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羽才不得不停住,伸头看那人依然呆在房底,只是呆呆地往上瞅着,并没上来,才放心。
转脸打量救自己之人,只见他大约三十多岁年级,秀眉朗目,五缕长髯,随风飘摆,头戴逍遥巾,身披一件半旧粗纹大氅,立在自己面前,气定神闲,一派超脱凡尘的模样。
肃羽急忙屈身拜谢道:“多谢前辈打救,我一时惊慌,冲撞了前辈,还望前辈见谅!”
中年人微微一笑道:“遭此横祸,不惊也难,我自不会怪你,不过,你且随我来,我有话问你!”
肃羽答应着,跟在他的身后,出了杂物间,沿着两边花开满眼的碎石小道,往西边走去。
不多久,只见前面杨柳依依,现出一个碧水微波的池塘来。 中年人在几株老柳下面的青石墩上坐下,轻挥大袖,示意肃羽在自己旁边也坐了。
提起青石条上摆着的雕花竹木茶壶,给肃羽沏了一杯茶,微笑道:“小哥经历刚才一番折腾,定是疲惫不堪,先喝一杯茶,舒缓舒缓,压压惊!”
肃羽早已经饥渴难耐,也顾不得客气,只是点点头,便急忙端起来,一饮而尽,只觉得清香满腹,顿时神清气爽了许多。
中年人也不说话,只是微笑着,又给他倒上满满一杯, 肃羽连连喝了几杯,觉得浑身筋骨通畅,连日来的疲惫消解了许多。
中年人望见肃羽精神好了不少,才缓缓问道:“不知小哥自何处到此啊?”
肃羽便将遭遇陆蕴儿诸事一一说了。
中年人点点头,片刻道:“看来皆因我女儿的顽劣给你带来许多烦恼,在此我当向你赔罪!”
说罢,起身冲着肃羽抱拳深施一礼。
吓得肃羽急忙起身还礼道:“原来你就是名震四方的陆总舵主,我早就仰慕你久矣,没想到在此相遇!蕴儿虽然让我吃了些苦头,却也曾救我性命,我也不怪她,还请陆总舵主切莫如此!”
陆崇飞点点头,复又招呼肃羽各自坐下,道:“你小小年纪,有如此心胸,我很是钦佩!不过,即是小女之过,你先在此呆上几日,等身体恢复,我自会送你出去!”
肃羽欣喜不已,忙又起身谢过。
二人正说话间,早见一位身穿刺花青裙的窈窕女子,纵马而来,她到了切近翻身下马,满面笑容地来到陆崇飞面前,扫了一眼肃羽,微微有些差异,并不理他,只在陆崇飞耳边低语几句。
陆崇飞皱眉道:“这个丫头又耍什么鬼点子?还不让她快来见我!”
玉玲珑却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拉扯着,笑道:“蕴儿经历许多困苦,还不是为了我会至宝吗!她不敢来,你去一下又有何妨啊?”
陆崇飞望着她叹道:“月儿时常抱怨,说我宠她太过,其实,依我看来,倒是你把她宠坏了呢!”
玉玲珑俏眼一翻道:“好了!都怨我,让柳月儿怪我行了吧!她是我的干女儿,我不宠她,我宠谁啊?再说,她做得都是正事,我自然要帮她!”
说罢,只管来拉陆崇飞。陆崇飞把她的手推开,道:“我知道她是怕见她的母亲,可巧月儿往后山去了,一时并不回来,你只管叫她来就是了!”
玉玲珑听了,才一脸的喜色,离了陆崇飞,骑马去找蕴儿。
陆崇飞仍旧坐下,与肃羽喝茶说话。过不多久,自小路尽头出现一个白衣少女,一边低头往这边走,一边双手揉搓着衣角,偷眼看着陆崇飞。
只走到跟前时,陆崇飞也装作不知,只是与肃羽说话。
陆蕴儿见陆崇飞不理自己,又见肃羽坐在父亲对面,不由得生气,一把夺过肃羽手里的杯子,怒道:“你个野小子!差一点害死我,却竟然跑到这里自在,你说,是不是和我爹告我状了?是不是?”
肃羽一时结结巴巴竟说不出话来。
陆崇飞将手中竹杯重重顿在青石上,喝道:“蕴儿不得无理,刚刚肃羽已经把事情与我说了,分明是你骗他吃了许多苦头,怎么反倒赖人?真是岂有此理!”
蕴儿听罢,不由得瞪了一眼尴尬在那里的肃羽,忿忿道:“坏蛋,果然说我坏话了!可是他不愿还我们的宝物,我才整他的!”
陆崇飞望着蕴儿,淡淡道:“天下之事,治乱纷争,聚合离散,物得与失,皆有因缘而定,不可强求!那宝物虽是会内之物,却也难脱此理,你母当年失之,自是天意所在,如今肃羽得之,也是定数,况且他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并无过错,你如此对他实是不该!”
说到此,又指着肃羽道:“你把他带入幻境,倒也罢了,不该把他困在杂物间里,若非为父我发现即时,他的双眼岂不被废了?你如此作为,实在太过,我命你速速与他赔礼!否则为父也不会饶恕你!”
蕴儿听说,狠狠瞪了一眼肃羽,两步跑到父亲身边,抱住他的手臂,乱晃道:“爹爹,是他曾经害我坐牢呢!再说我也只是想把他困在杂物间里,来向你说清楚后,就放他出来的!不是存心让宝叔伤他的!你就别让我给他赔礼了吧!另外,如果你答应我,不让我向那个野小子赔礼,我今天就去湖里抓鱼,给你炖你最爱喝的鱼汤,行了吧?”
陆崇飞被她缠得没法,听了她说,也就笑了,道:“呵呵,那也好,只是必须多炖一些与肃羽尝尝,就算你给他赔礼了!”
蕴儿扫一眼肃羽,鼻子里“哼!”了一声,道:“便宜你个野小子了!”
说罢,撒开父亲的手臂,便往湖边去了。
陆崇飞与肃羽在老柳之下,喝茶聊天,眼见已近中午时分,肃羽喝了许多茶水,虽然身体五脏六腑都滋润舒适了许多,怎奈难敌饥肠辘辘,肚子里开始不住的“咕噜噜”鸣叫。
肃羽不觉脸红,陆崇飞听着,自然知道何故,放下茶杯,大袖一摆,起身道:“肃羽,已是中午,蕴儿的饭应该也做好了!我们现在就过去吧!”
肃羽也忙起身施礼道:“晚辈给老前辈与蕴儿姑娘添麻烦了!”
陆崇飞微微一笑,摆摆手,沿着碧波轻浮的湖面往回去,肃羽则尾随在后。
不多久,只见前方路边出现一座农家院落,竹门半掩,两边矮矮的土墙上,爬满了绿油油的枝叶藤蔓,一簇簇紫色的豆荚花夹杂其间,开得正艳。
陆崇飞带着肃羽刚进院子,那一股炖鱼的浓郁香味,刺激的肃羽不由得咂舌,口津四溢,下意识的赞道:“好香啊!”
他刚刚说罢,只见炊房里,蕴儿探出头来,扫他一眼,“哼!”一声道:“你这个野小子,倒是长了一个狗鼻子呢!我刚刚做好饭,你就来了!”
陆崇飞怕肃羽难堪,忙脸色一沉道:“肃羽何能知道?不过是为父带他来的!你今日是向他赔礼的,不许再乱说话!”
蕴儿翻了一翻眼,撅嘴道:“知道了!爹!你们先坐,我给你们盛好,端好,行了吧?”
肃羽忙道:“蕴儿姑娘辛苦了!肃羽多有打扰!如有需要帮忙之处,还请姑娘吩咐!”
陆崇飞微笑着拉住肃羽道:“不用管她,今天你只管吃好就行!让她辛苦些,受点教训!”
说罢,二人走进屋里,只在堂屋的竹桌旁坐下。
一会儿,蕴儿手里托着一个托盘,气鼓鼓地到了竹桌旁,便将托盘放在桌子边上,然后将几个小菜,一一端上桌子,肃羽慌着去接。
蕴儿把手里的碟子,在他眼前故意绕了一圈,又远远的放在另一边,弄得肃羽托着两只手,尴尬不已。
陆崇飞坐在旁边,不禁好气又好笑,独自摇头。
几个小菜摆好,蕴儿又到炊房里,用笼布裹着盆边,将满满一盆鱼汤热腾腾的端过来, 顿时满屋生香。
肃羽望着雪白如凝脂般的鱼汤,不由得又是咂嘴。
突得一只碗“咣当”一声砸在自己面前,只见蕴儿冷脸翻眼道:“野小子,碗还要本姑娘给你盛啊?只顾咂嘴,看你那馋虫的样子!哼!”
肃羽只得笑笑,拿过勺子道:“有劳姑娘了!我自己盛即可!”
说罢,盛了一碗双手递给陆崇飞,陆崇飞正欲去接,被蕴儿探出勺子,“当!”的一声挡住,厌厌地道:“我爹都是我盛的,谁要你多手!笨手笨脚的!假殷勤!装好人!”
肃羽只得又端回,放在自己面前。蕴儿给父亲盛好汤,便放下勺子,转身出去,肃羽忙道:“蕴儿姑娘辛苦,为何不一起吃点?”
蕴儿头也不回,甩一句道:“守着你身上的味儿,本姑娘作酸,吃不下,你呀自己吃吧!反正我爹不嫌你臭,由他陪你就是了呢!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