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蒯兄弟,千万不要气坏了身体。”士榖上来安慰道:“咱们兄弟几人都在此。你把事情原委说出来,我们大家一起想办法解决。”
先克与他们并无瓜葛,为何无缘无故要占蒯得的祖产,众人都想不明白。
“前阵子,先克去郊外玩耍。为了抓一只兔子,闯进我家田地。”蒯得的语气十分不满,“后来,我的家丁赶到,要他赔偿银两。谁知他不仅不给,还打伤我家仆。仆人回来告诉我之后,我本气他霸道,想要追查到底。后来一想,踩坏庄稼,不是什么大事。损失点钱财,就当自己倒霉,赌钱输了银子。”
“谁曾想——”说到这,蒯得的声音变得高亢,眉头纠结起来。“前几日,来了一帮人,气势汹汹的说是要丈量土地。量完就算了,还说,有人对其归属有异议,所以要提供地契,拿去核实。家丁报与我知,我与对方据理力争。当场将地契拿给他们看,表明这是祖传之物。而且,上面清楚记载所属人名字,何来异议之说?”
他看向四人,四人均点点头。他们都很好奇,怎么跟先克搭上关系的?蒯得顿了顿,“这些人,见说不过我,便走了。我以为事情到此为止。可是,就在昨天,来了一队人马,堂而皇之的将田地圈占。还派人驻守在四围,说是官府征用,任何人不得入内。”
“你如何得知是先克所为?”梁益耳也不冷静了,抢着问道。
“我当时就气炸了。昨天到刚才之前,我四处打听,终于弄清楚了。”蒯得的胸口起伏上下,可见情绪之激动。“是先克,就是他!踩坏我家庄稼,没有半声道歉,半点银子补偿也就罢了。还用官家名义,抢我祖产。这是何道理?明摆着欺负我不成?难道先前的踩踏只是试探?见我软弱可欺,所以变本加厉?”
将事情原委说完,他“嗖”的一下起身。在屋子里大步来回,走来走去,把地板踩得‘嗒嗒’作响。似乎这样,才可将他满身流溢的怒气倾泻而出。
“先克真是……蛮横霸道至极!”蒯得所说,先都第一个站出来声援。“可恶,可恨!”
“仗着赵盾在背后给他撑腰,肆意妄为。德不配位,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先克年纪轻轻就居高位,士榖本来就不满。听到这,更是气红了眼。
“不应该啊。”梁益耳想了想,总觉得这事有点蹊跷。“明明他有错在先,踩踏了你家的农田。不道歉就算了,还明目张胆的抢占,说不过去啊。”就算先克霸道,也不必在这件事情上发挥吧?自己理亏在前,对方不追究,也就算了,哪有倒打一耙的道理?
“梁兄,你是不了解先克的为人。”关于先克,同是先氏族人的先都最有发言权。“小时候,他和叔伯兄弟一起去郊野玩耍。明明是堂弟先抓到野鸡,他后来才到。到之后,他拿着野鸡,招摇过市,人人都以为是他捉到的。长辈问起,他说野鸡是他抓到的。长辈本疼他,更因此对他宠爱备至。”
“争夺六卿,我们落败。事后,我与仆人外出,正好与他正面相遇。他竟不顾而去,招呼也没和我打。虽说先氏两宗政见不一,来往很少。可是,我毕竟是他叔叔啊。听闻此事,我父亲时常长吁短叹。说是计不如人,莫怪人看不起。我气得和父亲争执,反被他数落,说我智谋才气不如先克。”先都有几箩筐的苦水要吐。
“上次还听你说,你们两府的家丁还差点打起来。又是因为何事?”梁益耳问道。此时正是声讨先克的时候,干脆做个回顾总结。
说到这事,先都更来气了。“我与府上家丁一同郊游。有片桃林十分好看,我们先到。见左右没人,便将兵器摆开,准备比武射箭。刚刚布置好,先克带着几个仆人来了。开始说要和我们玩耍,我们不理他。”
“他们几个仆人硬要来。结果不小心,有个人被我们的人推倒。这下不得了了,全部人都上来,扭打成一片。先克更是发狠,说是他们不高兴,我们也别想玩。结果,打了几下,大家的玩兴都败了,只得不欢而散。”
“说起来,都是孩子心性的耍赖。”梁益耳说道。
抢东西争地盘,不尊重长辈,并不是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过。顶多算是莽撞冲动,再加任性无礼。这些行为与今次所为,不可同日而语。夺人祖产,绝非一时冲动。两次三番派人前去,无中生有,编造理由,明显是有计划有预谋的。
在新老两派亮剑的关键时刻,先克怎么会做这等不着边际的事情?难道他是故意激化两派矛盾?梁益耳试图找出其中的关联,避免被一时的怒火遮住眼睛。“踩踏蒯兄弟的祖产,发生在先克已从外地探访归来之后。他出差归来后,行事比原先沉稳许多。照理不应该如此恶劣才对。”
“我的军师啊,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遗余力的为对手开脱?”先都颇不解,“‘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先克任性冲动,岂是短短一个月就能改变?我说的,还是他没有升至中军佐之前的事。今时不同往日,地位比从前更尊贵。只要他不招惹幼主,不与赵盾决裂,谁还能奈何他?正因为这样,他才肆无忌惮。”
“先都兄弟误会了。”梁益耳赶紧澄清道:“在下只是觉得,事情在此刻发生,颇不可思议。就算没有参与赵盾整顿内政的一系列方案的起草,群臣大会,先克也在场。他应该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赵盾已经牢牢掌握主动,要剪除我们的羽翼,而且是十拿九稳。既然如此,他何必横生枝节?难道中间有什么误会不成?”
“哪有什么误会?”蒯得的满头满腹都是愤怒,他大声强调,“我已经打听清楚,千真万确。这些将我家田地单独划列,还守着不让外人入内的军士,就是先克派去的。踩踏麦田之事,我问过府中上下,确有其事。当时先克还带着四名侍卫,就是先府的四大护卫。”
“我还带着管家偷偷见过先克。管家亲口确证,当日闯入田地的就是他。我的管家,还被他手下侍卫踹得青一块紫一块的。幸好有点功夫底子,才没落下内伤。”
蒯得自问,已经做过详实调查,事情一目了然。人在屋里呆着,偏偏祸从天降。
先克此举,无疑是在他们对赵盾的雷霆手段极端不满,因而熊熊燃烧的怒火上,又添了一把柴。
“如果是这样,先克真正是逼人太甚。”梁益耳这才下了结论。
蒯得一向温和宽厚。人虽风流不羁,遇到大事,还算稳重。据他所说,整个事件,从起始到结果,他都仔细查问过,而非凭空臆测。这样看来,先克的行为,真正是不可原谅了。
这可是蒯氏祖先留下的基业,意义大大超过田地所值钱财。这样明目张胆的霸占,实在是目中无人,可恶之至!明明自己有错在先,不思悔过就算了,还平地起波澜。这样明火执仗的抢劫,与盗贼何异?如此胆大妄为,不就是仗着自己大权在手,无人望其项背,所以气焰嚣张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