香消玉殒了。

前方便是那条万寒之祖的渊泉大河。宇日逐星已没时间再想其它办法。除非,他知道前车之法。可惜那女子没来得及像那女子把方法告诉他那般告诉他。

女子浑身上下已泛出粉红颜色,想来身体的承受力已至极限。

嗵!哗!……

大河之中水花四溅。有物坠河,便即消失。

宇日逐星一手捏住姑娘的小巧润鼻,大口深深吸了一口气。入水的刹那间,一手托住她的头,双腿盘住她的腰身,努嘴怼上她的唇,一点一滴的把胸中所存的气息输入到她的胸腹之内。

河水冰寒彻骨,饶是宇日逐星这般修行,也稍感微凉之意。

欲火中烧,奈何一入冰河深似海。这一点点高烧,又如何能够把这渊泉大河给烧得开。

从何时起,还在水中,宇日逐星已开始感觉到自己的内力在她体内有了着力点,而她体内汹涌如潮的热火也已快速消散在河水之中,迅即化为冰冷,仿佛从不曾出现过。

她的身子开始迅速降温,似也有了一分神识。

不一会儿,她的身子开始发抖,许是已有了寒冷的感觉。宇日逐星清楚地感觉得到她在无意识当中本能地在贴紧他取暖。他知道,怀中姑娘所中之毒在内力与冰寒的双重效力之下已经转性。多时,毒已清除的差不多了。残存的一星半点,已不足已对她再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而此时的宇日逐星,假如他知道古人早把时间拆分细化到普朗克的话,只怕也早已把这对其他人来讲根本毫无意义的屎克郎拆分成亿万份来用了。

当这意念闪过,他已如飞鱼跃水,化身利箭直射长空。

因为罪疚,他恨自己入骨!他咒诅自己的眼泪,因为这种水对玥儿来说是可耻的!所以他留给了渊泉河里的鱼。他没有时间看怀中的女子是否苏醒。也没有时间去想。

所有的精与神,心与魂,灵与肉。都通过眼睛投注进了搜索玥儿的踪迹上去了。

道旁,林中,河里,岸边,四面,八方……

他在半空中最合适的高度嚎叫着玥儿的名字,如冤魂幽鬼在叫引着心上人的魂魄。忽然,西方岸边十里外的林中小道上有一个似乎熟悉的事物影儿在自己的目光疾扫之下一闪而过。几乎就在那一个目光扫过之后的那个屎克郎时间里面,他的身子已作出了反应。

而思想未起,身已化作前冲之势。还在空中五里处便已看清,那在婆娑树影掩映下若隐若现的事物,愈加显露出熟悉的只体片影。

南宫家的轿车!

五里的距离有多长?长到你以为自己已向着目标飞行了千年,却感觉还停留在飞行的起点。

五里的距离有多短?短到他不过眨了几下眼睛。

眨眼间,结界罩前端燃起烈焰,生出源源浓烟,噼啪大响。几眨眼过后,方圆大片树木和那熟悉的事物燃起大火。而那熟悉的事物,被灼热的气浪冲撞的四分五裂,如千万把大小不等的已呈半熄灭状态的火炬,崩散出无数大大小小的火星,向着前方扇面辐射开去。

宇日逐星看得清楚——那轿车里……没有人。只有那仿佛虚幻的影儿一般似有似无的微弱的残余下来的熟悉之人曾存在于此的感觉。

被烧焦了外衣的死马其实早就死了,他看得出来。因为自看见之时起,轿车一直都如鞠躬一般向前倾斜着,一动也不动。

车夫也死了,却仆倒在烧蚀范围之外。好像是奔跑逃命时被人杀死的。

玥儿————————!

他又在嚎叫。又尿了裤子。不过这次,已没有人看得出来了,因为他的身上,沾满了鱼的眼泪。

再次飞上半空。再次四面八方旋转搜索。

无果。

他开始低空旋转着向外辐射飞行。这是他脑中唯一能产生出来的方法。而那一个旋转着的画圈圈的火流星,把那圈圈越划越大。大到连入海口处的一艘不大不小的被劫持的商船上的四名五大三粗的劫匪都被惊扰到了。

惊诧莫名的劫匪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可怕的事将要发生,一愣神之后,其中一个似匪首模样的粗劣壮汉大手一挥,众人纷纷入舱。甫一入海,全帆顺风向南。

好久,火流星化做盘旋的萤火,又变作若隐若现的火星,终于,消失在身后远方,再也回望不见。众匪安心。一路向南……

宇日逐星如上古炽焰使者从天降下,盘旋空中,睥睨巡视世间万物。唯一让人跌掉下巴的是,那使者腰间还单手挟制着一个赤身仙子。而且那绝美的仙子,好像已被其折磨的了无生气,软若无骨。

正像一个全力发足狂奔的小蟊贼,把哪个乖巧的小姑娘手中的纤柔弹软的布偶给抢了去。身后有人拿着刀枪棍棒死命追赶,誓要把这蟊贼杖毙,蟊贼拼了吮乳的气力亡命逃遁。而那可怜的小布偶被迎面对冲而来的气流,扯向蟊贼行进的反方向,几乎被扯成了一个横折弯钩弯曲度更夸张的飞字。

其非便是传说中火魔抢亲再次上演?不知又是九天之上哪处灵地仙法力量弱小的美丽仙子被其看上给抢了去。竟被这魔兽给……,给折磨成这样。对待这般美丽柔弱的仙子,居然一点儿也不怜惜香玉,纵使抢来,也不用下腿这么狠吧?果真是九幽火狱出来的魔物,毫无人性可言!

天空如此异象,地上亲眼目睹着的人们惊骇诧异之余纷纷议论。

有人说:如今天下大乱,世风日下,只怕连魔物也要出来分一杯羹了,若是谁家的姑娘被这魔王看上,那可就……,对了!听说大凤凰城城主夫人母女俱都美若天仙,只怕不日便要倒霉了!有人说不然,凡人再美,终究是凡人,终还是入不得这魔王的法眼。也有人暗自庆幸自己家的长相不怎么拿得出门面,应该相对平安些……如此云云,莫衷一是。

人多见杂,然却有一事不明:这魔货为何会在空中飞速盘旋画圈圈?莫非脑子里面灌满了渊泉河水?

不规则的圆圈越划越大,终于在刺耳的噼啪声中,拖曳着火尾的光明火球冲出大河入海口。

眼前霍然一片,宇日逐星却傻了眼,彻底方寸大乱。大海之中,百里之内,远帆近舸,不下百余。

他浑身剧颤,绝望地对着大海呼喊: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怀中女子嘤咛有声,他低头看她一眼,发现她已迷迷糊糊地慢慢苏醒了过来。似乎头昏脑胀的厉害,一副恶心欲呕的样子。

女子的双眼才睁到一半,还未待她看清眼前事物。便觉双肩一紧,身子被一双有力的手猛然前拉,突然拼命地摇晃起来,同时有一个急切的声音大叫道:“玥儿在哪儿!?玥儿在哪儿!?……”未及思想,胸腹之中却被摇晃得剧烈翻腾了起来,一股灼热的逆流猝然上冲,冲出喉咙,脱口而出。

却是腹中之物破碎着进去,黏乎乎出来。不偏不倚,正喷了那张一闪即隐,第二次见到便早已刻骨铭心的俊俏脸庞了一个全面覆盖。

呕出腹中之物,女子似乎又清醒了一些。终于完全张开了眼睛,好大,只是光线还颇显微弱。想来她的身子之先被折腾的够戗,药力才除,虚弱得厉害。

宇日逐星终究意识到自己问得太过愚蠢,此刻却又不能抛下这恨死人的女子不管,只得把她重新箍在腰侧,一抹脸上的呕吐物,似也在这一喷之下又回复了一二分理性。

有人的地方就有可能有玥儿!这意念在他脑中闪了一下,再顾不得其它。飞身冲向离自己最近的一艘黑帆大船。却不敢像先前那般飞得太快,他怕引火烧船,万一伤害到玥儿。

还离数十丈,忽有尖锐哨声接蹱连绵传来。

船上有人放箭!

然而箭矢这种东西,不过是对付喽罗蟊贼之类的利器,碰上会撑伞的,跟软皮鸡卵对撞金刚石除了形状不太一样,本质上也无甚区别。可有人总也明白不了这个道理,偏生愿意白白浪费力气。

这一放箭不打紧,宇日逐星大叫一声晴儿!气刃刃锋已至船舷甲板。

远**视,如一丝亮线横向直飞甲板上的十数个弓箭手。嘭咚噼啪一阵急响过后,弓箭手或飞出船外坠海,或砸破船舱板壁,直接砸进了舱内某处,就此人事不知;或被抛起撞上桅杆吐血腰折。或者干脆如箭矢一般射穿厚厚的黑色帆布,便就此不知去向(坠海的可能性相对较大)。却是没有一人被拦腰斩做两半,想来应是那出招之人留手了再留情,还没有绝望到丧失理智的地步。

单有一点让怀中女子没听明白,刚刚如果她没听错的话,这长得蛮好看的坏家伙,口里叫出的应该是晴儿两个字。可之前他明明好像是在问——玥儿在哪儿……?莫非他……让飞来横箭给吓糊涂了?或者……气糊涂了?

这又是一艘贼船。此时已炸开了锅。像是蚁巢中突然被惊到的蚁群,蚁涌而上,想要迅速占据有利地形。才发现,敌人已杀至蚁洞出口。

炽焰使者就像是一团守在洞口处的烈火,一涌而上的蚁群则变成了扑火的飞蛾。从洞口源源不断窜出,迅疾触火,非伤即残,没留在船上的,都已落在了海里。

宇日逐星没有时间等他们全都涌上甲板,飞身冲入上层船舱。一窝子贼首副手们都藏身在指挥舱里面。其中尤以贼首武功最为高深,居然可以勉强升起卵壳般的护身结界。

一通好盘,答非所问,通通洗了海水澡。宇日逐星不得已之下只得逐层搜索,一层甲板,二层甲板……底层甲板。

果然在底层某个阴暗的舱内找到十数个被贼人不知从哪里掳掠来的民女。被突然破舱门而入的宇日逐星吓得抱作一团,连哭叫的胆子都给吓没了。或者说,早就已经没了哭叫的胆子。不过这些有些姿色的女子身上的衣物倒还算完整,想来应该是这些贼人还未来得及享用到嘴的肥鸭。就这般莫名其妙地被别的掠食者给撕了自己的嘴,抢了口中的吃食。

好多姑娘再次吓尿了裤子,这次更甚。姑娘们在绝望中意识到,突然破门而入的凶人,真的便是自己贞洁的终结者了。你看被他挟在腰侧的女子,赤身光溜,恹恹无神,竟已被他折磨到身体虚弱脱力,半死不活的模样。这凶神恶煞般的恶人真真的好狠毒啊,居然连这般美丽的女子都不肯稍适怜惜吗?!

终结者啊!终结者!多么令人绝望的三个字。然而众女子们惊骇之余,竟无约地陡生怪念:你若要来,就快些吧!被你糟蹋,总比被那些猪拱了好些。(而且是大好特好的好!甚至有人还暗自庆幸因祸得福。)

这武功高强的终结者长得真好看!就是忒狠了些!这是众女子一致的匿名投票的结果。

在这群被掳掠来的姑娘们正自臆想的时刻里,宇日逐星已把这群姑娘来来回回扫视了不知多少遍。他没有叫人,也没有人叫他此刻他最想听到的两个字——哥哥!

玥儿不在这儿!此念才出,人已转身欲起飞穿破甲板而去。

救人!……求……你了!怀中姑娘瞥见落入狼口的羊群,心生怜悯同病之情。她微弱着声音,有气无力地求他。真的是在求他。甚至旁人亦可听出,她竟是在不顾一切地求他。

女子们听到这句,骇异莫名,一双双眼睛有多大睁多大。如同听到了最不可思议的以天籁传颂的天方夜谭!

“你他娘的到底是谁!?”

这便是宇日逐星对她的乞求的回应。

如此一嗓子吼出,众女子差点被吓掉了魂。却不知这人竟对这能发出天籁之音的女子有什么深仇大恨,犯得着拿自己结了冰的屁股狠狠怼在人家温暖柔怯的小脸儿上吗?

有什么仇怨,也应该已经在人家姑娘身子上……报过了吧?

其实,与其说他发火骂娘是因为恨别人,倒不如说他完全是在恨自己。或许当初直接越过怀中的女子而去,也许此时在自己怀中的会是玥儿吧?

玥儿……,

他忽然又想到:我现在救下这些女子,会不会也有人正犹豫着是不是要救玥儿呢?万一我放弃救人,那人会不会也便放弃了救玥儿?

做好人……总会有好报吧?

砰!

一声巨大的爆炸声,漫天杂物纷落如雨。三分之一船尾被内爆之力生生炸没;船屁股开了花。巨声响处,一白鹏冲天而起,屁股后头拖缀着一颗巨蛋。其内孵育着十数个小小生灵,其中一个光光溜溜,白白嫩嫩,浑身上下没有只毛片羽。……养眼的紧。

所谓恶有恶报。一船匪类却没想到这天理循环来得如此陡峭。如刀削斧劈,就此断送了己等一干人的职业生涯。而让众匪苦逼憋屈的是:这报应真他娘来的太过冤枉!平白无故替别人背了一顶龟壳大的黑锅!他娘的头都来不及缩进去,就这样被人给废了武功,终生再进不得武道。

众匪正各自抱着破木断板随微浪浮沉着,一肚子的苦毒恼火正无处发泄之际。忽又听嘭然巨响声起!众匪大骇之下循声抬头望向发声处。

又一条船内爆开来,而这次可不再是单单爆菊;二十丈的大船,应声化做漫天物雨。好一会儿才渐渐消停了下来。

大鹏,还是那只大鹏。

蛋,却不再是那颗巨蛋;因为,它似乎又大了一圈。

零星物语,似乎还在不甘之中哀悼着曾经的辉煌(如果那也可算作辉煌的话)。先前那拨贼人内里却顺畅平衡了许多。嘿!原来,天塌下来有大家顶着!岳老三那厮这辈子也别想再压在老子头上了!啊哈哈!……哈哈……咳咳!

那边落雨才接近尾声,这边厢匪首抱着根浮木随浪浮沉着,竟是幸灾乐祸地狂笑起来,不料海浪起伏幅度过大,一口苦咸汤灌入大嘴,差点没被呛死!浑然忘了自己已是废人一个。

……

昼伏夜归,月跃海面。

方圆百里之内的海中大船之十分其九已化整为零。船上匪类无论鹰犬,俱如落水鸡狗,狼狈不堪。而余下的十分之一,则是那些财去人安乐的忍气吞声的普通商船。

天降瘟神,一船人也是吓得半死。只以为此生最后一次出海;幸好只是虚惊一场,却也几乎屁滚尿流,有些个曾经吓破了胆子的水手船员,更是差点儿被吓出翔来。

要说真正尿了裤子的,却是那天降的瘟神。他的裤子就没有干过。也不知是不是中了魔障,这从天而降的恶煞,替天行道的同时,嘴里却是喊叫不停。一会儿玥儿,一会儿晴儿。也不知这两个名字是不是同一个人。或者这两个是他什么人。

月正东天,宇日逐星的嗓子喊哑了,眼睛胀得生疼。人飞在半空,身后拖着一个大光球。一路向南,遇船登船,如强盗一般。

又飞了数十里,不觉竟已来到大凤凰城的港口。

一眼望去,万桅千船。大小船只收帆泊港,竟如一片水上浮城。

宇日逐星小小身躯拖着一个大大的包袱,虽然不重,却是累赘。而这包袱唯一能放的地方,只有大凤凰城。而大凤凰城内他唯一想到的地方,只有西陆家。他突然好担心晴儿,可别像玥儿一般蠢死了,自己再跑出去找哥哥。

这一念,透骨凛寒!

白鹏再度化做火流星,直冲大凤凰城。

前方地下,万家灯火。恨死人的急刹车,不得不一踩再踩。相隔还远,那一个熟悉的大院之中的空地上,有两个姑娘抱在一起。其中一个正焦急地抬头四望。月光下,双眼中,泪光闪动。一直闪到脸颊上。另一个趴在她的怀里,头枕在她的颈边,身子不停地颤抖着,却再哭不出声音来……

光球落地,球中女子们倒散一片。只有一个身子上裹着一片布片的裸身女子,勉强站住了身形,却也打了个大大的趔趄。却不知是哪位好心的姑娘借了一件外衣给她当作遮羞布遮体。

女子们倒了一地,有声,有色。痛叫声,惊叫声响成一片,糗相,窘态百出。却依然难掩劫后余生的喜悦心境。而这一幕,宇日逐星连看一眼的时间都没有,哪怕仅仅是一道余光。他冲向二女,紧紧抱住。

半赤着身子的姑娘看在眼中,正以为他如愿找到了自己的玥儿和晴儿。忽见他猛然将怀中姑娘推离身子,双手死死攥住两位姑娘一人一条手臂,死命摇晃着,沙哑着声音吼道:“不准出去!知不知道!不然我就不要你们了——!”吼完狠心一推,竟把两个姑娘推坐在了地上。

半赤着身子的姑娘心中一痒,羡慕之意油然未生成之际。忽见从某处冲出一个美丽女子,满含着热泪冲向自己羡慕的对象的对象。

“看好她!听到没有!”对象的对象对其中一个对象嘶声吼道。不等她作出反应,他已飞身而起,再次化做白鹏冲上半空,向北飞去。

冲过来的女子,毫无保留,几乎便已感受到了他后背上的温暖。张开双臂,就要抱住了他。

闪念间以为已将他抱住,却是怀中陡然空虚。双臂交叉着扑倒在了地上。扑腾一下子,重重摔在青石地面。正摔倒在被推坐于地的两个姑娘脚边。

两个姑娘连惊带吓,好多会儿没反应过来。

“妈……?!”其中一个姑娘叫了一声,嗓子太哑,如轻声耳语。另一个姑娘吃惊过后,诧异地张大了眼睛望着眼前这位娘亲,突然间内心里面有些凌乱和慌张。

只这一幕,她便看出来,扑倒在自己脚边的女子,她的心——早系在刚刚飞走的飞鹏身上。

妈的女儿也凌乱了,

原来妈真的对他……,原以为,自己曾经想得多了……

两个姑娘慌忙跪起身子把她抱起,来不及吃酸,没心思多言。就这样,三个女子相拥成团,恸恸哭泣。

她们最担心的,……不是他,是他的她……

裸女姑娘也凌乱了,她绞尽脑汁也没能弄明白,这一幕幕,一出出,到底上演的什么情感戏码。其余女子们则被这一切整懵了圈圈,脑中早成了一团糊状物。不知其事,不知其然,更不知其所以然。

双刀!凌乱姑娘的大脑突然被一股熟悉的微弱气息刺激了一下。下意识地望向气息的来源方向。

那姑娘腰间……!

一息间锁定,姑娘再移不开目光,踉跄着跑向那一个熟悉的事物。及至近前,弯下腰,双手颤抖着伸出,把那佩饰捧在掌心,托至眼前。

是它!不会错了!她热泪盈眶,继而垂落。却浑不在意,自己的身子又回归了自然。片刻的激动过后,脑中突现一丝清醒,忽觉手感有异。这才注意到,这突如其来的惊喜,居然只有……一半!

“你……是玥儿,还是晴儿?”姑娘心生疑问,抬起头望着哭团中的她的侧脸,弱弱地问道。

“玥儿——!你在哪儿啊——!”不提玥儿还好,一提玥儿,这位十有八九便是晴儿的姑娘哭得更凶了,嗓子都哑成这样了,居然还能喊出那位玥儿姑娘的名字。

是了,俺家姑娘的虎牙。你们抢来算怎么回事?而且还……劈作两半,做成佩饰,一人一件,挂在腰上……你们!你们欺人太甚!一定是那坏家伙干的好事!我……我……饶不了你!我娘也饶不了你!我们都饶不了你!

次日正午,方馨终于把这家伙扔给自己的烂摊子给暂且安排了下来。偌大的一个西陆府,如今俨然成了一处收容之所。她还留意到,那一个赤身裸体的姑娘似乎跟他还有些不清不楚的瓜葛。这让她对他的那股子‘恨’意无形中又浓了几分。更让人气恼处,那姑娘穿上自己的衣服偏生还正合身。又让她突生一股自己的男人突然被这姑娘给抢了去的怪异感觉。

常言道:姐妹如手足,男人如衣服。莫非这典故的原始版本之慨叹便是由此一番经历而有感而发的吗?若果真如此的话,宁愿自断一臂,也断断不能把这件衣服让给别人!于是乎方馨再看那姑娘的眼神便有了一丝丝酸酸的味道在里头了。若非忧心忡忡,满心挂念着他和他的玥儿。以至于把这股子醋意冲淡到如游丝一般似有似无,只怕便会蔓延到脸上也未可知。

方馨越来越发现,自己就是一个超出自己想像之外的小女人。什么都小,当然,除了身子某些地方不该小的够大之外。骨子里颇谙争风吃醋之道,却不知是从哪一个世界承袭下来的东西。也还好,有人的地方就有醋。只是叫法不同罢了。

原以为自己知道自己所知道的,可是按着自己应该知道的,她发现,原来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她越来越发现,原来自己根本不了解自己。

西陆方晴从那姑娘口中得知了昨日所发生的一切事,知道哥哥没能拗得过自己的良心,救下这姑娘,只怕便耽搁了最宝贵的时间。知道他的心里一定比让他去死还要难受千万倍了。她的心又被撕裂开来,心疼哥哥,心疼到哭不出眼泪,心伤到无语噎声,心痛到无法呼吸。一口气没上来,就此晕厥过去。

百合却不敢像她那般肆无忌惮地想哥哥想妹妹,哥哥说了,让自己看好她。给她一千万个胆子,她也不敢让她在自己手上有什么闪失。不然哥哥活不下去,自己可也不要独活了。眼下晴儿姐姐就是哥哥的一切,自己拼了命也要照看好她。

抱着她,救醒她。这便是百合此刻的本分。

眼前的一幕让这位被宇日逐星救下的姑娘吃惊不可谓不大。古人常言:三个女人一台戏,却从未曾闻得哪位古圣先贤说过三个女人一条心的。姑娘打定了主意,无论地极天边,一定要找到那一个叫玥儿的姑娘。然后索回自家姑娘的东西!

对!就这么办!

三日之后,哥哥救下的姑娘功力已恢复的差不多了。三日间,那姑娘总觉得西陆方晴和百合看她的眼神跟看别的一同被他救下的姑娘的眼神大不一样。她们的眼神当中好像暗蕴着一股浓浓的热烈的亲近感。就好像她们一直都强忍着想要冲过来抱自己的冲动。这让她觉得头皮有一点点发麻,而且心里面还生出一种说不清楚道不明白的想要回应她们的冲动。这冲动让她感觉心里有点儿痒痒的……

房中,三个姑娘同在一处。百合坐在床边正照看着昏睡过去的晴儿。那姑娘站在床边,看了好久,学着她们的哥哥的口吻对她说道:“照看好她!”说完便转身向门外走去。

百合回头,嘴唇轻启,望着她的背影,微微点了点头,眼中泛起晶晶莹莹的微光。

那姑娘出了门,正迎见方馨前来。四目相对,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言语。

面对自己的准情敌,方馨里面生发不出半点负面情绪。直觉告诉她,她要去找他。

“把他带回来”方馨说。一分不容分说的吩咐,十二分的请求。

姑娘没有回避她的目光,并非大眼瞪大眼。只是单纯地想要窥得窗内风光,最好……能看得到那张床,是否,已有悖伦理……

她也没有回避姑娘的目光,却也并非针尖对麦芒。只是单纯地想要窥得窗内风光,她只想知道,窗内的女子,是否已点头同意。

姑娘什么也没说,伸出一只手,掌心贴上她的脸颊。她忽然间心里有些发虚,不经意间目光飘忽躲闪,似未战而屈兵人下。竟是在姑娘清纯无暇的目光注视下投降了。而降出无名。

方馨的双腮微微泛出红晕,略显羞赧,却非因她的原故;是因她似乎窥到了自己的床……,不自觉地低眉垂眼,恍惚中她以为自己刚出浴室,裹在胸口的浴巾突然被她粗鲁地一把扯下,而自己,却不敢去抢回来。

那只柔嫩小手掌心的温柔尤在脸畔,忽然变得虚无缥缈起来。鬓发微拂,微风擦肩。姑娘终究没留下只言片语,只是给了方馨一颗不是定心丸的定心丸。

她知道:如果她能,一定会把他带回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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