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云:满剌村寥落,山孤草木幽。羸形漆肤体,椎髻布缠头。
炎热的气候,走不远的路,就让人出一身薄汗,浑身粘呼呼的,偏偏天气晴好,火辣辣的日头当空照着,只有时不时飘过的一缕带有咸腥气息的海风,才能让人感觉到一丝凉爽。
听说这里晚上的时候温度还是挺低的,董宇急切的盼望着太阳落山。
从港口走出不远,就看到一条河从内陆延伸过来,在港口另一边汇入大海。沿河往上游走,小半个时辰之后,港口的人群就再也看不到了。
看着清澈的河水,连空气中的温度也下降了几度。董宇咽了下口水,看看周围,似乎除了自己这一行人,周围再也没有旁的外人了。疾跑几步到了河边,小心的捧起一捧河水,洗把脸,真是清爽。河水甘淡可口,凉丝丝的沁人心脾。
同行之人全都围拢到河边,洗脸喝水,笑语俨然。董宇干脆除了长袍,光着上身,拿条棉布手巾,蘸了河水,浑身上下擦洗一番。要不是这河水太浅,瞧着更像一条小溪,董宇都想跳进去游上一番。
重新上路之后,身上清新了许多,燥热之气一扫而光。心情好了许多的众人又有说有笑了起来。远处河面上出现一座石桥,离得远远的,嘈杂之声就隐约传了过来,就像那里是一处集市似地。
董宇手下只有文书以前来过这里,这次登岸当然得带上。据这位阴阳官说,这座桥还真是这里的集贸市场,是上几代的当地酋长建造的。酋长住宅就在桥下不远,桥上建有亭子二十几间,是当地人、外地人一起交易物品的场所。
桥上市场熙熙攘攘,热闹非凡。清白瓷器、各色花布,均有卖的。当地土产是黄速香、打麻儿香,牛羊鸡鸭都有,不过数量较少,价格也比较贵。甘蔗、芭蕉、菠萝蜜,青葱、生姜、大蒜、冬瓜、西瓜,瓜果蔬菜倒也是多种多样。
既然来到了陌生的地方,还是雇个当地导游比较好,文书虽然来过,到底不是本地人,对当地的了解还是不够彻底。这市场上人来人往的,想要雇个人,还是不难办到的。
董宇走着走着,停在一个卖西瓜的摊子前。摊位上是男女两个人,一个老头和一个小姑娘,看样子像是爷俩。老头年纪并不大,应该也就是三四十岁的样子,肤色微黑,头发在脑后挽了个髻。下身围一条白布,上穿花布短衫。艰苦的岁月磨弯了他挺直的腰杆,脸上的皱纹和无神的眼睛显示出了对生活的无奈。
小姑娘倒是一副清纯可爱的模样,一双乌丢丢的大眼睛怯生生打量着眼前的客人,一时竟忘了招呼。
“请问客人您想要买点什么?”见来了生意,老头精神一振,瞪了女孩一眼,赶紧露出一副笑脸招呼着董宇,一开口,一副略显生硬的闍婆话。
董宇在闍婆呆了不少时间,对这种话不说说得很好,简单的对话还能做到,听懂更没问题,要不然他怎么和咖喱韩他们谈判呢。现在一听对方说的话自己也会说,省了翻译这个环节,当然是技痒难耐。
“这位大哥,我想买你一个西瓜。”董宇对这小贩也是点头微笑道:“我们是外地来的,远路而来,要在此地多呆些天,顺便游览一番。”
“我们对这里也不太熟悉,想要找个当地熟悉情况的人当向导,我看这位小姑娘比较机灵,想要雇用她几天,给我们指指路,讲解一下当地的风土人情,你看好不好。”说完董宇掏出一块银子,大概有个二三两的样子,颠了一下递给那男人,“这是佣金,等我们走的时候,会再给这位小姑娘一笔酬劳的。”
那个男人愣了一下,显然董宇说的话让他吃了一惊,不过此类的事情他也听别人说过。确实有外地客商雇当地人当向导的,而且给的佣金还真不少。这不,董宇出手就是一锭白银,也算是不小的手笔了。
他扭头看向了身边的小女孩,凑过脑袋,两人嘀咕了一阵子。不过看那小女孩的样子,一副好像不太愿意的样子,最后只得屈从了男人的意志,委委屈屈的答应了。
“这是我的女儿,她叫花姑子,你们这就带她走吧,等你们离开的时候,让她自己回家就可以了。”这个又老又黑的男人,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女儿所托非人,就这样就放心的让自己的女儿跟人走了。
没有董宇印象中的眼泪汪汪、恋恋不舍,也没有对金钱更大的索取,就这样平平淡淡的事情就过去了,平常的就好像喝了一口水一样。董宇自己都愣住了,这一切也太顺利了吧?当然,他肯定不会说什么你就不担心之类的废话,那样的话,别人不说,他自己都会瞧不起自己的。
身后的人都纳闷的看着董宇,就算要雇向导,好像也应该雇那个当爹的吧,毕竟那人年纪还大点,知道的肯定比小女孩多,要说董宇看上了人家的美貌,那就更是无稽之谈了,这里的当地人不说有没有体臭,最起码这黑不溜秋的样貌就决不会引发什么旖念,董宇怎么选她呢?
其实董宇再没上桥的时候就有这个想法了,也暗暗观察了好多人了,当地人皮肤颜色都比较深。只有这小女孩肤色浅点,黑的不那么很。一番比较之下,他一眼就看中这小女孩了。
至于当地风土人情、风情典故知道的多不多,那都是次要的,她是当地人,很定有三亲六故的熟人的,有不知道的情况完全可以再去问别人的,至于那个父亲,一个中老年男人,形容枯槁,哪有水灵灵的青春小女生看着养眼。
从桥市上下来的时候,董宇这一行队伍中就多了个皮肤黑黑的小女孩儿了,其实她也不是黑,那应该叫健康红。
婉儿一路上不停的和花姑子说话,两人连说带比划的,说了个不亦乐乎。董宇注意到一件事,小姑娘的话中一再提到什么龙的,别人都没注意,都认为这是小孩家讲的童话故事,董宇却是暗暗留了意。
这些古代的海外番邦很有些珍禽异兽的,由于认知能力有限,像什么太平洋岛上的巨蜥、热带湖泊中的水蚺,那些巨大而又恐怖的存在,被冠上神兽的名字也不稀奇。
回到港口的时候,董宇呆住了。以前在苏尔把牙和满者伯夷的时候,明军舰队都是上岸驻扎,然后使者接见当地国王和头目,跟随舰队的商人上岸交易。现在却是在筑城!
董宇这一来一回,半天时间已经过去了。靠岸的时候是中午刚过,现在明显已经是傍晚了。几千明军从船上到几百米外的丛林边缘形成一道散兵线,有嘹亮的劳动号子从森林边缘传来,那里有军力、于丁们正在伐木,勇士、力士们在打桩,旗校在指挥,正在把一根根伐好的木桩打栅栏一样在地上订成一排,根本不像行军打仗一样搭个帐篷就算完事。
郑和想干嘛?他想在这儿建座城住下来吗?董宇急惶惶的想去找郑和问个清楚,却被告知,大帅正在接见当地士绅。这是郑和身为外交大使的本分,到了一个地方会见当地最高行政长官,这是古往今来的外交官必须履行的职责。董宇不是大明的官员,更加不是郑和的下属,他当然没资格也没权利掺乎到这种事情中来。
但是这并不影响到他打听到想要打听的事。在满者伯夷打的那一小仗,使他在军方有了不少熟人,尤其是那位毕千户和他手下的几位百户,和董宇更是熟络得很。
毕千户作为军方高级将领陪同郑大帅亲切接见外国友人去了,那几位百户可没什么事了,尤其是那位和他一起从满者伯夷半路跑出来的百户郑华,更是和董宇投缘的很,在他心里一直以为是董宇把他和他手下那一百多号兄弟给救出来的,要不是董宇没那个意思,他早就和董会长喝血酒、拜把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