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两边低矮的院落与房屋之间,煞摩柯踏着蜿蜒伸展,陈旧泛光的石板路,已经来到了巷子深处。
那香气更是浓郁悦人,他呆着黑沉沉大脸放眼望去,见前方淡淡的幽光里,正有一个人秀发披风,红裙乱舞,幽幽然立在路中。
煞摩柯瞅着她似曾相识的模样,一时却想不起来,只得道:
“你是谁?深更半夜在这里干什么?”
那人飘然临近,绝美的容颜里透出一丝淡淡的忧伤道:
“师兄,你好不健忘啊!怎么连我都不认得了?”
煞摩柯这才悟道:“哦!原来你是扶摇宫宫主!师妹,你怎么来到这里了?”
女子幽幽道:“你走之后,我与师姐都担心你在罗刹岛无功而返,恐被秦王不容,因此我特意来看望,一旦你有事也好相助!没曾想,我必定还是来得晚了,害得师兄你受伤!”
煞摩柯心头一热,湿润了双眼道:“多谢师妹与师姐还惦记着我!你来的正是时候,那旋地陀害我全家,你快帮我寻他,我必杀他才得心安!”
女子道:“师兄莫急,你已经受伤了!让我先给你绑扎好伤口,再找旋地陀报仇不迟!”
说罢,已经轻灵灵飘到煞摩柯身边,煞摩柯忙俯身准备让她给自己包扎。
女子正欲探手去抚煞摩柯背后穴道,突得,一阵銮铃声脆,迷离朦胧的巷子口,飞窜入一匹如黑色缎子的马来。
上面之人一身黑衣,面敷黑纱,径直冲到二人身边,轻吼一声道:
“煞摩柯,你被迷惑了!快随我走!”
说罢,探出修长的手臂“嘭!”的一声将煞摩柯的腰带抓住,催马就走。
待红衣女子反应过来,飘身欲追时,回望巷子深处,昏黑依旧,那人与马都已经没了踪迹。
女子震怒不已,心中却又多了一丝疑虑,立在原处,喃喃道:
“那黑衣人的声音好不熟悉!他骑乘的分明又是乌骓!难道……会是他?”
想到此,又不禁摇头
“不可能啊!他怎么会违背自己叔叔的指令呢?不可能!可是……那又会是谁呢?”
时光荏苒,不觉距离当日罗刹岛一战,已经过去几个月,季节也由初夏到了暮秋。
此时的扶摇宫周围,秋水寒波之中,枫红如火,五色秋果遍地,却别有一番景致。
而肃羽却无心欣赏这秋高气爽的好风景,因扶摇宫宫主之命,他被迫只能呆在外围海滩边,依着断壁搭建的窝棚里。
白天阳光普照,还算惬意,但到了夜里,海风阵阵,从窝棚四周惯入,料峭寒意,不弱于寒冬,个中滋味可想而知。
好在肃羽从来都是在苦中生存,对于这点遭遇根本不在意,而且,过了一段时间,他也摸索出一套对付这恶劣天气之法。
既然夜晚寒冷难眠,每到夜里,他干脆在海滩上点起一堆篝火,自己在夜静更深里打坐练功,直到天亮。
太阳出来,四周都暖洋洋的,这才回窝棚里睡觉。
陆蕴儿深知肃羽因罗刹岛一战,在当今武林已经是敌人环伺,以他的杂乱功夫根本不足以抵挡保命,所以才以履约为名,留在扶摇宫,和宫主学习她的武功。
陆蕴儿虽然对扶摇宫宫主钦佩,但她好玩爱闹,却不是一个愿意踏实练功的人。
存心想含糊着学了扶摇宫宫主的手段之后,再转过来倒手传授给肃羽。
当她习练一段时间之后,才发觉这个看似聪明的小算盘,根本不能用。
因为扶摇宫宫主的武功虽然极高,但那漱玉寒冰指的绝学却必须是属阴的女儿身,方可练习,而且必须经过在水晶床与水晶池中,热冷两极的反复淬炼,才得入门。
而至于双色惊鸿伞,更是要在漱玉寒冰指修炼成功之后,才能借助冰寒之气来施展,因此,无形之中,扶摇宫两大绝学肃羽都学不得了!
而至于扶摇宫的“惊鸿飞仙”的身法,陆蕴儿倒是喜欢得紧,也练习得最快,三两个月间,已经颇得其真味。
在肃羽面前,时时来一个御风飞行,任凭长裙飘飘,娇颜灿烂,一派仙子临凡的光景,美不胜收。
看得肃羽又是艳羡,又是陶醉。
然而,陆蕴儿美则美矣。
对于肃羽他早已经熟悉的忍行术,辗转腾挪里最讲究一个”疾”字,与这扶摇宫身法里突出的一个“仙”字,大相径庭。
因此,肃羽也就练不来,因此,陆蕴儿借机传授肃羽扶摇宫的武功的打算,彻底破灭了。
扶摇宫的海滩上,一日寒似一日,这一天,肃羽在太阳刚刚落下,一抹晶亮的晚霞还挂在西天之时,就早早点起一堆篝火,端坐火边,开始打坐练功,抵御严寒。
正当他练到紧要关头,身体盘腿旋起数尺,头上阵阵热气蒸腾,耳中却突然听见海滩外围,风浪声里夹裹着低低的人声传来。
肃羽在扶摇宫呆了几个月,这周边的船只都畏惧扶摇宫,没有一个愿意靠近的,更不要说有人登岸了。
因此,心中甚奇。
本来练武之人在修炼内力,吐纳导引,真气运行于大小周天,最忌讳被人打扰,因为一旦走神,心神烦乱,容易导致真气迟滞或者真气乱窜从而走火入魔,非死即重伤。
好在肃羽所练宝莲心经,已经达到收放自如的程度。
他却也不敢耽搁,双手与胸口处,缓缓推收几次,吐纳调息,继而外发之真气也被缓缓收回,等到他的身体稳稳落在地上,那头顶上蒸蒸白气也已经收回体内,再也不见。
肃羽刚刚坐定,就听见暗处风浪里有人走来,一个喘吁吁的声音说道:
“罗汉脚,你也有伤,快把我放下来吧!我已经不行了!不能再拖累你了!还是你自己走,找到蕴儿姑娘要紧!”
另一个人喘着粗气,结结巴巴骂道:
“你,你,你放屁!天……下英雄谁不知道通……天炮与罗……汉脚的大名?你死了,就剩下我……一个,也没有人跟……我争吃争喝的了,吃啥喝啥也……不香了!还有啥……意思!
再……说,你死了倒……是容易,把找蕴儿救丐帮兄弟的重……担交给我一个,看把你能的!我……罗汉脚聪……明着呢!能上你……这个当!我……走到那儿都托……着你,你想省……事,交给我一个,门……也没有!知道不?”
另一个声音苦笑道:
“罗汉脚,你这个家伙真是!我们俩个相识几十年,形影不离,也斗了几十年,你从来都不肯服输,你今天看我伤成这样,你就不能让我一次,让我的诡计得逞一回吗?为了众兄弟的性命,你还是把我放下来,赶紧去找蕴儿要紧!否则这样下去,我们俩个都会被拖死的!”
他刚说到这里,就听见凌空两记“啪啪”的声音,清脆传来,那结结巴巴的声音又喘着粗气骂道:
“跟你讲不要说死……死的了!还说个没完了!再说我……还抽……你耳刮子!”
另一个声音也改了哼哼唧唧,暴怒道:
“罗汉脚,你竟然趁人之危,打我耳光!我跟你断绝关系,你赶紧滚蛋,我不让你背!”
刚说到这里,空气中又是两记耳光,分明比刚才还重些。
那结结巴巴的声音喘着粗气笑道:
“就打你怎……么地!你再……说不让我背你,我还打……你耳刮子!不信,你试试!”
通天炮却大哭起来道:
“好你罗汉脚啊!你现在欺负我呀!等我伤好了,看我不揍死你才怪呀!呜呜”
罗汉脚却笑道:“好好,前面有……人点篝火,我们先去弄……点吃的,等你伤……好了,我们再比试!就你那两……下子,什么通天炮,都是唬……人的!看我打不死……你才怪!哈哈”
两个人边走边吵。
肃羽却听得真切,急忙起身迎过去,冲着前方俩个乱晃的黑影大声道:
“通天炮大哥,罗汉脚大哥,是你们俩个吗?”
那身影突得停住,一个声音结结巴巴道:
“你,你,你怎么知道我们?你是……谁呀?”
肃羽疾步过去,来到二人近前,拉住对方的手道:
“二位大哥,我是肃羽啊!你们怎么来到这里的?”
那人抬头借着不远处篝火的微光仔细打量,等确认对面之人后,嘴里叫道:
“你真……是肃羽!我们可……找到你了!”
说罢,身子一歪,连他背后背着的人一起“扑通通”倒在沙滩上,一动不动了。
肃羽知道他们是劳累过度,忙把他们分别抱到篝火边,又弄了淡水喂他们喝下。
过了半晌,昏迷中的通天炮突得窜起多高,背起旁边还昏迷未醒的罗汉脚就逃,嘴里还急促喊叫道:
“我们快走!一指神教的傻子追来了!他要刺瞎我们的眼睛!”
说着,撒脚狂奔。
肃羽知道他是紧张过度,忙起身追上,大喊道:
“通天炮大哥,这里没有人追你了!你快醒醒,我是肃羽!”
通天炮这才醒转过来,止住步伐,愣了一会儿,才在肃羽搀扶下,把依然昏迷的罗汉脚又放到篝火边,然后抱住肃羽嚎啕大哭。
肃羽平素知道通天炮与罗汉脚闯荡江湖多年,经历风雨无数,从来没曾见他们二人示弱,可是看刚才情形分明是惊吓过度使然,又见通天炮如此难过,必然是遭遇到极大的变故,心中不免担心起凌猗猗来。
可是见他哭得泣不成声,也不好动问,只能劝慰着。
通天炮哭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止住悲伤,抽抽噎噎道:
“肃羽啊,好兄弟!我可算找到你们了!”
说到这里,又停住,四处乱瞅,问道:
“肃羽,怎么就你一个人呀?蕴儿姑娘呢?她在哪里?”
肃羽忙道:
“这里是扶摇宫,蕴儿拜了扶摇宫宫主为师,在宮中随师父学艺,扶摇宫里不能有男人进入,所以我只能一个人在海边上住!通天炮大哥,我看你们似遇到了大事,不知到底是什么事呀?猗猗现在怎么样了?你快跟我说说!”
通天炮一把抓住肃羽呜咽道:
“肃羽啊!少帮主她没事,可是此事却关系我们丐帮无数兄弟性命啊!你赶紧去把蕴儿姑娘找来呀!我们丐帮兄弟还等着她救命呢!呜呜”
肃羽拉着通天炮道:
“大哥,你别急!蕴儿我会去找的!你还是先把情况跟我说说,也好想应急之法!”
通天炮这才慢慢控制住情绪,把遭遇一一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