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思琪也好奇地想要跟过去,却听到身后的隧道中传来阵阵悠扬的铜铃声,回头望去,只见一名男子骑着一头瘦小的毛驴从隧道中走了进来,这人须发留得很长,但显然并没有好好打理,十分凌乱,看上去如同一堆杂草,身上的衣服也有些破旧,俨然一副流浪汉的装扮,而且面带病容,不时发出几声痛苦的咳嗽声,但目光却透着一种狠厉,如同鹰眼一般,与之对视一眼,都不由得打了一阵寒颤。
铁思琪有心想回避,但那男人已经骑着驴朝她直撞而来,她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脑中闪过的只剩恐惧。就在她以为自己就要被撞伤时,却看到他们竟然径直穿过了她的身体,仿佛她就只是一道空气一般,与此同时,她眼前的事物如同被划开的水中倒影一般,开始扭曲变形,随即又交错重叠起来,像一幅色彩斑驳的油画,片刻之后又恢复如初。她惊恐万分,出了一身冷汗,急忙忙向那个她所熟悉的慕子刚跑了过去。
“慕子哥,这……刚才……我……”
慕子刚抓起她的手向前伸去,挡住从他们面前经过的一个男人,可那人却浑然不觉,更难以置信的是,他们的手竟然也从那人的身体中穿过,就如同穿过空气一般。
“我说过我们无法影响到这里的任何事物。”慕子刚平静地说着。
铁思琪这时才终于知道眼前一切都只不过是如同幻影般的存在,终于明白拼命追赶而来的慕子刚为何此刻会冷冷地站在一旁,终于懂得了他的神色之中为何会流露出一丝失落。原来即便真的置身于过去之中,冥冥中也会有着一股力量将其与现实隔开,对于那些既定的事实,终究谁也无能为力。
看着慕子刚,铁思琪心中万分怜悯:“慕子哥,你六年前的那噩梦般的经历就发生在这里吗?你刚才拼命追赶而来,是以为自己终于等到了一个可以挽救一切的机会了,是吗?”就在失神之际,石窟突然剧烈颤动起来,里面的火把一一倒地熄灭,石窟之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正当众人惊慌失措之时,黑暗中莫名传来阵阵凄厉诡谲的声音,似鬼哭、似狼嚎,声声直透灵魂,令人肝胆欲裂。片刻之后,又忽然亮起一团团泛着诡异的绿光,幽幽似鬼火,在石窟之中来回窜动。
虽然知道眼前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一场虚影,但铁思琪仍不由得心惊胆寒,当一团泛着幽幽绿光的东西朝她直飞而来时,竟也本能地抽出腰间的雁斩向前挡去,就在刀锋穿过绿光的那一刻,眼前光影浮动,空间变转,她发现自己与慕子刚已身处一条昏暗阴冷而潮湿的隧道中。
“慕大哥,救我!快救救我!”一声绝望的呼救声从他们身后传来。慕子刚转身望去,黑暗之中那双满是绝望的眼睛,那张满是血水与泪水的面孔,如同一把重锤再一次狠狠地捶打着他那颗早已伤痕累累的心。
虽然心里早就明白眼前的一切都不过是幻影,但他仍旧抱着希望拼命地向前跑去,只希望能够真的捉住那双当初没来得及抓住的手。终于,他触碰到了那双手,可惜还没有等他用力捉紧,那双手就已被拖进石壁之中。这终究不过是一场不怀好意的玩笑!他绝望地任由自己向那冰冷的石壁倒去,却发现自己竟然穿过了那面石壁,而空间也瞬间变了模样,冷雨霏霏,天昏地暗,他发现自己已立身于荒野的一段公路上。在离他十几米远的地方,女孩的尸体冰冷地躺在男孩同样冰冷的怀里,鲜血伴着雨水浸红了好大一片公路。
他的心再一次被撕裂,眼前一片漆黑,直接向后倒去,感觉有双手在后面托住了他,但他已无力再睁开眼睛去看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只觉得又一道白光直照在他的脸上,有些刺眼,身下的公路也变得十分柔软,缓缓地睁开眼睛,只看到天上已挂着一轮朦朦胧胧的白色太阳,周围是一片漫无边际的黄沙,原来他已经回到了那片沙丘之中。
铁思琪坐在他身边,露着微笑:“你醒了。”
“抱歉!让你担心了!其实……其实我真的没有你们想得那么坚强。”他虚弱地说着。
“你只是太累了,有点心力交瘁而已。”
“是你带我回来的?”
铁思琪摇了摇头:“不是,你一睡下,那条公路就消失了。我们可能从一开始就没有走出这片沙漠,之前所见只不是出现在这沙漠之上的幻象罢了。”
就在这个时候,远方忽然传来阵阵热闹嘈杂的声响,有鸡的啼鸣、有牛的叫声、有狗的狂吠,甚至还有人的说话声。
慕子刚和铁思琪赶忙向着沙丘的顶部走去,登顶之时,只看到离着这座山丘不算太远的地方已是沙漠的尽头,再往前便是一望无垠的森林,而出现在沙漠与森林交接处的那片稀稀疏疏的树群中的赫然是一座小村庄,十几间古香古色的房子坐落其间,乡烟袅袅,鸡犬相闻。村民依地势开垦出一块块田地,形成了一片规模不小的梯田。此时正值秋天,田里一片金黄。
铁思琪不由得有些激动,但很快就冷静了下来,问道:“慕子哥,前面那个村子是真的存在的,还是跟之前的一样只是幻像?”
“不管真假,先去看看再说吧。”
两人飞速滑下沙丘,走了一段时间之后,终于来到了村口。他们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但在距离一户人家还有十米左右之时,慕子刚却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这时,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小男孩拿着把柴刀气冲冲地从那户人家的院子里走出来,对着面前的一棵树胡乱砍了起来,那棵树不大,不一会儿便被砍倒了。可树倒了之后,小男孩却呆呆地站在原地,没过多久就伤心地哭了出来,着急地扶起倒下的树,拼了命地想要把树立回原来的位置,树一遍遍地倒下,他又一遍遍地扶起……
“小弟弟……”铁思琪有些不忍,想过去劝阻小男孩,刚要向前迈步,手却被慕子刚拉住,她感觉慕子刚手心已经湿透,抬头看去,发现他神情异常,眼神中透着一种让人难以读懂的东西,是恐惧?是惊诧?自打认识慕子刚的那天起,她就从未见过他有如此神情。
小男孩终于明白自己对这件事终究无能为力,懊悔地望了一眼这棵被他砍倒的小树,痛哭着逃开了。铁思琪看到那双哭泣的眼睛竟然也隐隐透着是一种漂亮的蓝色,只是比慕子刚的要浅一些。
“慕子哥,他的眼睛……”铁思琪望向慕子刚,发现他只是呆呆地看着。
“准备吃饭了!”院子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铁思琪发现慕子刚听到这声音之后,全身忽然一震,着了魔似的循着声音向院子里走去,双眼之中似乎含着些许泪光。
院子中,一个约摸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正在房檐下捣鼓着一部现在已经不多见的收音机,一个系着围裙的中年妇人从厨房中走出,对男人说:“别修了,先吃饭吧!”
男人抬头对女人说:“你们先吃吧!我就快弄完了。”
“那孩子又上哪儿去了?”
“刚才还在这儿呢,是不是又跑到外边野去了?”男人从椅子上站起来,向外张望,正好和刚走进院中的慕子刚四目相对,“你怎么来了?”男人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我……我……”慕子刚有些不知所措,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声音已经哽咽了,紧张得紧紧地握着铁思琪的手,他真的有好多话向对这个男人说,但此刻他却忘了要从哪里开始说,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就在此时,他的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下山办点事儿,路过这儿,就顺便来看看大哥大嫂。”浑厚有力,如同从天际传来一般。
慕子刚向后望去,看到一个年轻男子正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二十来岁的模样,身形高大、剑眉星目、薄唇悬胆、长发飘然,身着黑色风衣,俊朗飘逸,竟宛若天神一般。
“慕大哥、慕大嫂,你们还好吗?”年轻男子说着,便向那对中年男女走去,完全不理会站在他前边的慕子刚和铁思琪。
中年男子脸上露出喜色,但转眼即逝,随后面无表情地说:“还好!你有什么事儿吗?”
“师父让我出来办点事,知道你们住在这儿,就来看看你们,等下就得走了。”
中年女人转身向堂屋走去,不久后抱出一个制作十分精美的长木盒,把它交到中年男人手中。中年男人将木盒接过来,捧在手中,仔细端详了一番,最后递给了面前的年轻男子。
“你把它带回去交给乐朗吧。”
年轻男子略有犹豫:“这是你们慕家的东西,小师叔他们家族守护了它千百年,好不容易才把它交还给你们慕家,你真的打算又还给他吗?”
中年男人叹了口气,说:“我们以后不会再需要了,我们慕家的子孙也不会再参与灵术界的事。”
“慕家”,铁思琪心里咯噔一下,偷眼望向慕子刚,发现他全身不住颤抖,双眼中泪花闪动,痴痴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年轻男子无奈地摇摇头,但还是毕恭毕敬地捧过木盒:“当初承诺守护人世的三大家族,五姓族人多年之前进入囚龙山之后,就杳无音信,许氏族人也已经不知去向,如今只剩下你们慕家了,难道也要离开了吗?”
中年男子说:“慕家的承诺是抵抗来自异世界的威胁,而不是人类自己所制作出来的那些,那些事还是交给你们来管吧。而且我们慕家现在又还剩几个人呢?都快绝后了!你还想我们怎样?”
“那小刚呢?他拥有‘天慕之眼’,如果他注定要进入灵术界,你们又当如何?”
中年男子苦笑了一声,说:“慕家虽然有几百年没有出现过‘天慕之眼’,但这几百年来却一直过得很安稳。我时常在想,如果小雨没有‘天慕之眼’的话,或许她现在……‘天慕之眼’和你手中的这东西一样,对我们来说可能根本就不是什么恩赐,而是一种诅咒……”长叹一声,接着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小刚将来的路由他自己选择,我不会干涉。”
年轻男子低头不语,好一会儿才说道:“这样也好!”
中年男人说:“家里没备有多余的碗筷,就不留你吃放了!”
年轻男无奈地笑了笑,抱了抱拳,说:“二位多多保重,我先走了!”转身便要离开。
“乐朗还好吗?”中年男人叫住了他,“他这些年过得怎样?还是老样子吗?”
“嗯!”年轻男子点点头,“当年的事情,他可能此生都无法放下。”叹了口气,迈步离开。
夕阳的余晖懒散地铺满了整个院子,将里边沉默着的四个人的影子拖得很长,仿佛也将他们的思绪无限延伸。
中年夫妇对望一眼,都不由得长叹一声,男子收拾了一下桌子上那台收音机,挽起妻子的手向屋里走去。
慕子刚急忙追了过去,可走了没有多远又停下了脚步,铁思琪赶紧跟了上去,只见泪水已经在他脸上划出了两条清晰的痕迹。
“慕子哥……”铁思琪担心地看着他。
这时房门再次打开,中年***在门口向外张望,似乎想找着什么,终于视线挪向了站在院中的那两人。然而慕子刚却觉得他的眼睛并不是看着自己或铁思琪。
慕子刚张张嘴,努力想说出心里的话:“我……你……”发现自己的喉咙已经干得发不出几个音节。他终于还是放弃了,就这样看着面前的中年男子,只期盼对方能够和自己说点什么。
可是就在此时, 他却看到中年男子的脸慢慢发生了变化,表情变得古怪起来,额头似乎隆起了一小块,不一会儿,小块越来越大,竟是一个人类的鼻子,紧接着一张人脸从中年男子的面部猛然夺出。
慕子刚本能地向后退开,还没等他挥出弑魂剑,那张脸已几乎贴近他的面门,接着只感觉自己的脖颈被一只强有力的大手紧紧地掐住,整个人被一股巨大的冲击力牵动,直直向后飞出。
危急时刻,他急忙倒转弑魂剑剑锋,直取那张脸下的咽喉,那张脸急忙闪开,掐住自己脖子的力量也随之消失。他紧接着又挥动长剑寻着那张脸而去,却不由得愣住了。这里哪有什么小村庄?哪有什么斜阳余晖?哪有什么中年夫妇?依旧是那荒芜的沙漠,依旧是那浑浊的太阳……
“你是什么人?这是什么地方?”慕子刚剑尖直指那张脸的咽喉。
那张脸刚才为避开弑魂剑的攻击,急忙向后闪躲,却不小心一个踉跄跌到了地上。慕子刚仔细观察着,只见眼前这人全身上下污秽不堪,头发花白散乱、满脸胡须,模样看着已有七八十岁,目光散落、敞胸露怀,一副叫花子的装扮,而且身上所穿的似乎也不是当代的服饰。
“我,我是什么人?我是什么人?”那人疯疯癫癫地说了起来,“这里,这里是裂缝,裂缝,空间裂缝……”
“你刚才为什么要杀我们?”铁思琪也靠了过来,她脖子处出现了一条掐痕,说着话又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我没有……我没有要杀你们,我是救了你们。”那人疯癫之下露出了些许惊恐,“你们刚才情绪波动得厉害,触发了空间映象,使得这里出现了一些在其他空间过去或者是未来的景象。能触发空间映象,说明你们……你们的修为很高,但即便……即便是这样,你们只要深陷其中,就……就别想再离开。”声音越来越高,还带了一些颤抖。
“什么空间裂缝?”慕子刚问。
“空间裂缝,空间裂缝……”那人低下头,像是在自言自语,或是努力回忆着什么,“空间裂缝是存在于所有空间之外,是不属于任何空间的存在,是最恐怖的地方,黑暗、冰冷、死寂,没有任何生机,任何跌进其中的灵魂都会尝尽无穷的孤独、痛苦,直至时间尽头。”开始语无伦次。
铁思琪对慕子刚说:“我曾听我父亲说过,这世界上确实有空间裂缝存在,世上那些凭空消失的人,据说极有可能就是跌进这些空裂缝之中,其中不乏灵术界的才智之士,他们何等能耐,但从古至今也没有多少人能从中逃脱。不过这里的情况和传说中的空间裂缝相去甚远,而且也没听说过空间裂缝中会有能触发过去影象的功能存在。”
“这片荒漠是这空间裂缝中的荒芜地带,人世的时间在此间交错重叠,灵魂力量达到一定境界之人进入其中后,若情绪波动较大,就有可能会将自己记忆中的某些场景重现而出。本来空间裂缝是绝对死寂的存在,不可能出现这样的荒芜地带,但这不是普通的空间裂缝,而是被人从人世中硬生生撕开的……”那人浑身颤抖,瞪大双眼,像是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慕子刚问:“要怎么才能离开这里?”话一出口,他就意识到自己根本就是多此一问。
那人的表情僵住了,连身上那些颤抖也瞬间消失不见了,整个人如同雕像一般一动不动,但过不多久,又突然变得癫狂起来,不住地叫嚷着:“要怎么离开这里?要怎么离开……这里他娘的只有无边无际的沙漠和森林,我已经被那王八蛋困在这里十年,二十年……不对!是五十三年!五十三年了……要怎么离开?怎么离开?我……我怎么离开……”身体不断扭动,显然十分痛苦。
慕子刚和铁思琪发现他们所处的地方忽然显现出一座古代的宅院,几个身着古代服装的人影在他们面前晃动,似乎是在跳舞,但只是一闪而过,转瞬间又变成一片荒漠,黄沙满地,直接天际。
那人的癫狂喊声戛然而止,双目满是血丝,直勾勾地看着慕子刚,身形一晃,便向外逃开,身手极快,转眼不知去向。慕子刚追出几步,终究难寻那人踪影,似已融进了这漫漫沙尘之中。
“慕子哥……”铁思琪走向慕子刚,想伸手去握住慕子刚的手,终究还是忍住了,“那人说刚才出现的是过去或未来的景象……那是你的……你的过去吗?”
慕子刚似乎并没有听到,沉默良久,忽然问道:“空间裂缝的时间是否会和人世的有所不同?”
“这个不太清楚!但听我父亲说,所有空间中的时间都是不一样的,有些空间中的一天相当于人世的一年,有的甚至更长,但这也只是传说,谁也没有办法证实。你问这个是担心……”
慕子刚没有回答,只是说道:“走!咱们回崖底去!”
两人又匆匆走回断崖底下,再次来到了那寒潭旁,回到刚才的那处火堆和干草旁,火堆此时已经熄灭,只留下一点余温。抬头往天上望去,那轮朦胧的太阳又移动了一些位置,有了变化,看来这空间裂缝之中果然也有时间的流动,而且他们在这里已经逗留了挺长的时间。
慕子刚忽然回头对着那条小道说道:“你跟了我们这么久,是有什么事吗?”
铁思琪忙转身向后看去,只见身后的树丛中钻出一个破衣烂衫的身影,正是他们在沙漠中遇见的那个老者。
“你们……你们是否……是否已经知道如何离开此地?”那老者战战兢兢地说。
慕子刚叹了口气,说:“前辈被困在这里这么久了都不知道,我们又怎会知道?”
“那你们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
慕子刚说道:“我们刚才是掉进这潭水中,才来到这地方的,既然这寒潭是这空间裂缝的入口,那么或许从这里就能出去,即便不能,说不定也能从中找到离开的一些线索。”
“不要进去!千万不要进去!”老者的脸上现出了十分惊恐的神色,但随后便慢慢平复,摇摇头,缓缓地说,“潭中漆黑一片,不能视物,只怕……”
慕子刚说:“所以我想请前辈和我一起下去,前辈刚才既然能救得出我们俩人,可见前辈修为极高。我们一起下去,就算遇到什么危险也能互相有个照应。”他不想让铁思琪跟着下去,也不放心让她跟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甚至精神似乎有些不正常的人一起留在岸上,所以就想着让这老者跟着他一起下去。
他转头对铁思琪说:“你在这儿等着我,但我也不敢肯定岸上是否就一定比水里安全,你自己要多加保重!”不等铁思琪回答,就拉着老者向寒潭边走去。未等靠近,寒潭中的冰冷之气便已让他们二人打起了寒颤,幽蓝发黑的潭水只映着天上那轮灰蒙蒙太阳。
他拉住那老者的手纵身跃进冰冷的潭水之中,他那双泛着淡蓝色光晕的眼睛让他从小到大都没有真正感受到黑暗的存在,而现在他也终于知道他的这双眼睛叫做“天慕之眼”。可当他潜入这寒潭之后,眼前所见尽是模糊一片,所有的一切只是朦朦胧胧的影子。寒潭中一片昏暗,微弱的阳光透下,光影斑驳,形成一片片光怪陆离的景象,虚实难辨。
他拉着老者的手,想沿着潭壁下潜,然而他们努力游出很长的一段距离,却仍旧触碰不到潭壁,只能见到一个模糊的轮廓,始终难以靠近。他从衣服的口袋中摸出根水下荧光棒,打亮后交给老者,黑暗中终于有了光亮,可这萤火般的光又怎能驱散这无边无际的黑暗?
他竭尽所能地让自己置身在荧光之中,固执地希望能从中得到一丝温暖和光明,然而冰冷的潭水依旧如同一根根细针狠狠地扎进他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个器官,他全身开始发麻,忽然感觉自己像是被抛弃在世界之外,置身于一个巨大的黑暗和混沌之中,如同这被丢在无边黑暗中的萤火一般,随时都会被黑暗所吞噬,一时间一种极度的无助感涌入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