臾骈哈哈一笑,“魏寿余机智百变不假,也要有思虑周全,老谋深算的士将军配合,这出戏才能演到最后,成功落幕啊。”
魏寿余的心事被士会知悉后,两人心照不宣。为了尽力保全自己在秦国的妻儿,士会故意曲解魏寿余,令秦康公生疑。于是有了士会深夜拜访秦康公这出苦肉计。为了安抚士会,让他放心前往,秦康公当众立下重誓,免除了士会的后顾之忧。魏寿余向臾骈复命时曾告知臾骈,此刻正好可以拿来说事。
“士某能够顺利归来,全赖臾将军知人善任。士某感激不尽,佩服不已。”
“今日你我一番相互吹捧,若为旁人所知,恐怕被人取笑。以为我二人,以夸赞对方为由,实则想要赚取对方对自己的肯定。”臾骈摇摇头。
“这叫惺惺相惜,休要理会旁人看法。”士会一直很欣赏臾骈。当初他在狐偃麾下时,士会就留意过他,还为他的不得重用扼腕。后来看他为赵氏所用,心里暗暗替他高兴。
“你我二人,从敌对到并肩作战,臾某只觉万分庆幸。今后少了个劲敌却多了个朋友,简直是天大的喜事。”臾骈对士会的才华十分钦佩,对其人品也是相当赞许。
“今日臾将军光临寒舍,除了看望士某之外,应该还有使命在身吧?”从前,士会跟臾骈就交集甚少。臾骈升任“六卿”,士会还羁留秦国,所以两人实际并不熟稔。臾骈地位在士会之上,却主动上门拜会,似乎超越了两人的交情,所以士会才大胆做此猜测。
“士将军真是洞若观火。”士会既然已经猜到,臾骈干脆把来意挑明,“实不相瞒,臾某是有任务在身。受某人之托,特来解士将军心结。”
“看来士某人的心结,已经不是暗结,而是天下皆知啊。惭愧,惭愧。”
“既是明结,解铃还需系铃人。臾某就是来充当说客,说明原委的。”看士会的样子,像是已经预料到,臾骈顿时放心。“本来还担心自己笨嘴拙舌,误了委托人的大事,看来是多虑了。”
“今日若不是臾将军亲自来访,士某也打算不日就要主动去将心结了结。不过,士某还是迟了一步。罪过,罪过。”士会颇有些懊恼。毕竟,于情于理或是身份地位,都应该是他主动前去和解。
“如此甚好,看来事情并非想象的那么棘手。”作为和平使者,臾骈本来心怀忐忑。毕竟难解的一方正是这位士将军,如今听他这么说,整颗心终于落地。“今日刀未出鞘,战争便消弭于无形,臾某颇有英雄无用武之地的遗憾啊。”事情既然已经解决,剩下就是轻松聊天,臾骈免不得又是几句自我调侃。
“可见臾将军高出士某一筹,剑不出鞘便已震慑了对手。”士会语气也轻松起来:“此事还怨士某器量狭小,所以才造成误解。以至于要麻烦臾将军跑一趟,士会实在过意不去。”
“士将军不必过虑,大将军不会计较的。士将军的种种思虑、犹豫、郁结难平,都属人之常情常想,不必苛求。”在臾骈看来,士会这几年的种种际遇,如同天堂到地狱又返回天堂。经过几次三番的折腾,没有剑走偏锋,已经算是相当客气节制。要说对赵盾没有半点埋怨,那已经算不得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了。
“士某太过专注自己的个人情绪,对大将军的立场完全没有顾及,实在太过执拗,有负大家对我的期望。”
经过与魏寿余和结发妻子的交谈之后,士会想了很多。造化弄人也好,命中注定也罢,一切已经过去。当初赵盾的举动并非针对他,可是之后派人用计将他迎回,却是不争的事实。哪怕要将他迎回,是因为“河曲之役”的失利,不得已而为之,已经不重要。
最重要的是——他回来了。回到暌违六年的故土,平安抵达这片生他养他的土地。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过往已经诸多遗憾,拥抱未来,怜取眼前人,珍惜眼前事,爱惜这失而复得的大展鸿图的机会,才是务实之举。
“士将军不愧是士将军,始终顾全大局,自律自省。”臾骈发出由衷的赞叹。这个时候还想着众人期望,还能自我反省,实在不易。
“士某不过是顺从经历,听从心意而已。一路走来,一边思考。一边赏玩风景,一边采撷,一边卸下包袱,终于走了出来。”一路的煎熬无奈,午夜梦回的爱恨交织和义愤难平辗转反复,终于找到出口。那个平和持正的士会,失而复得。
“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臾骈双手紧握士会的肩膀,“士将军经历种种,将来必有回报。所有亏欠,必会加重补偿。只要放平心态,福田自在方寸之地。”
“说得好!”士会的声音高昂起来。他命人拿来酒,给两人斟满。他拿起杯子,碰撞臾骈的杯子,发出“嘭”的响声,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臾骈也不客气,为这水到渠成的和解干杯!未来,他们要并肩作战,继续光大晋国的雄雄霸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