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是一座山崖,峭壁如削,顶平如台,应是观景好去处。
宇日逐星背上背着玥儿,晴儿依偎在他的身旁,三个人,两双脚,悠悠漫步在坳间曲肠小道中。不觉间,竟又故地重游。宇日逐星抬头望向山顶,注目片时,不经意间,内心当中已是五味杂呈,面露苦笑,心道:怎么竟来到了这儿?
西陆方晴见哥哥神色有异,知他心思,了解哥哥心里苦愁,心下不舍,忽地驻足闪身阻住哥哥脚步,疼惜地深望哥哥一眼,投入他的怀中。
南宫聆玥以为姐姐触景生情难以自禁,也没往它处想,心生甜意,顺着哥哥视线望向山顶,发现确是个览景的好去处,心中一喜,脆声道:“哥,咱们去那山顶吧”
宇日逐星心有余悸,暗呼‘不成',正要对妹妹说并非此处风景独好云云。不料正念至此,忽见山顶蓝芒一闪,片刻之后现出一女子曼妙身形。
这一幕,妥妥的似曾相识。这货心中一凛,不禁手上力道一轻,竟使得南宫聆玥双腿从他腰间滑了下来。幸好她那双小手还攀着他的肩膀,不然还真不好说她会不会一屁股坐到满是零碎石砾的地面上。
妹妹双脚踏落地面,略略受了一点儿惊吓,微生恚意,嗔了哥哥后脑勺一眼,正待发飙,忽听姐姐急声道:“哥!她!她!……”
她这一叫不打紧,宇日逐星又是没来由地一阵心慌,精神也随之被吊了起来,一紧再紧。南宫聆玥也被她唬了一跳。循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果见就在那山顶之上,不知哪个不曾注意的瞬间,竟是突然间凭空出现一个蓝衣女子,正站在顶上崖边,双手勾握,面向前方。由于距离过远,方位角度所限,却是看不到那姑娘面上表情。
一晚尿了床,数夜和衣整装。宇日逐星心里犯怵,立时便打了退堂鼓,心一横,转身便欲往回走。两个妹妹预感不祥,恰逢其时地拉住他的双手,却是目不离山上女子。
一时间,晴儿心里怕的要命,怕再多出一个百合。
可是,她更怕多出一个摔碎的百合!
此种情形之下,宁救错不放过,总要防患于未然。等姑娘与地面亲密接触之后可就没有后悔药可以吃了。
“哥——!……”南宫聆玥和西陆方晴同声尖叫。
宇日逐星霍然转身,就见山顶女子已然展开双臂,摆好了跳去下的姿势。大骇之下,双臂一收,两个妹妹还未来得及反应就已被哥哥双手卷入怀中。
女子纵身跃下
救命恩人已在空中……
蓝衣女子坠落空中,婉约翻转,一脸舒然。宇日逐星眉头紧皱,光影倏忽间,已无声射至姑娘身下地面之上。
宇日逐星不敢稍有惰怠,疾疾抬手,随之一股纯和中正的内力脱掌而出,幻化出一个球形结界,电光火石间已触及轻生女子身体。与此同时,刚刚宇日逐星的破空锐啸声接踵而至,把两个妹妹吓了一跳,以为歹人来袭。还好,原来是虚惊一场。
适才心安,
历史仿佛再次上演。
只是此番并不怎么仓促狼狈,略略从容了些。由于有结界护持减速,轻生姑娘下落的速度慢了许多,不过还是很快。宇日逐星轻身而起,于距地面五丈的半空中将女子横抱怀中,速度一减再减,又减。
落地时已无甚惯力。只是稍微可以看出,这大地,还是对怀中的姑娘有着弱微的吸引力。
姑娘似乎并未发觉自己已被拯救,仿佛依然沉浸在某种幻境当中,一种天人合一般的释然和轻舒。只是眉间,隐约轻泛着淡淡哀伤。
女子,是一个美人……
美到,两个妹妹心里泛起了酸泉。因为她的眉间,挂着天下间的男子皆不能免疫的清愁之魅,
那魅至纯,至真……
玥儿心里的酸味比姐姐稍浓,看着哥哥怀中的美妙女子一脸理所当然的受用表情,心里老大的不舒坦。伸手想要把她摇醒,不料还未触到姑娘肩膀,她竟然自行张开了眼睛。
一张陌生的俊俏男子面孔映入眼帘,出人意料地,姑娘竟无丝毫慌张神色,甚至也没有显露出半点想要从他身上下来的意思。只是转头又看了看围在身旁的两个美妙女子,感受到了一二分敌意,才恍悟般地扭脸,似笑非笑地仰脸打趣道:“公子还不放小女子下来,莫不是要抱回家去吗?”言毕又扫了二女子一眼,眼神中似有几分戏谑之意。
这前半句听着还差强人意,这后半句可确是十二分的令人不爽,似乎隐隐还有几分挑逗和挑衅之意,可是一语扯动三人心,这让哥哥和两个妹妹情何以堪。
若非是自以为对这女子有救命之恩,还真就觉着自己失礼了。宇日逐星心中不快,大感窘迫,心道:这姑娘言语如此不羁,莫非便是风尘女子?
宇日逐星悻悻然放手,却也是轻拿轻放,并非作态,只是不愿让这女子以为自个儿是小肚鸡肠之徒。然嘴上却不肯善罢:“姑娘言语如此轻佻,还请自重!”
这话自然很重,并非寻常自持的姑娘家可以承受。
哪知姑娘非但不放在心上,反而嫣然一笑,略带讥嘲地反问道:“哦~?那公子倒是说说,为何把小女子抱在怀里老半天竟不舍得放手?”
这……,却是不太好回答了。想必宇日逐星回答的再理直气壮冠冕堂皇乃至天衣无缝,两个妹妹听了也舒坦不到哪儿去了。还好这小子倒也实诚,嘴巴张了几张,一时语结,竟没吐出半个字皮来。
或许,哥哥如此情状,妹妹心里还略略会好受一点点。
蓝衣姑娘见这哥哥妹妹三人或窘或气,俱都语结。心情反而大好,暗暗地道:原来……捉弄人也是件乐事吧?不如……
片刻,姑娘一双妙目之中华光流转,心中略动,浅浅笑问道:“想必这二位酸酸的美人儿,是公子的红颜知己吧?”
这话明显有几分揶揄的味道,不过看在美人儿三个字的份儿上,妹妹们头顶了人家送上来的美人冠冕,一时也不好与人计较。只浅浅嗔了姑娘一眼也便就此作罢。
宇日逐星听出她还有后话,知她言语犀利,在这上面断然讨不到什么便宜。于是直截了当地道:“姑娘有话不妨直说!”
蓝衣姑娘一怔,看出他眼神中微有慌乱,猜出个七七八八,倩然一笑,竟是对着宇日逐星裣衽一礼,柔顺着声音道:“小女子名叫莫如忧,公子救命大恩……”
“住口!”一声断喝,娇柔中透着蛮横,清脆中透着果决,竟是同时出自两位姑娘之口。
那位唤作莫如忧的姑娘被她们唬了一跳,心道:好家伙!这反应可够烈的了。其实她是想说:公子救命大恩,小女子无以为报,就此别过,他日有机会……云云。
莫如忧哑然失笑,知道她们定是会错了意,也不解释什么。转头看了一眼面色阴晴不定一脸窘相的宇日逐星,没来由地心中莫名一痒。斜睨了二位姑娘一眼,故作不解道:“为何?”
南宫聆玥一急,下意识地脱口道:“不行!你!……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不料此言一出,她自己的脸蛋儿,反倒是又红了几分。
莫如忧还待捉弄于她,装起了糊涂,追问道:“哦?小女子倒是想要请教姑娘,此话何解?”
南宫聆玥语结……
“莫姑娘,咱们好心救你性命,于情于理,你也应该知恩图报,好好活下去,只是,还请姑娘莫要给我们增添心事,毕竟都是女儿家,有些话也不好与姑娘说的太过直白……”
西陆方晴知道妹妹情急之下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况且,有些话确是不太好启于唇齿。不过这番话,确也说的够直白,除非这姑娘装睡,否则断然没有唤不醒的道理。
忽见莫如忧俏脸微寒,神色也黯淡了下来。忽地作抹泪状:“小女子无以为报,只得以身相许,却不料还要遭人厌弃,奴家……为何还要苟活于世!……”
话未落音,莫如忧哀声悲泣,以袖遮面,随便拣了个方向,跑向某个荒僻的地方自尽去了,免得还在这儿碍恩人们的眼。
这话一出,立时就把西陆方晴和南宫聆玥吓得不轻,岂知这奴家两个字就更重了,这摆明了是要把自己的死归咎于别人头上。这……!分明就是光着腚的道德绑架!
只是让宇日逐星大感困惑的是,这姑娘武功修为奇高,为何却不肯一飞冲天,而是碎步小跑,这短见寻得是不是有点儿不怎么着急啊?
南宫聆玥和西陆方晴吓得差点儿哭了出来,这姑娘万一真的寻得了短见,只怕此番自己再也脱不得干系了。思及此处,双双急得大哭,催求着哥哥赶快救人。
宇日逐星也不敢太过大胆地往深处想,不怕一百万就怕百万有其一。再不及细想,挟起两个妹妹便追。
其实莫如忧哪里会寻什么短见。以袖掩面无非是怕被这两个大眼溜精的姑娘看出些什么门道端倪。当真说起来,她‘跳崖自尽’的次数,只怕自己也记不清了。满心忧伤的姑娘,也渴望有一份属于自己的快乐。只是天不遂人愿罢了。
纵身跃下,化作自由落体。那一份与天地融为一体的深刻体会,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拥有的。
当你的心,已静水无波。当你的身,宁静翻转。聆听着空气被切割而发出的哧哧声,也许,这一刻,便是永恒。
身如落叶轻飘,悠悠贴于地面的那一个瞬间,你已知道,你在天地的里面,天地也在你的里面……
只是今日大不相同,还站在山崖之上,便已看见山脚远处的一男二女,下坠的过程中,忽然感受到一股纯和的真气自身下急托而上。直觉告诉她,这仿佛小小宇宙的中正真气,并非一个歹人所能够发出。她愿意赌一把,拿自己的生命和……那什么,赌上一把。赌这股真气的主人,是一个披着羊皮的羊。
此时真知,眼前这个男子,是一只披着狼皮的羊,只是这只雄性俏俊羊有点儿冷,像一只冷羊羊。一只臣服在虎威之下的冷羊羊。
莫如忧感受到那股真气越来越近,莫名的又是一阵心痒。从来止水一般的心海,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像是被什么事物触动,继而荡起了涟漪。
飘身而起,如电飞射。
陌生的男子啊,你若为我而忧,请你……让我知道。
宇日逐星心下一凛,暗呼不好!加催内力紧追。本来相距十数丈,不料莫如忧陡然腾空,一息间又拉开倍余的距离,似乎这姑娘定意要甩开自己,不欲任何人看到自己临终前的模样。
两个妹妹的心都要吓出来了,好不后悔自己竟对她说了那番话。一个比一个哭得凶。恨只恨哥哥飞得太慢,不能一下子把那姑娘抓在手中。
还好那姑娘似乎比哥哥的武功低了一筹,距离越拉越近。两个妹妹的心才稍稍安稳了些。
不觉间,已飞出了数十里。
正当莫如忧将将便要掠过一座山的山腰时,突然从山中密林某不知名处射出一道如墨乌光,竟是不偏不倚正当胸打了她一个迎击。
莫如忧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在身后的男子身上。一时不察,对这来犯的墨色弧影猝不及防。及至其袭至胸口前三尺处才突有所觉,悚然惊觉之时已失了防守先机。真气不过刚刚汇聚到胸口处,根本来不及形成护盾。那一股寒戾无比的凌厉气刃已然与刚刚溢出肌肤的真气当胸相撞。
此招偷袭端得是狠辣之极。也亏得莫如忧内功深厚,胸口真气与之对撞之下卸去了其近九层的力道。饶是如此,也是身子剧震,体内气血狂翻不止,几乎便要破体喷射而出。与此同时,体内气机紊乱一片,真气逆涌而上,忽觉口中一甜,‘噗’地一声便是一口鲜血喷将出来。竟是在半空中喷出一片血雾,天光之下艳红一片,让人触目惊心。
还隔七丈,宇日逐星已然对着莫如忧斜下方虚空处推出一道气墙。正此时,山腰密林中遽然腾空而起一黑二青三道光影。偷袭得手后,似欲乘胜追击,看那意思,竟是想要生擒那一个被偷袭的女子。却不料当头顶上一道气墙,慌乱之下,运功破墙之际,已然被阻了一阻。
宇日逐星把握这一息之机,连推数道光墙,分别在三人周身上下各个方向布设了全方位的隔离之墙。
这三人也是猝不及防,略显狼狈。只是宇日逐星所用的乃是防御性的招势,并非攻击性的气刃,所以这三个人自然毫发无伤。只不过连番受阻之下,偷袭之人已然错身而过。
三人中的两个轻年男子看得清楚,错身飞过的是一个如自己一般样貌,或者也许大概差不多稍逊半筹的英俊的年轻男子。左右怀中抱着两个哭得梨花带雨的美人儿。
那一对美人儿哭得真叫人心疼!
莫如忧急坠落地,踉跄着向前冲了几步。冲至山脚草地上的一棵大树下。一只手甫一撑住树干,噗地一声,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片刻之后,宇日逐星落在她的身旁,看她脸色微微苍白,忙运功暗察她的内息。窥其并无甚内伤。吐出这两口急聚于胸的淤血,反而让血脉更顺畅了些,只不过内腑受到震荡,稍稍运功调息一下应无大碍。
想来这偷袭之人,应该是想要活捉于她,所以只有一人出招,并且未出杀招。不难猜测,这位莫姑娘,对于这三人来说,应该有着某种利用价值。
三人不过被阻了片时,宇日逐星刚刚立稳脚跟,这一女二男便已跟踵落地。
两相对峙,宇日逐星这才得已看清,立在眼前丈余处的女子一袭墨色纱衣,衬得她雪白的肌肤微微恍目。墨眉弯睫,双眼皮,乌溜溜的大眼睛,小而尖巧的鼻子,尖尖的下巴,灵动的耳朵半隐在乌黑的鬓发之间。让人第一眼看见,便联想到千年蛇妖。却是半分妖气也无,相反地,这美人儿面颈之上无不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清丽出尘之美。若非女子,只怕头一眼看见如此美人,便会暗生恋慕情愫;不能自拔者,恐怕也再所多有。
至于她身后那两个年轻男子,生得倒还清俊。就是那两双贼溜溜的大眼好像不怎么老实,时不时地便会对宇日逐星怀中的美人儿偷瞄那么几眼,端得是十分讨厌。
两方对峙,总是要有人先开口。
黑衣美女俏面生寒,冷冷开口道:“宇日公子先前追杀于她,为何小女子出手,公子反而反手相救?”
此言入耳,宇日逐星面色一凛,心中生疑,微微皱了皱眉,不答反问道:“姑娘何以知道在下姓名?”
黑衣姑娘冷哼一声,冷漠说道:“这有何难!”
宇日逐星被她一怼,登时无语。片刻,黑衣姑娘冷笑道:“原以为面对共敌,即便你我彼此为仇,尚可假装为友,联手共事,至少还可以落井下石。”冷冷扫了莫如忧一眼,理了理鬓角发丝,又接着道:“公子此番阻我,不知是何用意,还请赐教!”
莫如忧下意识地看向身旁宇日逐星的脸,美眸中有奇妙的光辉一闪而过。唇角不为人所察觉地微微上扬。随即略略低下头来,一时竟不知该把目光落在何处。
虽然不易察觉,但那黑衣姑娘何许人,一眼便看出自己刚刚先入为主的假设多么荒谬可笑。这对男女之间哪里有半点敌意了,只怕还有些不清不楚的东西在里头……
宇日逐星微一沉吟,面色转肃,正色道:“在下并非是要与姑娘为敌,只是路见不平,总不能见死不救”
“哦?如此说来,大凤凰城,可是要与瀚海神舟为敌吗?”黑衣姑娘语声淡漠,却是越发冰冷,已隐隐透出肃杀之气。
这大凤凰城四个字一出,宇日逐星一方四人同时一凛。宇日逐星隐觉不祥,细细斟酌这话语中隐藏着的意思。兹事体大,他也不得不慎重以待。
“或者说,前番之事,大凤凰城也分了一杯羹!”黑衣姑娘已是声色俱厉,目光之中已然现出杀意。
“姑娘!你莫要含血潠人!”宇日逐星当然知道她所谓何事,此等恶毒诬陷怎能不令人愤怒。
“哦,那你倒是说说,你们这大凤凰城和玄阴堂到底是唱的哪一出”黑衣姑娘冷笑着一指扫了扫宇日逐星和莫如忧。
宇日逐星一脸错愕地转头看向莫如忧,发现她也正如此这般地看着自己。西陆方晴和南宫聆玥心中大骇,不约而同地躲身在宇日逐星背后,一脸惊恐地望着莫如忧。好像只在瞬息之间,这一位美丽的女子,竟已化身为嗜血恶魔。
此番景象黑衣姑娘看在眼里,微微眯眼。对方四人虽表情各异,却不似作伪,莫非两方互相之间竟不知对方底细?这……怎么可能?
黑衣姑娘冷笑连连,笑中带怒:“宇日逐星!你莫不是要告诉我,你并不知道她就是莫一畿的女儿!?”
其实何止宇日逐星,莫如忧也是一脸的不能置信。怎么突然之间便势成水火了?难道真的就莫名其妙地成了仇敌?
思索间,宇日逐星和莫如忧都从对方眼神之中猜中了彼此的心思。几乎就在这目光交接的一瞬间,对方,选择了相信自己。
“宇日公子,大凤凰城与玄阴堂是敌人还是暂时的朋友,全在你一念之间。形势比人强,你可莫要站错了地方!”黑衣姑娘下了最后通牒:“莫如忧,我是一定要带走的!”
如此咄咄逼人的口吻,任谁听了心里也舒坦不到哪儿去。一直以来,瀚海神舟韬光养晦励精图治,或许一直都在扮猪吃老虎。
如今似乎瞅准了这世间诸大门派不过是些瘦死的骆驼——看着比马大,实则皮包骨。
所以近些年也不再遮遮掩掩,其门人更是骄纵跋扈,眼高于顶,区区玄阴堂之流,又如何会放在眼里。
此番话从这长相美妙的姑娘口中说出,端得是寒戾无比。南宫聆玥和西陆方晴听得浑身直打寒颤,半隐在哥哥肩膀后面的两双大眼睛充满了恐惧,仿佛眼前这长得像蛇妖一般的美人,真的就是一只美女蛇。而且还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那种。好像她只须用一句话,就可以灭了整个大凤凰城。妹妹的心里,突然有点儿同情刚刚自己还在畏惧着的玄阴堂女子。
原来,百万人口的大凤凰城,在瀚海神舟的眼里,不过是一大堆的肉。脆弱如斯,直教人心里一片拔凉。
宇日逐星心念电转,他知道,此时此刻,自己的一个决定,真的会牵动大凤凰城的生死存亡。他不想成为快马臀后扬起的马鞭。大凤凰城早晚得死,且死在瀚海神舟之手。
除非……
“你……要她……做什么啊?”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南宫聆玥躲在哥哥后面怯怯畏畏,竟是向着那美女蛇弱弱低低地问了一句。
黑衣女子嘴角一提,毫不掩饰嘲讽之色,斜睨了她一眼,冷冷道:“当然是卖到瀚海对岸给那些邪蛮异人当繁育器”说完对着南宫聆玥阴险一笑。
南宫聆玥心里发毛,不敢再偷眼看她,抓着哥哥衣裳的小手,手心里全是汗。
宇日逐星心中一凛,虽不知这繁育器是个什么职份,既然是一个卖字,想必也是为奴为婢,只怕后半生都要过非人的日子。
其实,这一问一答本就多余。就算用脚趾头想也猜得出,这位莫姑娘落在蛇女手里,只有遭罪的份,哪里还能有享福的道理。
既然这黑衣女子毫不避讳,想来已是志在必得,早把她当做自己砧板上的肉。似乎她也料定这宇日逐星并非蠢蛋,应该能掂量出个轻重祸福来。
可惜,事与愿违,这小子今回只怕真的就做了一回蠢蛋。他定意要救她,没有为什么,这是心里面的声音。
“敢问姑娘,这繁育器是做什么的?”宇日逐星不想把脸撕得太狠,明知事已不可为,却还是想不要太过难堪。
黑衣姑娘面色冷峻,却已有些不耐烦。她自然看得出,这宇日逐星的武功并不在自己之下,更可能还在自己之上。若单打独斗,自己比那莫如忧也强不到哪儿去,或者可以惨胜。身后的两个师弟比自己还要差上一截,只怕二对一的情况下也未必能把宇日逐星怎么样。
两相比较,今番若是那宇日逐星与莫如忧联起手来,自己三人无论如何也讨不到什么便宜。
黑衣女子心念疾转,却一时想不出什么法子来。冷哼了两声,扬脸不耐烦道:“在这世上女人还能有什么用处!还不都是囿中的母鸡!”
这话恨意正浓,却是把自己也圈入了囿中。更是把其她三个姑娘吓得够戗。原来这繁育器是这么回事,想想都觉得脊背发凉。即便被卖入青楼也比做这繁育器要好过的多了。
不知怎地,南宫聆玥姐妹听到这话,反倒对这脸上分明有恨的女子突然有了异样的感觉。
一个奇怪的念头在众女脑中同时一闪而过:世上的男人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
莫如忧吓坏了,有一个瞬间,她甚至看到自己大着肚子的悲惨模样。下意识地,往宇日逐星的身边靠近了些。原本还要说些大义无畏的话,诸如别因为小女子而连累了公子和大凤凰城云云……。只是这囿中的母鸡万万做不得,想想都害怕。那些还在酝酿中的话早吓没了踪影。若他不肯救自己,
恐怕,也只有自尽一途了。
宇日逐星没有再问什么,转过头看着莫如忧,淡淡地道:“我和她,你愿意落在谁的手里”
莫如忧看着他的眼睛,轻启柔唇,没有发出声音,无助的一双小手,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衣袖。
这一幕,看在对方三人眼中。说也奇怪,黑衣女子身后的两个俊男明显长长松了一口气。更奇怪处,他们的师姐,似乎也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最奇怪处,哥哥的两个妹妹,不经意间,似又多了几许忧愁。
“走!”黑衣女子不愿打没把握的仗。语音刚落,人已化做一道美丽的乌亮毫光,率先腾空而起。两道青光紧随其后,不多时便消失在了南方天际。
莫如忧慢慢放开了手,缓缓低下头。她第一次发现,自己在恐惧面前,竟是这般的脆弱,这般的自私。
瀚海神舟想对大凤凰城下刀,没想到歪打正着,这么快就找到了切入点。至于什么时候切,看心情。
终于,莫如忧鼓起勇气孤身离去。
宇日逐星没有容她这么做,把她带到了大凤凰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