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侍卫急忙勒住马,喝道:“什么人敢挡住丞相大人的去路?还不赶紧让开!”
他一声喊过,本以为那二人一定吓得落荒而逃,谁知他们根本不在意。
只见其中的一个面如皎月的女子展露着璀璨笑靥道:
“你们丞相有性命之忧,我们是来救他的!我们可没有时间搭理你们,赶紧让脱脱来见我!”
那名侍从听她直呼脱脱大名,心里懊恼,正欲训斥。
却听见身后马蹄踏踏,脱脱身披一件红色大氅,头戴镶玉幞头,催马来到前面。
对面的青年冲他抱拳道:“肃羽与陆蕴儿在此等候大人多时了!”
脱脱打量着二人,眉头微蹙道:“是你们!你们是如何得知我会由此地回京的?你们等我,不知又有何事?”
不等肃羽说话,陆蕴儿以然满脸笑容道:
“我们当然知道你会有此地返京,而且,不光如此,我们还知道你遭奸人所害,已经被夺了兵权呢!嘿嘿”
脱脱甚是差异,凝望着二人片刻,又道:
“我回京不过是例行述职罢了!哪里如你们所说的那样!我还需赶路,如果别无它事,请二位让开,我还要赶路!”
这时,肃羽急忙拦阻道:“大人,你遭遇奸人陷害之事,我们已经尽知!因尊重大人为人,所以我们才赶来告知大人的!希望你不要再回大都,否则必然会有性命之忧!不如及早退隐为好!”
脱脱心中虽然有所感触,却并不愿尽信,愤然道:“我乃朝廷大员,深受皇上信任重用,岂能听信你们两个娃娃胡说!赶紧让开,别挡着本丞相的道路!”
肃羽还要说话,脱脱已经催马冲过来。
他没有办法,只好拨马闪到一边。
眼见他就要擦肩而过,却听见一个清脆的声音道:
“脱脱,我告诉你,狗皇帝已经怀疑你了!你回去不会有好下场的!你的死活本来与我们无关,但谁叫你是我师父钟情的人呢!我怕师父难过,才来通知你的!识相的还是赶紧丟了你的官位,去扶摇宫过自在的日子吧!我师父还在等你呢……”
她话没说完,脱脱一行数骑,已经鱼贯入林中道路,卷起尘土漫漫,没了踪迹。
这一日,他们正行到半途,迎面却又有来自于大都的圣瑜传过来,只说脱脱身为宰辅,不能尽职尽责,处事失当,引起民怨沸腾,盗匪猖獗。又率领百万大军,久取高邮匪类不下,致使大军一夜瓦解,损失殆尽,其罪葚矣,因此,责令他不得回京,而是直接流放于云南大理宣慰司镇。
脱脱接旨谢恩,扣头已毕,被赶来宣旨的人羁押,转往云南方向。
他那些随从则就地遣散,各回本部。
一路上,脱脱再无昔日的排场,羁押在囚车里,处处受尽那些押解官吏的白眼和刁难。
这一日,即将进入云南地界。
此地山峦起伏,绵延千里,放眼望去,丛草横生,野树嶙峋,显得极其荒凉。
那些押解脱脱的官差们,一边抱怨着这一户人家也没有的鬼地方,一边寻一处背风的角落,点起篝火,开始准备晚饭。
一个个吃罢饭,就依着篝火边,开始聊天,扯淡。
而脱脱却远远地被困在囚车里,水米未尽,而无人问津。
此时的脱脱,却无心与他们计较争执,而是独自在饥肠辘辘里,抬头仰望着已经黑漆漆的苍穹,发呆。
突然,一声大雁的叫声划破长空,脱脱想想自己戎马多年,如今还不如一只大雁,可以自由翱翔于天空,不觉轻叹一声,两行泪顿时滑落下来。
这时,却听见有人说话
“丞相大人,为何叹息啊?”
脱脱转脸,见一人来到自己身边。
他正是负责押解自己的差官。
此人一路对脱脱没少刁难,因此,脱脱对他也没有好感,只是如今在人管辖之下,只得淡然道:“慕大人,如今我已经是一个囚犯而已,不是什么丞相了!”
慕大人尬笑两声,才道:“虽是如此说,但在属下心里您已然是丞相大人呢!这一路让大人受苦,那是因为有人跟踪,所以我呢,官职微小,也没有办法!现在好了,到了这里,没人盯梢了,我也可以让大人您放松一下了!”
说罢,将手里提着的一个包袱打开,由里面端出两个荤素搭配的小菜,又弄了半只烧鸡,放在脱脱面前,随后又取出一壶酒和一只酒杯,在脱脱面前斟满,亲自端起酒杯递到脱脱眼前,道:
“丞相大人,一路劳乏,下官虽然迫于无奈,但必定对大人照顾不周,先以此酒向大人赔罪!”
脱脱此时,心情沉重,看看慕大人那张笑吟吟的老脸,再看看他杯中有些昏黄的酒,微微点点头,说一声“多谢!”
随即一饮而尽。
慕大人又殷勤地将酒倒满,再次递到脱脱面前,假笑道:“大人海量,不妨多饮几杯!”
脱脱淡淡一笑,正要再喝,突然只觉得腹内一阵剧痛,他大叫一声,挥手将嘴边的酒打翻,瞪眼望着那人道:“这酒里有毒!我与你并无仇恨,你为何要害我?”
慕大人望着脸上不断抽搐的脱脱,冷笑道:“大人,这都是哈麻大人的吩咐,我只是执行罢了!所以呀,大人到了地府,可不要怪……”
他话音未落,就听见不远处有一个愤怒,哀怨至极,又柔媚,婉约至极的声音传来
“好你个狗贼,竟敢毒害大人!”
声音既出,随之,两道无形冰寒已经“嘶嘶”破空,慕大人还没有明白,就已经被打中双膝,“扑通”一声,笔直地跪在脱脱面前。
这时,那些篝火边的官差听到声音不对,赶紧跳起来,抄起兵刃向那淡淡月影里的一抹靓影逼过去。
他们距离那个人影还足足有一丈多远,随着一声凄凉婉转的悲呼,那飘逸如仙的身影突然转过去,一双晶莹通透的玉手作梅花之状,连连弹出。
无数看不见的寒芒,挂着不断的“嘶嘶”之声,那十几个官差瞬间都倒在地上,抽搐片刻,再也不动。
此时,除了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周遭瞬间一片死寂。
女子这才踉跄着奔到了囚车边上,用手将脱脱已经垂下的头抬起,对着他轻轻呼唤着,不觉中,一双美目里已经珠泪奔流。
脱脱此时已经陷入一片昏黑的世界中,突然耳边隐隐听见有人在喊他。
而且那个声音是如此稔熟,就像穿越千年而来,让他身心具震。
他费劲气力,才将一双无比生涩的眼睛睁开,借着篝火的微光,看见了那张曾经让他魂牵梦绕的美丽面容。
他不由得咧嘴笑了一笑,微弱的声音道:“宫主,你怎么来了?我……是不是在做梦?”
扶摇宫宫主早已经满面泪痕,她用手抚摸着脱脱已经憔悴不堪的面颊,泣道:“我听蕴儿说,就赶去追你了,谁知你被转道,所以……我才来迟了!这都怨我,都怨我……”
脱脱吃力地摇摇头,被囚车锁住的双手在微动。
扶摇宫宫主明白他的意思,把自己的脸儿埋在他的手里。
脱脱轻轻为她擦去泪痕,嘴里喃喃道:“宫主,这一生我最对不住的就是你了!临死还能见你一面,我死了也开心!”
说罢,又轻轻喘息几声,才又用更低的声音道:
“我真的后悔,没听你的话!但愿有来生,我一定会日日陪在你的……”
随即,再没有了生息……
随着一声凄婉,悲凉的叫声刺破长空,扶摇宫宫主挺身而起,她逼到还笔直地跪在地上的慕大人面前,低沉凄婉的声音道:“你说,是谁害死了他!”
慕大人此时已经浑身结冰,冻得不停战栗。
他望着扶摇宫宫主那让人寒冷彻骨的双眸,根本不敢隐瞒,把所知道的事情都“磕磕巴巴”说了。
他说完,正想哀求一句,几道冰寒已经随即洞穿了他的喉咙。
扶摇宫宫主将囚车砸烂,把脱脱捆在自己背后,翻身上马,直奔东海扶摇宫方向。
她回到扶摇宫后,把脱脱安放在一口水晶棺椁之内。
自己又孤身一人乘船赶往大都。
没有多久,新任中枢右丞相哈麻全家,二百多口,在一夜被斩尽杀绝的消息便在大都纷纷传开。
而没过两日,新任的宿卫亲军副都指挥使了无迹与他的妹妹了无痕和其余家丁奴仆等近百人也被杀了一个干净。
这两个案子都有一个共同的之处,那就是在杀人现场的白粉墙上,都用鲜血写了一句话:
夺我挚爱者,我杀你全家!扶摇仙子留。
皇帝闻之,震怒,派遣水军往东海扶摇宫。
谁知,扶摇宫宫主为脱脱报仇后,返回了扶摇宫。
便将手下女子都打发出海去,自己则进入停着脱脱尸身的内室。
那些女子明知有异,可是谁也不敢问询,只得急匆匆上岸去找陆蕴儿。
待肃羽与陆蕴儿带领人马赶到扶摇宫时,元兵已撤,而整个扶摇宫都已经沉入水底,不复再见。
众人登岛,再也难觅芳踪,陆蕴儿和众女子嚎啕痛哭一场,也无力回天,只能郁郁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