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未明,青州宣抚使府的大门口,四盏大灯笼高高挂在门洞两边,随风摇曳,发着淡淡的红光,而周围则是一片昏黑寂静。
两个守卫府门的侍卫各自斜依在门洞两边的门框上,怀抱着长枪,呼呼大睡。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不多时一个人影已经来到府门前,也不说话,只管“咚咚”地拍门。
两个侍卫被惊醒,急忙揉着惺忪的睡眼从地上爬起来。
正要发火骂人,看见那敲门之人后,赶紧收起满脸的愤怒,施礼道:“属下参见了副使!了大人,这么早来找宣抚使大人,想必有要紧军情禀报吧?”
了无迹脸色阴沉,看也不看他们,只是微微点点头,哼了一声,继续砸门。
过了些时候,才听见里面有人哈欠连天,厌厌地说话:
“谁呀?黑经半夜瞎敲什么?惊动了老爷睡觉,看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了无迹沉声道:
“我是宣抚使副使了无迹,找大人有紧急军情通报!你们快快开门,让我去见呼合鲁大人!”
呼合鲁与几个侍妾同房,折腾了半夜,刚刚睡下,就听见门房过来禀报说,了无迹有紧急军情,要见他。
呼合鲁虽心中烦闷,也只得起床,喘吁吁披了一件大氅,来到客厅,刚刚坐定,了无迹也随后进来。
只见了无迹,一身戎装,满是尘土泥浆,头上披头散发,脸上还挂着血迹。
呼合鲁本来就厌恶了无迹的为人,平时因顾忌他妹妹了无痕得宠于秦王,所以多有忍耐,今日见他如此狼狈,料定必然吃了大亏,心内反倒有些许窃喜。
只是嘴上不说,故意问道:
“了副使,你收到线报,连夜同一贯道种田下去捉拿叛逆,不知道情况如何?”
了无迹眼神闪烁,面露一丝羞惭之色,拱手道:
“属下奉命捉拿肃羽,本来已经把他还有许多丐帮的叛逆都引入了我的埋伏之中,没曾想一指神教突然出现,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我了无迹虽然并不把他们放在眼里,怎奈一贯道种田下被丐帮的人打伤,挫我锐气,最后不得已只能撤回!
现在那帮贼人已经回到老巢去了,他们因胜而骄,必然疏于防范,所以属下特来请大人再派强兵前去征讨,必然一举而胜!”
呼合鲁淡淡道:
“了副使向来以武力自居,没曾想竟然会败在几个小小毛贼手中!既然你有把握可以趁其不备,反败为胜,你只管调动本部人马去就是,又何必来问我呢?”
了无迹听出呼合鲁语中有讥讽之意,却并不在意,又抱拳道:
“大人,属下的本部人马虽数量不少,怎奈失训已久,不堪大用,我听说秦王最近派来四位御龙卫银卫到了青州军中,所以我想让大人指派他们和我一起,有他们协助那一定是稳操胜券了!”
呼合鲁听罢,不觉皱眉道:
“了副使,你所说的四位银卫在我军中不假,但是他们是秦王派来,帮我镇守青州的!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轻动,你还是不要打他们的主意!赶紧回去多带些人马去就是了!”
了无迹哪里肯走,又道:
“大人有所不知,我让大人派几位御龙卫银卫随我去,并非让他们去厮杀,只因为他们名声响亮,天下英豪无不闻之丧胆,更何况那些乌合之众的毛贼?
所以我只是想凭借他们的名号震慑那些贼人,他们闻听御龙卫银卫亲临,一个个早吓破了胆,必然会兵不血刃,乖乖投降!到时候,青州兵马又会壮大不少,而大人亦有功绩!”
呼合鲁听罢,略微沉吟,才道:
“了副使,有些话乃是机密,本当不和你讲,但你的妹妹现在也陪伴在秦王身边,说来你也不是外人,所以我不妨直说!
因为秦王在朝廷中与当今皇上矛盾日深,随时就有可能兵戎相见,这西山缁衣大营的御龙卫,就是他手中最倚重的王牌!
秦王之所以此时指派他们来青州,目的就是把青州作为后方基地,让他们协助我认真布防,万一秦王在京城失利,也可以退居青州,与朝廷抗衡。
所以这四个御龙卫银卫身担重责,我着实不敢轻动他们!万一他们有失,我呼合鲁实在难以向秦王交代!”
了无迹不以为然道:
“大人也太拘泥小心了!他们虽然是秦王派来的,那也是为了加强青州防务来的!我们青州外围,盗贼四起,邪教横生,必然会影响到青州城的稳定和防务安全,不正需要他们去协助官兵平叛压制吗?
难道还把他们养在军营里不成?那样秦王派他们来还有何意义?
更何况那些毛贼都是一些乌合之众,我只是借助一下四位银卫的名头,震慑一下他们,逼迫他们投降罢了,对几位银卫毫无损害,还请大人允准!”
呼合鲁见他一味纠缠,只得道:
“了副使一再坚持,也是为了青州事物,本官也不好驳你面子,那我就让两位银卫随你前去!不过你一定要确保二人安全!万不可有什么闪失!”
了无迹答应一声,这才领命出去。
呼合鲁待了无迹走后,自己心中却甚是不安,在客厅独坐片刻,才起身准备回后房休息。
还未出客厅,就见一个守门的侍卫又急匆匆赶来禀告,只说大门口有几个一贯道种田下的弟子来拜见,说有急事禀报。
呼合鲁心情烦闷地摆摆手,本欲不见,突然想起一贯道也和了无迹一起参与了今晚之事,赶忙喊回那名侍卫,让他把那几个一贯道的人带进来。
来得正是一贯道种田下的几个弟子,原来他们逃跑时慌不择路,把自己的舵主也弄丢了,他们便跑到了无迹处想让他带着官兵帮忙去找种田下。
可是了无迹根本不愿意理他们,只让他们自己独自去寻找。
然而,那几个一贯道的手下,早被一指神教的小宝吓破了胆,好不容易逃出来,哪还敢再进去找?
所以没有办法,几个人知道种田下与呼合鲁有些交情,只得连夜来求呼合鲁。
他们在呼合鲁的问询之下,把当时的情况原原本本都说了,当说到小宝出手,瞬间连续刺破多名弓弩手的双眼,而了无迹若不是连续推手下亲随格挡,也必然丧命的时候,呼合鲁大惊失色,狠狠一掌拍在桌案上。
立起身叫道:
“有如此高手在,那两个银卫危矣!了无迹这个狗贼竟然瞒哄我!”
说罢,望着那几个人道:
“你们稍等,待我换衣点兵与你们同去!”
呼合鲁身披重甲,提刀跨马,率领千名兵士,在一贯道的几名弟子带领下,赶到了无迹设伏的峡谷之中时,天色已经渐渐亮了。
晨雾如烟,在峡谷的林壑间起伏荡动。
种田下的几名弟子进入谷口,便听见有隐隐的呻*吟声从谷中传过来,他们顺着声音找去。
来到峡谷最深处,只见高高的崖壁前方的一棵高树上,正有一个瘦骨嶙峋的人如风干的腊肠一样,被吊挂在树枝上,随风转动。
几个弟子急忙把他从树上放下来。
呼合鲁这时也赶过来,种田下瘫倒在地上,看见他来,一时老脸无光,低头不去看他,只是不断地呻*吟。
呼合鲁自然明白,看视过他的伤处,又好言安慰他几句,这才问起昨夜之事。
种田下为了挽回些脸面,与了无迹一样,将责任统统都推到了无迹的身上,又把遭遇一指神教,那小宝如何武功高绝,下手如何残忍,如何瞬间刺瞎数名弓弩手,又几乎也将了无迹刺死的经过又稍带夸张地说了一遍,听得呼合鲁更是心惊肉跳。
吩咐那几个一贯道弟子架着种田下,随大军离开峡谷,去寻找一指神教的巢穴。
他们走出峡谷,沿着一条满是落叶的野径,在山岭间盘旋。
经过芦苇遍布的荒塘,穿过一片丛林,呼合鲁立在一个缓坡上四望,只见周围群山巍峨,起伏连绵,哪里能找到去往一指神教巢穴的道路?
那几个一贯道的弟子,一个个也是黑经半夜随着了无迹赶来的,对此处也是不熟,一时间面面相觑,没了主意。
呼合鲁望着雾霭沉沉的山峦正发愁,却听一贯道的一个弟子兴奋叫道:
“宣抚使大人你看!那边山坡上有炊烟升起,应该是有当地砍柴的樵夫或者是打猎的猎人在生火做饭!我们过去打听一下,他们应该知道到一指神教的路径!”
呼合鲁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果然看见在左侧的一处半山腰上,一股股炊烟升起,烟雾之中,似乎还有人在来回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