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来报,秦军已经占领武城。荀林父等人主张,不与秦军硬拼,只守不攻。我军熟悉地形,粮草无忧。只要守住,让秦军占点便宜。只要秦国新任的君主能够堵住一班老臣的悠悠之口,他们自然会考虑现实困难,选择撤退。毕竟,深入异国,长久作战,对他们是不利的。
赵盾表示赞成。他回信说,就依主将之计,伺机而动。务要确保我军将士,依计而动,减少伤亡,保存实力。
战事无忧,赵盾的重心又转到对先克死亡的调查。先克是腹部中刀伤,大量流血致死。在‘虎啸岩’四处搜寻,并未找到凶器。可能被凶手带走或是已被抛掷湖中。
根据之前收集到的信息,先都和蒯得嫌疑最大。按照计划,只留下两队人马,分别监视两人。几日下来,并不见二人有何异常举动,调查又陷入僵局。
没有证据,不能抓人。否则打草惊蛇,会让自己陷入被动。毕竟两人身份不一般,一个将军一个大夫。万一对方借题发挥,反而节外生枝。所以,为防范政治风险,只得按兵不动。
此事让赵盾颇为苦恼。左右为难,欲罢不能。这日,回到府上,赵盾左思右想,愁眉不展。有人拍门,得到允许后,来人应声而入。赵盾一看,原来是贺文。
“大将军多日操劳费神——”只见贺文手捧盘子,里面盛放着一碗汤。色泽透亮,红白相间,红的嫣红欲滴,白的清气淡然。他将碗拿下,放到赵盾桌上,说道:“这是莲子枸杞炖冰糖。清肝明目,补中益气,正可帮将军提提神。”
“贺总管费心了。”赵盾端起碗来,嗅到一股清香。拿起勺子,舀一勺送入口中,清甜爽口。细细咀嚼,很快见底。他长长舒了口气,“果真舒爽可口,精神为之一振。”
“坐下吧。”赵盾指指对面的座位,示意贺文坐下,“我正为先克之事发愁。你来得正好,帮我出出主意。”接着,赵盾把手头所掌握的情报以及遇到的瓶颈一一告知贺文。
“对方按兵不动,十分可疑。”贺文分析道:“我们有非常大的把握可以肯定,先克将军之死,必定是他们所为。只为报夺田之恨,不至于下如此狠手。毕竟先将军位高权重,与大将军又关系密切,他们多少要顾忌。”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之所以动手,绝非单纯的为了蒯得家的那块地,而是向我宣战?”赵盾想了想,觉得颇有道理。
不管先克多霸道,地被夺走,总有其它途径夺回。比如,向君主或者赵盾申诉。或者,把此事公开,大家把话讲清楚。又或者,干脆把事情闹大,博取他人同情。从而,拉拢更多人去到他们的阵营。无论如何,不需要将人致于死地如此极端。
“因为大将军要对地方官员大动,双方摩擦增大。再加上此事——”贺文提醒道:“大将军想一想,他们是不是越逼越紧,动作频频?”
“快到狗急跳墙了。”这半年来,双方为派人去往地方,明争暗斗。之后,在群臣大会上针锋相对。接着,先都来访。后来,动用君主向赵盾施压。这一系列递进加码的动作表明,他们已经接近疯狂。
“此时,又逢晋秦两国交战。”贺文有种山雨欲来的不安,“他们既然已经犯下一件大案,接下来,可能要犯更大的。杀先将军之事,可能只是个预演。”
“的确,内忧外患,动手的绝好时机。”赵盾曾经模糊的设想过,有朝一日,双方一定会正面对决。只是他不清楚,是以何种方式,何种面貌,何时展现。“可是,最令我焦心的是,我们完全不知道,对方在做什么,策划了怎样的阴谋。所以,根本无从防备。”
“派人去盯着他们。时间久了,自然会露出马脚。”贺文认为,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最好的办法就是紧盯对方,等对方出错。
“之前,我们派人监视五人,似乎被发现了。现在撤掉三组,只留下两队人马,分别监视蒯得和先都。”说到这,赵盾叹息一声,“可是,什么都打听不到。”
“出其不意,才能攻其不备。”贺文有不同意见。“我想,大将军之所以这样安排,是已经将杀害先将军的凶手,锁定在蒯得和先都身上。”贺文和赵盾对视,赵盾点头。
贺文继续道:“可是,我们监视这两人,偏偏什么也没发现。这恰恰说明,他们两人与此事一定关系重大。所以才格外小心谨慎,让我们抓不住痛脚。那么,可能有动作的,就是其余三人。”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赵盾拍拍脑袋,恍然大悟,“你看,我这莲子汤真是白喝了。”
“大将军说笑了。”贺文笑了笑,“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大将军劳心劳力,难以兼顾,无暇细想。”
“明天,我就命他们把监视先都和蒯得的人马撤走,改成监视另外三人。”事情宜早不宜迟,赵盾决定速战速决。“越是风平浪静,就越觉得不安。希望这次这三队人马尽快有消息回报。”
赵盾的心烦意乱,除了因为杀死先克的凶手迟迟无法归案之外,更有对“五君子”等人行为的胡乱猜测。这些猜测,来自与他们几次交锋后的感觉。没有成形的想法,也找不到证据支持,只是零碎片断的臆想。但是,不安却不断扩大,蔓延缠绕。
“现在是敏感时期,有这种感觉也是在所难免。”自从陪同先克出行回来之后,贺文一直密切关注事件进展。赵盾即将要实施的全部革新举措,贺文都清清楚楚。如有必要,他还会提出建议。
谁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个时候先克出事,贺文更是担忧不已。“如果可以的话,请大将军务必随时保持对军队动向的关注。毕竟,“六卿”当中,对方有三个席位。如果他们要谋划什么,一定要有军队才能成事。”
“照此推测,如果他们要调动军队的话——”赵盾低头思考,“君主应该不是他们的目标。毕竟,君主不仅没有阻碍他们行事,反而还能帮助他们。况且,君主年幼,还能为他们利用。既然不是君主,他们的标靶显然应该是——”
“他们将我视为眼中钉。只要将我拔除,就没有人会分割他们的势力范围。他们可以继续享受压榨平民得到的民脂民膏,一切照旧。甚至比从前更好。“六卿”的所有席位都是他们的,往后,他们可以随心所欲的为所欲为。嗯,真是深谋远虑。”
“这是你死我活的决斗,双方都没有选择。”贺文无意替对方开脱,也不想粉饰太平。当初为争“六卿”席位,对方失败,已经积怨在心。此次,赵盾又要对地方人员大行裁撤。己方向前推进,对方就是步步后退。对方只能把我们往后推,他们才有更多的生存空间。
“对,没错,我们都没得选。”赵盾点头。
一开始,双方并没有摆开阵势,像战场杀敌似的旗帜分明。可是,随着形势的发展,赵盾要实施的整治举措,触动了他们的利益。他们的生存受到威胁,不得不起身抵抗。于是双方剑拔弩张,争斗从幕后来到台前。起初,他们并未将对方树为标靶。可是,撕去伪装,他们都暴露在阳光下,无所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