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鹤妘回到张府的时候,库乐已经被救了回来,身上的伤也做了包扎,阿瞳布正小心翼翼地用毛巾沾了水给他擦拭干裂的嘴唇。
“他怎么样了?”
“吃了药,刚睡下。”阿瞳布戒备地看了眼她身后的裴伷先,“多谢裴公子搭救。”
裴伷先目光冷冷地看了眼床上的库乐,伸手一把揪住她的领子,将人从房间里拖了出来。
“哎,你拽我干嘛啊!”
裴伷先冷哼出声,低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有多大的胆子,竟然敢单枪匹马就去救人?”他语气阴冷,整个人浑身上下散发着不怒而威的气势,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猛兽。
孟鹤妘第一次见他发这么大的火,吓得一缩脖子:“哎,我不是着急么?而且我也不是一点准备没有啊,我不是带了火油和石灰粉么?”
“着急?”裴伷先嗤笑一声,突然上前两步,将她逼到墙角,“你很在意他?”
他剧烈起伏的胸膛几乎就要贴上她的,温热的气息一下下砸在她脸上,逼得她退无可退。孟鹤妘只觉得耳尖一热,心头好像被什么轻轻骚弄了一下,整个人不由自主地轻颤。
“怎么不说话?”裴伷先咄咄逼人地道,“还是,你打算跟他回瓦特?”
孟鹤妘差点气笑,她哪里是不说话啊,实在是他离得太近了,薄唇几乎就要贴在她的唇上,她根本不敢乱动,就怕……
裴伷先面无表情地抬起手,微凉的指尖抚上她的唇角。
“嘶!”孟鹤妘疼得一抽,这才意识到脸上受了伤,“我不会破相了吧!”
“不会。”
孟鹤妘有些怔愣,突然感觉一道阴影压了下来,在她唇角轻轻贴了一下,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孟鹤妘一脸懵逼地看着裴伷先远去的背影,整个人都不好了。
说好的男女授受不亲,看个脚就要娶回家恩恩爱爱的,怎么他都亲了,还……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双标狗、渣男?
————
库乐这一睡,就睡了一整天,醒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
“醒啦!”孟鹤妘揉了揉眉心,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库乐微微敛眉,侧过头避开她担忧的视线:“对不起,害你丢了七星锁。”
孟鹤妘连忙拿过抱枕垫到他身后,扶着他坐好:“不用对不起,七星锁根本没丢。”
她得意地笑了笑,拽起袖子在他眼前晃了晃,白皙如玉的手腕上挂着一根别具一格的手链:“我在益州的时候托人订做了一堆,你若是喜欢,可以送你几条。”
库乐忍不住轻笑出声,刚想抬手碰碰她的发鬓,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剧烈地咳嗽声。
木石黑着脸站在门口:“狐狸,我们要去刑部,你去不……哦,我忘了,你要照顾你的男狐狸,不用去了。”说着,变扭身往外走。
孟鹤妘不知道这家伙今天又吃错了什么药,连忙追了出去。
“喂,你今天吃辣椒上火啦?火气这么大?”她笑眯眯地拦住他。
木石一把推开她的手:“我就是替我们家公子不值,被你这个狐狸精缠着也就算了,现在就连男狐狸也要登堂入室了。”
孟鹤妘没忍住“噗嗤”一声乐了:“你说库乐是男狐狸?”要她说,男狐狸分明是裴伷先才对。
“哼,他要不是男狐狸,你怎么会连小命都不顾,就去单枪匹马救人?”木石冷哼一声,推开她往外走,“你这个见异思迁,喜新厌旧的女人 。”
孟鹤妘回头看了眼库乐:“你好好养伤,我去去就回。”说着,一溜烟追出门外。
库乐目送她出了院子,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沉了下去,扭头问阿瞳布:“人都怎么样了?”
“没有活口。”
库乐点了点头,良久才道:“大盛皇帝重病一事,你怎么看?”
阿瞳布替他拽好被角:“属下愚钝,猜不出来。”
库乐嗤笑一声,牵动胸前的伤口:“咳咳咳,假的。”
“主子的意思是?”
库乐扭头看着窗外:“大盛有句俗语,叫放长线,钓大鱼。”
————
依旧是三间刑房,只是这一次审问的顺序变了。
斑布面色焦虑地坐在椅子上,房间的四面墙上挂着各种各样的刑具,旁边挂着木质小牌子,上面画着施刑的彩绘,光看着就让人浑身不舒服。
“吱嘎!”
紧闭的房门被打开,裴伷先率先走了进来,身后是孟鹤妘和木石。
斑布一见到孟鹤妘,连用蹩脚的汉话喊道:“毒绝不是我下的,我没下毒。”
裴伷先拢着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可是别人并不是这么说的?科尔隆和木樨都说是你接住了打翻的酒壶,并且给科尔隆倒酒。你是除了科尔隆之外唯一直接接触酒壶的人。”
斑布脸色一白,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不,我没有下毒,我……”牢房外传来一阵凄厉的喊叫声,歇斯底里,仿佛要把灵魂都喊出来了。
“是斑布,肯定是他,我说,我什么都说……”
科尔隆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斑布下意识缩了一下脖子,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啪嗒啪嗒往下落。
裴伷先慢悠悠坐下来,抬手倒了杯茶推到他面前。
斑布颓然的坐下来,目光戒备地看着面前的茶杯,耳边是科尔隆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大概隔得有些远,听不太真切。
良久,斑布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猛地抓起面前的茶杯狠狠灌了一口:“我知道是谁下的毒。”
裴伷先慢悠悠地“哦?”了一声,目光落在他脸上。
斑布咽了一口吐沫,局促地用不太清晰的汉话说:“是木樨,是他,在进宫前一天傍晚,我看见他一个人偷偷出了驿馆,与一个带着鬼面具的男人见面,他肯定是胡禅的人。”
裴伷先眼神微暗,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而且……”斑布顿了下,小心翼翼地看着裴伷先,“那天接触酒壶的人,也不只是我。”
“还有别人?”
斑布点了点头,说:“这一路上,一直是木樨在照顾雪耳猕猴,那猴子通人性,如果是木樨的话,他有办法指使雪耳猕猴在酒壶里下药。”
“那动机呢?”裴伷先问,“他有什么动机给圣上下毒?”
斑布脸色一白,不再言语。
他不知道木樨有什么动机,他已经想到了他所能想到的一切问题。
裴伷先说:“为什么不怀疑科尔隆呢?他身上也有香粉能使雪耳猕猴靠近他,如果毒药就是他自己下的,这就再简单不过了。”
斑布露出个不可思议地表情,而后连忙摇头道:“绝不是他,科尔隆是单于出生入死的兄弟,绝不会背叛单于,更何况……”他微微一顿,“科尔隆的妹妹深得单于喜爱,年前才生下一个小王子,他没有理由背叛单于。”
……
从刑房出来,一直躲在隔壁房间假装科尔隆的孟鹤妘连忙迎了出来:“不可能是木樨。”
裴伷先低头不语,孟鹤妘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心虚地说:“木樨根本没有动机。”
“先去看看科尔隆。”
孟鹤妘连忙跟上,有些懊恼地说:“就算他见了鬼面人,也不一定就是下毒之人。”
裴伷先猛地转身,将她逼在一处阴暗的角落,声音沙哑中带着几分磨人的暧昧:“你想说,木樨是无辜的?”
孟鹤妘心里一突突,突然就什么也想不起来了,满脑子只是昨晚那个薄如蝉翼的吻。
裴伷先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突然撤回身子,转身进了一旁的刑房。
暧昧的气息突然消失,孟鹤妘一脸懵逼地看着他的背影。
喵的!姑奶奶嘴巴都撅起来了,你就走了?
就走了?
走了?
……
房间有些暗,木樨拘谨地坐在椅子上,目光时不时地朝着门口看去。
距离上一次见到公主,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天,这三天,他和科尔隆,斑布被关押在一间牢房里。
科尔隆的视线总是时不时的聚集在斑布身上,两个人还无缘无故发生争执。
斑布和科尔隆身上的伤并没有得到很好的治疗,被鞭子抽打的伤口开始发炎,溃烂,夜里总是在草垛子上扭来扭去。
在知道他的伤好了许多之后,斑布看他的眼神也越发阴鸷了,他知道,有些东西变了,而导致这种情况发生的原因就是此时正从门外走进来的男人。
裴伷先进来第一件事就是问他伤势怎么样,木樨皱眉,“你是故意的。”只给他一个人治伤,其他两个人怎么会不多想?
裴伷先拢手坐在椅子上,依旧是一拍闲散的样子,一点也不像刑部的官员。
木樨抬眸朝门口看,孟鹤妘黑着一张脸进来。
牢房里昏暗,四面不透风,不多时,豆大的汗珠便顺着鬓角滚落。
他有些戒备地看着孟鹤妘,其实不知道她跟裴伷先到底是什么关系,又怎么来的大盛。一开始他以为她是跟三王子一起来的,但经过这三天之后,他竟有些看不透了。
孟鹤妘抿唇看着他,心里现在,是不是要把两个人身份互换的事说出来。
“斑布一定跟你们说,我是凶手。”
裴伷先撩起眼皮子:“你怎么知道斑布会说你是凶手?”
“因为,因为我见鬼面人的时候,他跟踪我。”他抿了抿唇,“其实刚到京都不久,鬼面人就找到了我,他说……”他微微顿了下,扭头去看孟鹤妘,“说我不是索伦家的亲生儿子。”
孟鹤妘一怔:“你都知道了?”
木樨脸色微微发白:“是。”
“那为何之前不说?”裴伷先突然开口,木樨身子一僵,苦笑出声,“因为怕!”
孟鹤妘:“怕什么?”
木樨定定地看着她:“怕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