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杭烟雨，南阳景，西陵山头断江流。
这其中的景，说的便是南阳府。南阳府是江南风景图里最为浓厚的一笔。南阳府辖下有一小镇，唤为清水镇，清水镇下有一村，因村中生着一颗不知年月的老树，故被人唤作老树村。村里的人为这名字的由来也曾激烈得讨论过，至于有多么激烈？有些妇人差点把跟她们持反对意见的祖上十八代抬了出来。不过对于他们来说，日出而耕才是他们生活的正题，那些都属饭后的谈资，不得放心里太深。
老树村处于南阳府边缘。在这，你可以踩着南阳府的地界望见西陵玉琼峰。老树村离得官道极近，官道两旁皆为耕地树林，在这里支起一个茶棚定能得过往行人商客的青睐。毕竟这毒热的天儿，谁不想坐于树下茶棚喝口凉茶，小憩一会？
此刻茶棚外正立一锦衣华服的少年。阳光透过树叶摊在少年面庞，霎时觉得这光不如少年眼睛明亮。他此刻正面含笑意，若要被哪家姑娘瞧见，世上定又多一位茶饭不思的痴情女子。杵在茶棚的秦瑞想法亦是如此。
韩锋踱步走进茶棚，外面的阳光着实炙热。他抿了一口桌上的凉茶看着一旁的秦瑞，总感觉他的样子有些不太聪明……
韩锋轻咳一声，“秦瑞，你可愿随我去拜师学艺？”
秦瑞回过神来，呆滞一瞬问道，“学什么？”
韩锋眼里闪过一缕自信，“文治武功，天时地理。只要你想学，无一不可。”
韩锋的话让秦瑞眼中闪过一丝光芒。无极国境两千万里有余，自无极大帝创立无极帝国以来，万般武者为上。奈何秦瑞学不得武。
少年眼中光芒一闪而散，接而来的是失望，“多谢抬爱，只是我习不得武。”
“哦？为何不能学武？”
“先前村里来了位游历的郎中，说我筋骨差，习不得武。”
韩锋也不追问，江湖上游历的郎中多是些行走江湖的骗子，他们的话当不得真。再说他完全相信自己身旁这位不会看错。
“那你可以习文，也可断文识字考取功名。”韩锋顺势说道。
“家中有老人需得赡养，怕是不行。”秦瑞想起家里年迈的爷爷，爷爷如今智力如三岁孩童，而且过于依赖自己，每天都要与自己同眠，若是自己离开怕是要哭闹。
见秦瑞话语坚定，韩锋只得摇头，不在言语。他从腰间摘下一块玉佩交于秦瑞。
“你应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理想。大好男儿理应志存四海，若你有意，可持此玉来玉琼峰寻我。”韩锋起身说罢，便向外走去，坐入那豪华的马车，烟尘四起，等少年回过神，已是无所踪影。
“好男儿志在四方”
说的真好，秦瑞心似被点燃一般。
擦着桌子，秦瑞脑子里仍旧是那少年的豪言壮语。少年本就心存热血，只需要引燃罢了，一但燃起便可颠覆山海。
那豪华的马车离开后似乎也带走了秦瑞某些东西，接下来茶摊上没了多少客人。秦瑞与父亲便早早收了摊子，回到家中天以暮色。草草吃过晚饭，秦瑞便躺在席子上，一旁爷爷的鼾声已然嘹亮，秦瑞却没有丝毫睡意。他依旧思索着白日里少年的言语。
秦瑞起身，穿上自己的草鞋走到门外，晚上的风格外清凉，扑在脸上似乎能让人清醒一点。远处那条河水应已干枯，风亦是如此的干燥。秦瑞看向夜空，天空星辰点点。连星辰都分明暗，每个人的人生亦是如此。秦瑞轻叹一口气。
“好男儿志在四方。”白日里的那句话注定与秦瑞的现实无法相通。出生如此，无法选择，他能选择的就只有尽好自己的责任，顾好这个家。那些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与他无关。
身后忽得传来脚步声，秦瑞并没有发觉。
“天下很大，江湖很远。外面的山很高，当你登上一座高山就会发现眼前还有更高的山。”沧桑而又浑厚的声音从秦瑞身旁传来。
“爷爷，你……”秦瑞看着自己身旁的爷爷，反应过来，此时他应是恢复了正常。
“瑞儿，当初给你取名秦瑞，是想让这个名字给你带来祥瑞。现在你长大了……”爷爷欲言又止，眼中尽是沧桑。
“爷爷，好男儿应志在四方吗？”秦瑞突然发问，看向老人，眼中有光闪过。
老人一愣，沉叹一口气，“知足便常乐。”
“可是爷爷……”
“别说了，外面风凉，进屋吧！”老人似乎不想说下去，起身朝屋内走去。
乌云遮住了月亮，天空中的星辰却更加明亮。窗边，一个老头望着天空，不知道他在望着满天繁星中的哪一颗星辰。老头身旁熟睡着一位少年。少年生得一副浓厚的剑眉，棱角分明的脸庞，只是肤色有些暗黄。若是好生拾掇一下，定是一位俊俏的后生。
老头摸了摸少年的脑袋，眼中尽是宠溺，轻叹道，“真是越来越像了。我能做的怕只有这些了，愿他能平凡得过完此生吧！”
老头盘膝而坐，手掌贴在少年的额头，黑暗的屋里竟亮起一抹淡黄色的光芒……
次日清晨，秦瑞睁开眼睛。昨夜睡得很好，清早起来浑身有一股劲儿。下床活动了一番手脚，草草洗漱完，便挑着水桶出门了。
还未走到老树旁，便有朗朗的读书声传进耳朵，秦瑞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
先生此刻正端着一册蒙学书本，教着里面文绉绉的语句。下一刻草棚外一个少年引起了他的注意。
此刻秦瑞在门外偷偷得看着，没注意先生已经发现了他。
秦瑞见先生出来，赶忙想挑起水桶离开。却被先生叫住。
“你能也帮我挑桶水吗？”先生的话自身后传来。
“好，好……”秦瑞楞了一瞬，连忙点头答应。
先生指向老树下的一副木担和两个水桶。秦瑞会神走向老树，他没看到身后的先生会心一笑，走进了学堂。秦瑞打了水又怕误了家里早饭，便先行回了家，做罢早饭，又匆匆跑来学堂。
课下已是中午，学子们回了家。秦瑞早已在外面等待多时。等学子都走完，先生胳膊间夹着两本书才走了出来。秦瑞见后，立马挑起水桶跟在先生背后。
秦瑞好奇先生家的水桶怎的比平常的水桶大些。秦瑞又哪里会知道，这两只木桶是特制的，两只水桶乘水后重量恰为百斤。
习武之人，内修一口气，而判断一个人的天资如何，往往试探他的气有几段。身负百斤而行，听其气段，这是一种较为古老的测试方式，结果也不是特别准确。
秦瑞挑着百斤重的水，而他的呼吸只有三段。即使是习武三年的同龄人也做不到秦瑞这样的程度。
“你有过习武？”先生突然停下，转身问道，秦瑞一个踉跄身体重心不稳，他用力稳住身形，但因肩上百斤的重量身体摇摆起来。
先生见此只是轻轻搭手在秦瑞胳膊上，秦瑞便莫名得稳定下来，但他并未感觉先生的手传来多大的力量。
“没，没有。”秦瑞松了一口气，肩上的水担却并未放下。
先生听罢只是颔首略笑，继续向家走去。
这位先生住的院子是在村里人手里买来的，简单的几间房子，石头铺的院子里还有一张石桌几个石凳，在这村里还算不错的。秦瑞问过先生厨房的位置后将两只水桶提了进去。
那位先生则坐在院中的石桌旁，见秦瑞出来，他将石桌上盘子里倒扣的茶杯拿了出来，并示意秦瑞过来坐。
“今年多大了？”先生一边倒茶一边问道。
“十六了。”
“为什么不来学堂上课，而要在外面偷听呢？”先生继续发问。
“家里农忙，还要照顾爷爷，没有功夫。”秦瑞说道，语气里有些无奈。
“秦霖是你弟弟吧！”
“是。”
先生似乎明白了什么，也没在多问。
秦瑞刚想向先生道别回去，却被先生打断。
“你这玉佩从何而来？”先生指着秦瑞腰间问道。
“这是先前一位叫韩锋的少年给我的。”秦瑞摸了摸自己腰间的玉佩说道。
“他给你玉佩的时候说什么了？”先生似乎很在意这块玉佩。
“他说我日后有意的话就拿着这个去玉琼峰找他。”
玉琼峰，韩剑山庄？先生面露沉思，思考了一会后说道，“你天资不错，我这缺一个书童，你能来吗？”先生低头抿了一口茶后抬头看向秦瑞。
“这……”秦瑞有些吞吐。
先生自然看出了此刻内心的纠结。
“你可以回去跟你父母商量，我会按月给你十个铜板的工钱。”先生说道。
“十个铜板？”秦瑞有些惊讶，那可抵得上父亲茶摊十日赚的钱了。
“去吧，回去找你父母谈谈。”
“嗯！”秦瑞点头，转身向家里跑去。
看着秦瑞的背影，先生若有所思……
“或许这个小家伙能帮的上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