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田下望一眼采蘋,捋着胡须,一声淫笑道:
“凭采蘋姑娘的容貌,天下对你钟意的男人太多了,实在寂寞了,就是本道长也可以来陪你呀!何必为了一个朝廷的反贼伤心呢!嘿嘿”
采蘋也不理他,只管依着栏杆瞅着刘福通被押出万*花楼的大门,一串串珠泪自香腮上滚滚滑落下来。
拿住刘福通之后,种田下连夜跑到宣抚使府,与呼合鲁商定,并不急着将他解往京师,而要利用他做诱饵,设下埋伏,引白莲会的人赶来相救,然后再一网打尽。
计议已定,天一亮种田下便亲自率领十几个弟子,押着刘福通在青州城各处游街示众。
而那些元兵则躲在暗处等待解救刘福通的人马出现,再一拥而上。
只是这样溜溜儿转了一天,整个青州大街小巷都走遍了,也没等来一个救他的人,搞得种田下又奇怪又失望。
而那刘福通更是眼巴巴盼着突然从哪个巷子里杀出一拨,或者几拔人马来,将自己救了出去。
可是自己走得两腿发软也没见一个人,他心里暗自咒骂着金毛神猿与段七,恨他们玩乐的时候嘴里说得比蜜还甜,而真到关键时候,却根本指望不上。
种田下见天色慢慢暗沉下来,众人和自己都是又累又饿,也无心再转去,便吩咐手下押解着刘福通来到街拐角的一家酒店里喝酒稍息,然后再把他押回大牢里去。
弟子们也都累得不轻,听说喝酒自然个个欢喜,答应着一窝蜂裹挟着刘福通进了酒店。
跟伙计点了一桌菜,两壶酒,他们围在一处大吃大喝起来,却把刘福通自己捆在门口的一张方桌桌腿上。
刘福通奔波了一天,水米未进,本来就又渴又饿,现在见他们在一旁吃喝,心里的滋味更是难挨,忙咂着干枯嘴唇道:
“种道长啊!我走了一天连一口水都没喝呢!咱们不管怎样,必定相熟一场,你就可怜可怜我,给我也弄些吃的吧?”
种田下与众弟子都假装没听见,更是觥筹交错,大声吃喝,连连喊着“好酒!”故意急他。
刘福通没奈何只得又连续大声叫了几遍,这时,种田下才停下手中酒杯,笑道:
“刘福通要不叫,我倒把你给忘了呢!我种田下本性最善,看不得别人受苦遭罪!我这就让弟子给你弄些饭菜酒水过去!”
说罢,冲着一个弟子努嘴,递眼色。
那个弟子心领神会,忙起身取来一个托盘,放上两盘菜,一壶酒,碗筷,然后端着笑嘻嘻来到刘福通面前。
把手里的托盘放在他面前的地上,取了筷子,指点着那两盘菜笑道:
“这两个菜都是这里的拿手名菜,你吃过没有?”
刘福通闻着一股香味扑面而来,更是嘴馋,狠狠咽了一口唾沫,才摇摇头。
那名弟子这才接着说道:
“这个叫作乳炊羊肫,这个呀叫作晾白三拌,你看着这两个菜不起眼,其实可大有讲究!
这晾白三拌,看起来就是扑通凉拌菜,其实它是精选牛羊猪里三种外形相同的肉,用各种香料浸泡数天,然后上锅蒸两三个时辰之后,再配上各种独家调料,高汤熬浓汁浇上而成的!
不说别的,找从猪牛羊身上找完全相同的几块肉就不容易!
这个菜还好说,而这个乳炊羊肫可就更复杂了!它用得是羊头两腮的嫩肉,弄这一盘要七八个羊腮肉呢!
切好之后,也要用秘制香料除擅气,然后,再用生羊乳慢慢炖煮,直到酥烂,收汁。
在漏勺里空干之后,再下锅用油煎到两面金黄,然后再装盘,上面浇了秘制汤料,撒了喷香麻油,芝麻盐和火腿丁,吃上一口,酥软濡口,我师父最爱他们家这一口,今天他老人家心善让拿给你尝尝,你还真是有福气呢!”
听得刘福通更是打翻了馋虫,不自主地顺嘴流出哈喇子来,真恨不得马上把两碟子菜扫一个干净。
可是那个弟子说完之后,却并不急着给他夹菜,而是又笑眯眯地把那瓶酒拿了起来,拔了盖子,放在刘福通鼻子地下来回晃。
嘴里还问道:“怎么样?刘福通,这个酒可香吗?呵呵”
刘福通随着酒瓶子,来回晃着脑袋,急切道:“香!真香!”
那弟子撇嘴道:“香?当然香了!你可知道这是什么酒?它为什么这么香吗?”
刘福通眼巴巴看着,只能摇摇头。
那个弟子正要说话,就听见那边的种田下冷笑道:
“这个酒是大有名头的!名叫:流香。这个名字听起来普通,但它还有一个名字那可就响破天了!叫作:御酒蔷薇露!是当年宋孝宗赏赐大臣的酒!
这个小店看似不起眼,却是当年为了避难从临安搬到这边的!他们家的前身就是给当时的皇帝做贡酒的!那两道菜也是当年御厨里的秘方!哼哼”
那名弟子接着说道:
“好了,这下你也明白了!我该喂着你吃了!我还没喂过人吃饭呢!你小子可是真有福气!”
说罢,端起那碟晾白三拌,送到刘福通面前。
刘福通伸长了脖子张开嘴就等着他喂,谁知他又将盘子拿了回去,说道:
“我忘了,你现在可是要犯,给你吃之前应该先替你尝尝,省得你万一被人暗算下毒而死,到时候怪我!”
说罢,自己把盘子对着嘴,大吃起来。
一边吃还一边连连夸赞,眼见那盘菜都快被他吃光了,刘福通急得忙道:
“我不会怪你的!你还是给我留些吧!”
那名弟子这才装作恍然大悟的表情,笑道:
“哎呀,这太好吃了!我没留住嘴,竟然把你给忘了!”
说罢,这才用筷子夹了一点递到刘福通面前,刘福通赶紧张嘴要吃,那弟子故意抖手,一块肉贴着刘福通的嘴直接掉到了地上。
那弟子瞅着刘福通怒道:“你这个人不吃就罢了,怎么还故意弄到地上?”
刘福通忙解释道:“你误会了!刚才是你的手抖,我没有故意弄掉!”
那弟子露出厌厌的神色道:“你这个人自己弄掉的还反倒赖我!真是难伺候呢!这么好的东西不能就丢了!你还是吃了吧!”
说罢,自己伸手抓起那块肉,不由分说便抬手塞进了刘福通嘴里,刘福通躲避不及,另外也确实饿了,只得勉强一口吞下。
那名弟子把手指上的油水在刘福通身上擦擦,才笑道:“怎么样?好吃吧?呵呵”
那边一桌人也都看着呢,跟着哄堂大笑起来。
刘福通这才知道对方是有意羞辱自己,只低头不说话。
那弟子又端起另一盘考到焦黄的乳炊羊肫,摇头晃脑叹息道:
“唉!我还要替你尝尝,别有毒!伺候你这个朝廷侵犯可真不容易啊!”
说罢,一口下去,乳白色的羊乳与黄色的油脂沿着嘴角流淌下来,那酥香伴着乳香以及羊肉特有的鲜香顿时在刘福通面前弥漫开来,馋的刘福通又口水四溢。
那名弟子大嚼了一半,抬眼看着刘福通笑道:“我尝过了,没毒!想吃不?”
刘福通见他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只咽了一口唾沫,并不说话。
那名弟子道:“呦喂,喂你吃饭,你还不乐意搭理人呢!呵呵,不过呢,师父的吩咐我也不能和你计较!那好吧,这个给你吃!不过我要给你加些佐料,吃起来才更香!”
说罢,对着自己吃了一半的肉上狠狠啐了一口涂抹,就往刘福通嘴里塞,刘福通只是闭了嘴甩头不吃,被他弄了满脸的芝麻,油渍。
惹得众人又是一通哄笑。
刘福通气极,嘴里骂道:“你这个东西看我沦落便只管来欺负!若有朝一日我还能出来,定让你们都死无葬身之地!”
那名弟子笑道:“你出来?你反叛朝廷,九死莫赎,还想出来,等你下一辈子吧!”
说罢,又扔了手里的肉,抓起酒壶喝了一通,才道:“乳炊羊肫你也吃了,老规矩,吃羊不能无酒,这酒你也喝些吧!”
说罢,自己仰脖喝了一口,“噗!”的一声都喷到刘福通脸上去。
酒水恰如一道道溪流,顺着刘福通的脸颊滚落下来。
那名弟子随即一巴掌甩过去,骂道:“还想杀我们!你快都伸舌头舔干净了!弄撒了一滴我就先砍了你再说!”
说罢,扔了酒壶,取来长剑架在刘福通脖颈上,恶狠狠瞅着他。
刘福通被迫无奈,只得伸出舌头去舔流淌下来的残酒,种田下和他的一帮弟子们都笑得前仰后合,嘴里嘲讽谩骂声不断。
那名弟子更是得意,笑得头巾乱甩,一屁股坐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