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二人在那里一唱一和,牢骚不断,而中间的那位,直戳戳的站着,背后背弓,怀里抱着一把腰刀,双眉紧促,也不搭声。
见他不说话,左边的班头仰脸着他,道:“唉!其实向我们这样的,又没什么本事,在这里受气挨骂,只要能混口饭吃,也还值得,只可惜了兄一身的本事,立功无数,江湖之上谁不敬仰?可是,如今却落得和我们一样喝西北风!”
旁边的一位也是连连点头道:“就是就是,谁说不是呢!”
中间那人依然皱着眉,吐了一口长气道:“你们在这里,我再去四周转转!”
说罢,转身走了。
那二人见他隐入树丛之后,不禁对笑起来
“什么东西啊!认为自己有些手段,装腔作势,天天想往上爬!结果呢,活干得不少,挨得训斥比谁都多,现在还不是照旧和我们一样,坐冷板凳,干粗活!”
另一个也不禁低声耻笑道:“就是,就是,前些日子,他了无迹抓贼,想表现一下,谁知那贼正是官家派去的!差一点把达鲁花赤大人气死,找个由头,可把他整的够呛!据说,他要不是倾家荡产的给大人的姨太太送礼孝敬,就是这个冷板凳也坐不成,早回家抱孩子去了呢!嘻嘻”
二人只管拿了无迹取笑,而那了无迹站在树的暗影里,听得真切,心里愤恨,欲转身与他们理论,却是无趣,只得咬咬牙,闷声离开。
二位班头正在拿了无迹的事情取乐,只听得木车响,一个仆从打扮的人,推着车子过来。
木车到了二位班头旁边停下,那仆从冲着他们施礼道:“二位班头辛苦!弟兄们辛苦!饭来了,大家慢用!”
二位班头早看见他了,知道是送饭的,也并没有好气。
只坐在石阶上厌厌得道:“怎么今天送饭的换人了?都是什么饭啊?该不是又是白菜泔水汤吧!”
仆从讪笑道:“只因以前送饭的,伺候各位不周,所以今日特意从后厨把我派来的!我特意给各位爷加了些菜,你们看看可否满意?”
两位班头听了,立时起身,过来掀开木桶盖子,顿时,一股扑鼻的肉香袭来。
只见里面满满的都是炖肉,烧鸡,二位班头立时眉开眼笑伸手抓了一只肥鸡腿,往嘴里塞,一边道:“满意!满意!哈哈”
仆从又从旁边提出一坛子酒来,道:“今天不光有肉,还有酒,还望各位爷吃好喝好!”
二位班头,顿时眼睛放光,自车上拿出碗来,倒了两碗酒,各自仰脖喝尽,又去伸手拿肉。
那仆从赶紧挡住笑道:“二位爷,别急啊!酒菜多着呢!其它兄弟还都饿着肚子呢,让他们也来一块儿吃喝吧!”
二位班头听了,连连点头,回头看时,早见十几个守卫都已经聚在台阶下,正个个伸长脖子,口里咽着唾沫,瞪着眼往这边瞅。
二位班头刚刚冲他们摆手,便争先恐后的“呼啦啦”过来,只管抓肉倒酒。
其中一个班头吃喝了许多,突然想起了无迹来,赶紧过来扒拉开挤着木车吃喝的侍卫,盛了一碗肉,一碗酒。
冲着另一个班头交代道:“你们在这里吃喝,守卫,我去给了无迹送些去!”
说罢,跌跌撞撞的一路找去。
直找到楼后面,见了无迹正抱着刀,斜身靠在一棵树下,望着星斗闪烁的远天发愣。
他赶紧过去,走到了无迹身边笑道:“今天难得大人发了善心,有酒有肉的一会,你却躲在这里!幸亏我给你送了来,赶紧吃吧!”
了无迹赶紧谢了,将酒肉接过,转身放在旁边的石台上。
刚刚端起酒碗喝了两口,只听得旁边的班头嘟囔道:“这酒好大的劲,我只喝了两碗,怎么就天旋地转的站不住了呢!”
说罢,“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了无迹有些吃惊,急忙过来呼喊,他却并不应答,推了几下,也无反应。
了无迹起身,突然也是一阵晕眩,他知道不好,拔出刀,直奔前边来。
怎奈他也是脚步踉跄,眼前昏黑一片,他坚持着到了前面楼门口,只见众侍卫和那位班头,都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个个如死猪一般。
正在此时,一个黑影从门内闪出,纵身上了旁边的花墙。
了无迹揉揉眼,随后拼命追赶,怎奈脚下发软,磕磕绊绊,距离那贼越来越远。
他迅速挂上腰刀,将背后的一张弓取在手中。
那张弓的弓臂由紫檀木做成,弓把外缠金丝银饰。
弓稍最是特别,乃是用纯金打造出两个龙头造型,两只祖母绿的宝钻化成两颗龙眼,在暗夜里也是熠熠生辉。
由龙嘴里吐出两条龙舌,系着一根小拇指粗细的虬龙筋。
了无迹左手抓弓,右手搭箭,弓弦“吱嘎嘎”暗响,随着“嘭!”的一声响,那支箭羽化作一道暗光,劲风呼啸,直往前方的黑影射去。
了无迹有意生擒此人,故而那箭射得低些。
黑影听到背后风声,急躲之间,谁知那箭比一般的箭来得迅疾得多,“噗”的一声,正中脚踝。
那人应声摔倒,了无迹大喜,几个纵身到了他的旁边,举刀就劈,那人也不示弱,忍着疼痛与他打在一处。
二人在屋顶斗了多合,了无迹出汗迎风,身上的蒙汗药的药力,渐渐挥发完了,脚步越来越稳。
那刀更是一刀快似一刀,而那人中了一箭,伤处钻心的疼痛,渐渐已经支撑不住。
了无迹又是一刀疾风般砍来,那人顺着房檐就地滚出老远。
了无迹正欲纵身来砍,只听得那人叫道:“了都头且慢!”
了无迹一愣,看着那人道:“你是何人?怎么知道我?”
那人蹲着,手不由得摁压着脚踝道:“了都头如此卖力,不知要那我怎样?”
了无迹冷冷道:“我自然要把你缉拿归案,交给达鲁花赤大人处理!”
那人“嘿嘿”一笑道:“如果那样,你半点好处也得不到,而且还会有性命之忧呢!”
了无迹听罢,心内暗疑,沉吟道:“你这话怎讲?”
那人又道:“你可认得了无痕吗?如果你把我交给官府,我必将此事告于大人,只说你是同谋!据说那位大人因为你抓错了人,正心里恼你!这样一来,你可还有命在吗?”
了无迹心头一紧,发狠道:“那我就现在结果了你,再交给大人就是!”
说罢,举刀要劈。
那人笑道:“你这人怪不得官场失意得很,原来如此不开窍!你想想,我的身手是你可以随便砍杀的吗?如果耽搁的久了,他们追来,我必然被擒,到那时,我还是要说出你与了无痕的关系来,你一样要进大狱了呢!”
了无迹听罢,不由得沉吟片刻道:“依你之见,我该如何做?”
那人道:“这个简单,我只留下一些赃物给你交差,立功,你只管将我放走,岂不是两不耽搁!”
了无迹皱眉道:“你需将所有赃物留下才行!”
那人冷冷一笑道:“那楼内的财物无数,少了多少,他们并不知道,我给你你只管拿去交差,何必要逼我空忙一场呢!你不曾听说贼不走空的道理吗?”
那人见了无迹只在那里犹豫,只从背上,取下一个小包裹来,冲着了无迹劈头扔去。
了无迹伸手抓住,急抬头,那人已经跳跃着,走远了。
了无迹提着赃物转身自房上下来,沿路往达鲁花赤府赶去。
到了府里,各处乱作一团,达鲁花赤在正厅里,正气急败坏的指派人手抓捕盗贼。
点卯之时,只有了无迹未到,本来旧日的气恼未消,此时更是生气,正待发作,了无迹已经进了厅里。
达鲁花赤怒视着他道:“了无迹,本大人让你守护藏宝楼,你跑哪里去了?如今藏宝楼已经遭贼人偷窃,你可知罪?”
了无迹急忙跪地禀报道:“禀告大人,了无迹正是去追偷窃的贼人,故而回来迟了!”
达鲁花赤大人道:“那你追得贼人在哪里?可曾拿到?”
“启禀大人,那贼人轻身功夫了得,被属下射了一箭后逃脱,但属下已经将赃物追回,大人请看!”
有两旁的差役将了无迹手里的包袱拿过,交于达鲁花赤大人。
达鲁花赤将它打开,看了看,抬眼望着了无迹道:“了无迹,我来问你,守卫藏宝楼的侍卫都中了贼人奸计,喝了蒙汗药酒,动弹不得,为何你没有喝?那个时候,你又在哪里?”
了无迹忙道:“他们在门前守卫,属下不放心,便围着楼各处巡查,故而他们喝酒时,我不在,后来,一位当值的都头给我送酒肉后,倒地,我发现不对,回到楼门口,正看见盗贼溜走,故而,紧紧追他去了!”
达鲁花赤大人点点头道:“如你所说,众守卫被迷倒,而你却错过了,你又夺了那贼人偷盗的赃物,而且又射伤了他,竟然还让他跑了!”
说到这里,达鲁花赤用力一拍桌案,怒道:“此事分明是你预先勾结匪类,设置圈套,待贼人逃走,你又假意追赶,拿回一小部分赃物来欲蒙骗本官,实数可恶至极!”
说到此处,往两边看看,吼道:“来人!速将这吃里爬外的东西给我抓了!”
两边差役闻听,立刻过来,将了无迹摁住,正欲绑时,了无迹挣扎道:“大人,了无迹着实冤枉!往大人开恩,给我几天时间,属下定将贼人缉拿归案就是!”
达鲁花赤听罢,捻着胡须,点点头道:“嗯!好吧,我且给你十日时间,把贼人以及丢失的其它财物,都一并拿来,否则,哼!再和你算账!”
了无迹扣了头,“喏喏”而出。
了无迹带领众手下,在青州方圆几十里四处缉拿偷盗之人,一连多日人影皆无。
无奈之下,为了卖命保官,狠心将自己多年的家当统统典当卖钱,又在本地的钱庄里借了银子,去买了许多的珠宝玉器,到了第十日,只说是追到的赃物,送到了达鲁花赤府上。
达鲁花赤大人怒气稍息,又怪他没有捉住贼人,将他逐出青州,贬他到地方上任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