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清殇偷偷瞄了龙隋安一眼,摸了摸工具人穆天赐的头,不自然道,“我是来看我侄儿的。”
“众所周知,太乙宗门穆清殇思慕凤凰林主凤傲雪多年,始终求而不得。凤凰林主与龙渊境主成婚之日,还毫无颜面的大闹一场,被太乙真人逐出师门,自此杳无音讯。
岁月易逝,人心多变,一晃多年,素来快人快语的穆清殇,谁承想竟满口瞎话,是来看侄儿,还是来看心上人之子的,在座的诸位都不瞎,看的可是明明白白的。”
颜妃丽瞧着穆清殇将龙霁恩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不算,还故意拿竹条抽打龙霁恩,早就火冒三丈,此时哪还忍的了,出言讥讽,字字如刀。
穆清殇双眸一暗,喟叹一声,“斯人已逝,我本不想提及,免得扰了故人安宁,但被你个蛇蝎妇人说的这般龌龊,我自己无所谓,却总要为斯人辩驳一二。”
“我一生磊落,事无不可对人言。唯遇一人,一事,千般小心,万般谨慎,仍不知如何言说,唯恐唐突。如今,故人皆已不在,便说道说道吧。
弹指一挥间,转眼我已不惑之年,相交的人不算多,但也不算少了。
可如凤凰林主凤傲雪般,心若菩提,胸怀苍生的女子,我只见过一个。
吾倾慕半生,虽求而不得,然此志未改。
我心悦凤傲雪,自来坦坦荡荡,凤傲雪拒绝我,从来明明白白。我二人之间,天地可鉴,清清白白。
龙君源与凤傲雪大婚,我送了数车贺礼,豪饮千杯为贺,声势虽大了些,但绝非什么大闹婚礼。
我穆清殇自问算不得谦谦君子,却也有成人之美的气度。
至于逐出师门,实乃无稽之谈。
你没听到我小侄子说,这些年,我师兄和门徒一直在探寻我的下落。”
穆清殇斜睨了颜妃丽一眼,鄙夷道,“你自恃有几分姿色,靠着一手媚术,四处蛊惑利用男人达成所愿,活了大半生,可有一个男人不为你的容色,真心爱慕你这个人。”
颜妃丽不自觉看向水擎苍,水擎苍发已染霜,面容似是搁置许久的桔子,失去了原有的光鲜,皱巴巴的,但眉眼间仍依稀能看到,年轻时的清俊。
水擎苍察觉到了,颜妃丽灼灼的目光,拧了拧眉,背过了身。
颜妃丽自嘲一笑,她原也是名门之女,只可惜……命运弄人。
“与你不同,你是名门太乙真人的入室二弟子,地位尊崇,受万人敬仰,自幼修习的,乃是令无数江湖人眼红的武林绝学。
一生最大的挫折莫过于心仪之人,心悦他人,你负气出走,四海为家,仍有师兄、侄儿,相识或不相识的子弟惦念。
而我年少失怙又失恃,叔婶不仁,为占我家产,意图将我卖人,我出走江湖,几经生死。
我颜妃丽一生所求,从来不是他人的倾心或垂怜,我要的是爬到很高很高的地方,自己掌控自己的命运。
我和你,从来都不是一路人,只怕一生,也无法互相理解。
可我依然羡慕你,可以不计代价,不求回报,飞蛾扑火般的爱一个人,纯粹的令人,令人惭愧又难过。”
“母亲。”龙霁恩小声的唤了声,与平日大相径庭的颜妃丽。
颜妃丽满目心疼的瞧着龙霁恩的伤,温柔如水的声音,转瞬凝结成冰,“今日多谢真人指点吾儿,我颜妃丽记下了,改日必当厚报,我们走。”
人群中传来阵阵骚动,水玲珑搀着水夫人,穿越人群,一步步走到了水擎苍的面前。
水夫人沈灵韵患有不足之症,打一出生便泡在药罐子里,若是出生寻常人家,怕是早已夭折。
偏生其父乃万剑山庄庄主沈铸,与天下第一神医凤倾梧交好,才活了这许久,还嫁人生子,共享天伦。
仅这么几步路,水夫人便气喘吁吁,额头微汗,一股奇异的药香弥漫,之前蛊惑人心的脂粉香,消弥无踪。
水夫人将手中的披风给丈夫披上,仔细的系好衣带。
“夫君,当年江湖诸名门正派联手,对付魔教教主魔天纵,大魔头临死前,以毕生功力打了你一掌。这些年,你一直小心将养,却总不见好,一经风便咳嗽不止。我见今日有风,你又要在湖边待客,便拿了披风来。”
水擎苍替夫人,将被风吹乱的发别至耳后,温声道,“多谢夫人挂怀,湖边风大,你身子素来不大好,回去休息吧。”
“整日呆房里,实在是憋闷,今日陪夫君一起宴客可好,偶尔为之,不会有事的。”水夫人说着话,却一直戒备盯着颜妃丽。
颜妃丽朝水夫人点了点头,带着龙霁恩走了。
这世间,还真是不公平,有的女人生来便有父兄宠爱,丈夫怜惜,子女孝顺。
而她谨小慎微,如履薄冰,方得来今日种种,稍一行差踏错,便有可能会万劫不复。
人与人,还真是不同。
……
无妄湖。
一叶扁舟乘风而来,于平静的湖面,荡开圈圈旖旎的涟漪。
舟上端坐一白衣少女,素纱掩面,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正专注的盯着面前的古琴。
纤纤玉指撩拨琴弦,铮铮琴音自少女指尖倾泻而出,如潺潺清泉流入人心田,涤去这凡世万千烦恼。
水擎苍设宴的无妄亭内,诸人纷纷停筷,品鉴琴曲。
独魔弒染嘴巴不停,两腮圆滚,双眸因美味的食物,透出餍足的光。
龙隋安左手支头,右手无意识的转动,面前的云纹鎏金酒杯,双眸含笑的盯着魔弒染瞧。
魔弒染被瞧的不自在,不禁瞪了龙隋安一眼。
龙隋安眸底的笑意更甚,孰能想到平日里凶神恶煞,心思诡谲的魔教女魔头,吃饭的时候,却像是小动物似的专注又纯粹。
“慢点吃,又没人和你抢。”
龙隋安将手中把玩的鎏金酒杯,搁置桌案侍酒傀儡面前。
约莫半尺高,一袭艳色石榴裙,梳着双丫髻的傀儡,轻提手中的酒壶,垂眸浅笑,将面前酒杯倒满了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