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变听他们哭了一会儿,又烦了,骂道:
“知道了!不就是受些气吗?算得了什么!哭几声不就过去了吗?师父还饿着呢!有吃的吗?快赶紧给我弄些来!”
几个和尚这才又止了哭,勉强撑着身子起来,去给百变拿吃的。
百变见端来的只有几个馒头和一碗稀粥,不禁骂道:
“老衲让你们给我留的好菜饭呢!怎么就这个?你们诚心要饿死老衲呀!”
其中一个撇嘴哭道:
“我们本来给师父你留了的!可是……那个骷髅岭的金毛大王来,都给翻走了!现在就这些了!实在没有别的了!我们到现在都还饿着呢!师父,您就将就些吧!”
百变看着饭食实在难以下咽,便乜斜着一双小眼乱寻,正瞅见一个和尚怀里抱着一个菜盆,还坐在地上抹眼泪。
他急忙过去,夺过来一看,竟然是一盆烧鹅,气得他上去就是一脚,又将那个和尚踢翻,嘴里骂道:
“好吃的不拿出来孝敬师父,竟然偷偷藏着要吃独食!为师我真是白养了你了!”
那和尚哭道:“师父啊!我没有吃独食啊!那个是骷髅岭的人留下来,要我们吃的!”
百变顿时露出满脸笑意来,道:
“你看看,还说人家对你们不好!人家肯把这么好的一盆烧鹅留给你们和为师吃,还不是看在为师这真人的面子上嘛!”
说着,也不取筷子,只伸出一双黑乎乎的脏手抓起烧鹅撕了,大嚼起来。
几个和尚侍立在旁边,瞪着眼等他吃了半晌,直到一只鹅只剩下一堆骨架,百变这才用满是油泥的手抹了一把嘴,站起身来。
又把手上的油往自己拢起的肚腩处擦了干净,这才舒心畅快地长处一口气,道:
“好了!今天还不错!就是没有酒!可惜呀!明天别忘了给我偷偷弄一点。你们记着,他们再留下什么好吃的一定要想着师父!如果私自偷吃,我一定不饶!”
说罢,一扭身晃悠悠,双手摸着肚子出去。
几个和尚都忘了难过,瞅着百变消失在外面,还一个个直愣愣发呆。
第二日,百变白天里依然装作一副吃斋念佛,不动荤腥的样子,到了晚间,便急不可耐地吩咐自己的一个弟子偷偷到厨房,给自己弄些肉食回来。
谁知那名弟子去了不久,手里端了一个盆子,郁郁而回。
百变以为如昨天一般,是烧鹅之类的肉食,顿时馋虫肆虐,百爪挠心,赶紧起身迎过去。
把那个盆子接过来打开盖子,只见里面只盛了半盆白菜粉丝和三个馒头。
百变看那白菜粉丝白叽叽的竟是连一点油水全无,不禁大怒,“嘭!”的一声将盆顿到桌子上,瞪起一对儿小眼冲着那个弟子骂道:
“我不是让你去弄些肉食吗?怎么就弄了这个回来?连一点荤腥都没有,你要诚心饿死洒家吗?”
那名弟子缩起脖子,耷拉着脑袋,低声道:
“弟子去和炊房的几位师兄弟说了,可是他们说给师父偷偷留的,今天又被骷髅岭的人给翻走了!另外,他们还嫌少,临走时候,又把他们打了一顿!一个个刚才还守在炊房里哭呢!”
百变听了,更是恼怒道:
“胡说八道!那些骷髅岭的人对我这个真人还是尊重得很呢!要不昨天怎么会留下一大盆烧鹅的?哼哼,注定是他们都偷偷吃光了!说话骗我的!你也和他们一起,蒙骗为师!看我不打你!”
说罢,跳将起来,五指张开,挥大巴掌搂头便打过去。
那个弟子被他打得头脑发昏,站立不稳,竟一头撞到了门框上。
百变还不解恨,又要来打,那名弟子心里抱怨,双手抱了脑袋哭叫道:
“师父啊!是那骷髅岭的人抢了你的,你不敢说,只管打我做什么?昨天你吃的那盆烧鹅是被五短门的段七吐了唾沫来戏弄骷髅岭的,他们嫌脏不愿意吃,才留下逼着让我们吃的!根本就不是他们发善心留下的!”
百变听罢,猛地一愣,才道:“你说得可是真得?”
那个弟子依然抱着头,从袖口处扫了一眼百变道:
“弟子不敢欺瞒师父,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如果不信现在就可以去问那几个灶头上做饭的师兄弟他们!”
百变气得变了脸色,“哼!”了一声就要出门与骷髅岭的人理论,一只脚刚踏过门槛,心里发虚,又不觉移了回来。
想了一想,转身又对着那名弟子劈头盖脸打下来,嘴里还喃喃骂道:
“你们这帮东西!明知道那里面有唾沫还看着我吃个干净也不说!一个个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看本真人不打死你们!打死你们!”
那名弟子一边招架,一边哭道:
“师父啊!昨天我也不在场啊!不管我的事呀!你打我干嘛呀?呜呜”
百变却仍不停手,骂道:
“你们瞒着师父,看我出丑,都不是好东西!去把那几个给我叫来,今天我一个也饶不了!”
说着,上面一巴掌,下面又是一脚,将那个弟子踹出门外。
这边,百变打得也累了,喘着粗气坐到桌边,抓了馒头,端起那盆菜,鼓起腮帮子猛吃起来,不大功夫,连汤带水扫了一个干净。
连续几天,不论百变如何训斥打骂,那几个充作苦力,在炊房做工的弟子也是不敢背着五短门和骷髅岭给百变私藏肉食。
百变虽然在浮来山定林寺里一人独大,自在享福惯了,在这里遇到五短门和骷髅岭这些完全不讲规矩道理,也无论尊卑职务,只用强力讲话的主,也只能忍着,而且是一忍再忍。
这一日,百变正为了口腹之欲发愁,刘福通却让人传话过来,只说为了白莲会大计,最近要往青州城里潜伏一段时间,因为五短门的老七和金毛神猿同去,所以家里便委托百变代管守备。
百变听说他们都走了,心里顿觉敞亮舒畅无比,赶忙答应下来,只待他们一走,自己便可以当家,别的不说,先好好弄些酒肉,解解馋虫再说。
百变在他们走后,这才压抑着焦急的心情,等到夜晚十分,这才迈着方步,一步三摇地往炊房里去。
等他晃到炊房门口,正与一个端着盆的和尚差一点撞了一个满怀,气得他瞪起小眼睛就骂,抬手要打时,那个和尚忙哈腰笑道:
“师父,弟子是给你去送饭的!没想到师父您来了!”
百变听说,这才停手,赶紧就着他的手,把盆上的盖碗打开一看,顿时气得鼻子里只喘粗气,骂道:
“你们这些该死的!今天这摩天崖就剩下我说了算了!你们……怎么还不给我弄些好吃的?真是找打是吧!”
嘴里说着找打,大巴掌已经扇了出去,只听“啪!”的一声,正抽在那个和尚的痩脸上,他“哎呦”一声便摔翻在地上,手里的饭盆也扔出老远,摔得细碎,白菜汤泼洒了一地。
百变还不依不饶又跨上一步,来踢打。
旁边的几个和尚也是忍无可忍,赶紧过来“扑通”一声跪倒在他面前,苦兮兮哭道:
“师父啊!你就别打师兄了!虽然现今刘总舵主和五短门的段七,骷髅岭的金毛神猿都走了,可是他们是把所有好吃的都吃光了才走的!而且又没给我们留钱买菜,现今炊房里就是做馒头的面都没有了,就只剩下白菜了!
师父,我们也想给您老人家弄些好吃的可是实在没有办法啊!呜呜”
百变听罢,才不得以停了手,心里暗自恨了半天,才道:
“既然这样,你们为什么不去山下从醉仙居那里赊些酒菜回来?等总舵主回来再一同结账就是了!”
那个和尚哭丧着脸道:“这个我们也想到了!派了一个人去,可是醉仙居的那个掌柜的却不同意,还说是刘总舵主走前吩咐的,除了他,不允许别人打着总舵的旗号赊欠东西,否则一概不还!没办法,那个弟子只好空手跑回来了!”
百变听罢,气得一屁股坐到旁边的凳子上,听肚子里一阵“咕噜噜”乱叫,才叹口气道:
“既然这样,师父也就不怪你们了!我还正饿着,你们赶紧再给我盛些白菜粉丝汤来吃些吧!”
那个和尚立在那里并不动,只是盯着百变,迟迟疑疑道:
“师父,刚才就剩下那一点粉丝都给您做了!被泼洒在地上!现在您老人家要吃,就只有重做,粉丝也没有了!只能做白菜汤了!”
百变听罢,更如被霜打了一样,蔫了,看看撒了一地的白菜粉丝,不觉万分的后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