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刚喊过,就听旁边木楼楼梯一阵轻响,一个女子身穿拖地的红衣,赤着玉雕般娇嫩的双脚,缓缓而下。
她来到楼梯口,凭栏而立,却并不说话,只是用迷醉般的眼神瞅着进来的女子,殷红的嘴角微微上翘,挂上一抹淡淡的笑意。
女子望着她,眼中闪过一道冰冷的寒光,稍纵即逝。
微微欠身施礼,笑道:“多年不见师姐,甚是挂念,特来看望,我原以为在时光打磨之下,师姐应早就没有了昔日的光彩,今日一见,师姐还依然姿态婀娜,风采照人,真是令师妹我好生羡慕!”
说罢,向前几步,已经到了女子身旁,抬手撩起她身上的红衣
又笑道:“师姐向来素雅,不着艳色,怎么今天竟然穿上了这么艳丽的红裙?莫不是你当年受那些男人的气怨还不够,如今又怀春了不成?嘻嘻”
那女子显得对她甚是忌惮,忙往后撤身,勉强笑道:“我对男人早已死心,哪里会怀春的?只是偶尔穿上旧裙,感慨过往,没曾想竟然让师妹看到!”
扶摇宫宫主眼波动荡,笑道:“姐姐虽然这样说,我却不信!你让我摸一摸你的胸口,看看是否乱跳,便知分晓!”
说罢,又栖身上行,伸出一只玉手直抵女子胸口。
吓得她花容失色,急往上退。
而扶摇宫宫主却面带笑靥,依然随后紧逼。
女子为了躲避扶摇宫宫主的玉指,直退到楼上,二人围着中间的木柱来回追逐。
女子的身形虽是飘逸非常,怎奈扶摇宫宫主的脚下恰似腾云般轻移迅捷,几次都几乎抓到她的胸口处,又故意略略擦过去,因此才没有被摸到。
而红衣女子却被吓得惊魂丧胆,喘息连连。
正在她苦于应付,已经被逼到窗口之时,扶摇宫宫主却突然止步,收住笑容
微微叹息道:“遥想当年,我们姐妹二人,一起练功,偶有空闲,便会结伴一起来这里玩耍嬉闹,互相追逐,确如刚才一般。
可如今,这个木楼还依然如昔,我们却已经多年未见,再也找不回昔日的时光!真是可叹!”
说罢,一声悠悠叹息过后,又眼神闪烁着问道:“妹妹我还记得那些你我相伴的日子,只是不知姐姐可否还记得昔日我们姐妹之乐?”
红衣女子依着窗口,还喘息未定,听她如此问,忙顺着话音,也故作感慨道:“妹妹所说之事,恰如昨天,为姐姐的怎能会忘记呢!只可惜……”
不等她说完,扶摇宫宫主冷笑一声,接道:“只可惜你是个假的!”
红衣女子一愣道:“妹妹……你说什么?”
扶摇宫宫主双眉微挑,突然叫道:“曼珠沙巫!”
红衣女子浑身一抖,满脸的惊骇道:“你,你,你怎么知道?”
扶摇宫宫主冷笑道:“我与罗刹岛阎罗祖师虽是同门,但我们二人素来冷对,并不曾如此亲热过,刚才所说不过是为了让你自己暴露罢了!蕴儿早已经和我说起过你!你那小小妖术,岂能蒙骗得了我?”
说罢,抬起左手托着的碧绿翡翠瓶,瓶口插着的一串米粒般大小的洁白花儿,正微微颤动。
“我这花叫作优昙婆罗花,经历三千年才能开放一次,乃是佛家最圣洁,祥瑞之花!
而你身上散发的气息,定是曼珠沙华的香味了!
那是曼陀罗的一种,也叫作彼岸花,虽颜色艳丽,异香扑鼻,却属于地狱之花,最是不吉,普通人闻到它的气息容易迷失本性,产生幻觉。
而它遇到我的婆罗花,那迷惑人的邪气,自然就破了!
你不男不女的妖人,竟然要拿邪术害我!本宫主冰质玉体,岂能为你魔道邪术所侵?
今日与我相遇,也是你的孽缘!本宫主这就收了你这孽障!”
说罢,伸出右手作梅花之状,正要弹出。
曼珠沙巫刚听旋地陀说过扶摇宫宫主仅凭寒气杀人的手段,吓得她哪里还敢狡辩挣扎,稍有耽搁?
一个翻身便从木窗掠出,扶摇宫宫主香肩上薄纱翩飞,人已经也随着飘出窗外。
曼珠沙巫在暗夜之中,红衣蓬松,人还在半空,扶摇宫宫主白色纱裙如雾,已经旋在了她的头顶。
二人一高一低,若一团白色云团追逐着一团红色的朝霞,在木楼烛火映衬之下,暗夜苍茫,那色彩更觉突出,煞是美丽。
谁能想到这竟是一场殊死的缠斗?
只见扶摇宫宫主左手侧举着优昙婆罗花微颤的翡翠瓶,右手双指弹出,两声破空轻响,两道无形寒芒径直射向曼珠沙巫。
曼珠沙巫身在半空,躲闪不及,耳边听见极劲的风响,料定必死。
干脆不做挣扎,只微微闭上双眼,双臂舒展,任凭一袭红衣缓缓而落,静待那瞬间的一刻。
她等待的冰寒之气未到,耳边却听得“铮铮”两声颤响,等她晶莹圆润的脚趾触及到地面,才猛然清醒,脚下使力,身影移出数丈,才喘吁吁回头。
但见木楼的微微烛光之下,正有一人须发乱抖,缁衣飘摆,手擎一把金光闪闪的神兵将扶摇宫宫主抵住。
她不禁大喜过望,叫道:“右翼长!你终于来了!”
那人两道斜插入鬓的长眉微微上挑,瘦削的脸颊上却一丝表情全无,一双鱼鹰般的眼睛,在暗夜里泛着摄人的冷光,一刻不停地瞅着面前的扶摇宫宫主,嘴里只轻哼一声,权作答复。
扶摇宫宫主也已经落于地上,她的左手不见了碧绿的翡翠瓶,换作了一把红纸伞。
她没想到眼前之人竟然可以阻挡自己发出的无形寒气,心中甚是吃惊,表面上却不为所动
玉面含霜道:“原来你就是蕴儿说的那个御龙卫金卫流津觉迷!昔日曾被一个瞎眼老乞丐用一根竹竿,如儿童般任意戏弄的,就是你吧?”
流津觉迷作为四大金卫之中,秦王伯颜的贴身护卫,最是得宠,因此也最为傲慢。
平时,一般官场人物根本不理,不用说手下众御龙卫银卫,铜卫,就是对曼珠沙巫与旋地陀,他也很是怠慢。
只有在金卫之首煞摩柯面前,才会略略收敛一点,但心中也并不服他。
那一日晚上,他稀里糊涂被一个瞎眼老乞丐戏弄,过后,每每想起无不懊恼,为了保全面子,只能烂在肚子里,并不曾和任何人提起。
谁知,今日遭遇扶摇宫宫主,被她揭短,而身后还有曼珠沙巫,另外,不难判断,周围丛树之下,定然还埋伏着众多御龙卫的人,煞摩柯与旋地陀必然混在其中。
被人戏弄之事,瞬间便被众人知道了。
流津觉迷虽是金卫,经历各种战阵,但此时也不免难堪至极,他一双鹰眼里戾气暴突,挺手中金鳞蛇型剑,也不答话,奔着扶摇宫宫主拧身飞刺。
扶摇宫宫主知道对手了得,表面虽不流露,但心中分外小心。
她见对方剑道金光如线,凌厉万分。
并不力敌,而是一个转身闪躲到一边,故意柔声婉转道:“流津觉迷,陆蕴儿说她亲眼见,你被那个白发白须的老乞丐戏弄,到底是不是真得?你怎么不回答?”
扶摇宫宫主经历战阵无数,遇到高手也时有之,此时是故意反复说出此事,来打击流津觉迷,从而激怒他,等到他自乱阵脚,才有破绽可循,那时候一击而中,就至为容易了!
流津觉迷也知道她的意思,怎奈自己最忌讳这件事,恨不得瞬间把她杀了,堵住其口,依然并不答言,对着扶摇宫宫主一连数剑。
一时间,木楼之下,人影婆娑,风声剑唳。
扶摇宫宫主见他剑法高妙,出神入化,然而心急之下,却有失沉稳之气,她不由得暗笑。
一边躲避,一边道:“流津觉迷这剑法不俗,定是有名师指点,既然有如此手段,你又怎么可能被一个老乞丐戏耍呢?想来真是奇怪!”
她的声音,依然柔婉悠长,煞是动听。
而流津觉迷却听得愤恨异常,把所有的恼怒都倾注在长剑之上,围住扶摇宫主,上劈下刺,步步紧逼,暗夜之中,只见无数道金光剑芒,若一道道炫目的闪电对着扶摇宫宫主纷纷射出。
扶摇宫宫主在他剑芒之下,不断辗转飞升,舞动手中红伞抵住他凌厉无匹的剑芒。
间隙之间,还不断问询流津觉迷被老乞丐戏弄的情节,虽然也偶尔施展漱玉寒冰指,弹出一指冰寒之气,但都被流津觉迷轻松拔开。
流津觉迷以为她也不过如此,心中渐渐轻慢,更是恨她揭自己短处,干脆放下戒备,一味对着扶摇宫宫主强攻起来。
扶摇宫宫主被他的纷纭的剑阵笼罩,却依然轻声漫步,不急不躁,一边游走,一边把蕴儿和她说起的老乞丐戏弄流津觉迷的事情娓娓道来,里面不免会夹杂许多陆蕴儿的调侃,夸张和说笑。
她虽然并不时分还击,可是那声音却令流津觉迷躲无可躲,恰似一道道寒芒,不断刺入他的耳膜之中,撩拨着他的心境。
随着扶摇宫宫主在他剑光之下不断飘然躲闪,那声音也掺入他四面八方的剑芒之中,不断将流津觉迷围住。
流津觉迷剑芒虽利却并不能伤到扶摇宫宫主分毫,而扶摇宫宫主的声音却令流津觉迷满盘皆收,多无可躲。
双方来往之间,不觉已经几十个回合,扶摇宫宫主依然纱衣如烟,红伞旋飞,轻歌曼舞一般。
而流津觉迷的心境却已变得浮躁难安,羞愧,愤恨之下,额头也渗出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