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语见池凉寂若有所思,迟疑了片刻才道:“关于我的身份……”
“嗯?”池凉寂有些迟疑,片刻才想起来那日争执中丽妃口不择言揭露了伶妃的身世……
池凉寂浅浅道:“咱们从来没有选择自己出生的权利,是什么出生,什么背景,从何处来一点都不重要,若论起经历过往,这宫里,只怕还没有人比我更……”更难堪。
这最后的话池凉寂自然是没有说出口的。
柳絮语伸手覆在她的手背上,温声道:“都过去了。现在的人啊,大多是笑贫不笑娼的,你再不济,也是先皇亲封的县主,是摄政王的养女,她们再不把你放在眼里,也不能不看摄政王的面子……”
柳絮语有意无意的提起沈渊,池凉寂只觉得一阵扎心的疼,外人大多不知晓他们真实的关系,都以为沈渊是自己的依靠 ,可池凉寂却清楚,他才是那个亲手把自己推向深渊的人……
柳絮语见池凉寂低眉不语,似有哀情,猜测自己提及摄政王引起池凉寂的伤心事,便忙转化话题,长长的叹了口气,幽幽的说道:“可我呢,不过是个种花宫女,幸得陛下爱重,才有了今日的荣宠,我的一切都是陛下给的,所以唯有依靠恩宠活着,否则……就什么都没有。”
池凉寂见柳絮语难得露出伤情,也不知该如何安慰,毕竟出生这事,谁都选不了。她想了想道:“怪道你院子里花木尤甚,开得极漂亮的,我倒是很喜欢。”
柳絮语浅笑道:“都是无聊之时的玩意儿,妹妹若是喜欢可常来坐坐。”
池凉寂浅浅的点头,算作应下。
柳絮语抿了一口莲心奉上的茶水,又想着今日来的正事,这才笑着说道:“说起来,过几日就是太后寿辰,又快要过年了,陛下的意思大约是要好生操办一场的,这样的盛会,妹妹肯定是要出席的。”
闻言,池凉寂有些迟疑。
太后啊,那可是李娇然的亲生母亲,那位做皇后的时候就不大喜欢自己,如今……真是前路坎坷。
池凉寂淡淡道:“我知道了,该去的总是逃不掉的。”
说起来这位太后也不容易,皇帝虽然按照规矩敬她为太后,但若说有多大的荣宠还真不至于。
当初李娇然死的不明不白还那般凄惨,做母亲的自然痛不欲生。后来种种证据又指向太子,可到底的先皇的亲儿子,最后的结果还不是不了了之。如今害死自己女儿的凶手登基称帝,唯一的儿子也被李默打发去了边地做一个挂名王爷,唯独空有一个太后的名头又有什么盼头,不过是个空架子。
池凉寂想起太后,也不过是个可怜的女人罢了……
柳絮语道:“听说你同玉娇公主曾经是认识的。”
“算……认识吧。”池凉寂淡淡的说道,“不过公主不大喜欢我。”
柳絮语摇摇头:“玉娇公主性格骄横,这个我也是知晓的,我还是御花园的小宫女时就曾见识过……如今太后娘娘亲子又不在身边,难免有些脾气。”
池凉寂淡笑不语,以皇帝的戒心,自然不会让一个出生正统、母亲还是太后的兄弟好好的待在这皇宫之中。她想起这些日子拜见太后,总是见她精神不济,只怕……这位太后娘娘的日子也不多了。
池凉寂道:“那这次太后寿宴,七皇子可会回来?”
柳絮语凝眉道:“只怕是回不来的,不过摄政王肯定会来,哎呀,不说这些了,话说这是你进宫以来头一次参加这样的宴会,还是要小心些,免得那些看你得宠的妃嫔趁机找事。”
他,会来……吗?
所以,终于要……再见面了……
池凉寂在听到“摄政王肯定会来”时便丢了魂,压根没注意柳絮语后面说了什么,只怅然若失的坐在原地发呆,神思飘忽……
“妹妹,妹妹?!”
“啊?!”
柳絮语连连唤了好几声,池凉寂才回过神来。
池凉寂尴尬的笑了笑,“不好意思,是我……”
“没事啦,我瞧着你精神不济,恐是没有休息好,也罢,那我就不打扰了。”
“嗯。”池凉寂点点头,起身亲自将柳絮语送出了吟霜殿,这才百感交集的独坐书房暗自神伤。
小半年了,他们……终于要相见了吗?
池凉寂心底五味杂陈,她对沈渊的感情一直很复杂,即便现在他为了权势把自己送给了皇帝,她对他,也不会单纯的只是恨意。
她当然恨他,恨他为了权势,为了保全自己抛弃了她;
她怨他,怨他自私的做决定却从始至终不肯和她商量半句;
她还可怜他,可怜他只能靠献出养女维持现在的地位;
可她还……爱着他,夹杂着悲愤痛苦伤心依旧默默的爱着他……只因为他是她第一个爱上的男人,他是第一个给自己温暖的男人,他是第一个成为她依靠的男人,他是她一想到心底就会酸得冒泡的男人。
爱他,几乎已经成为池凉寂的本能。
正因为如此,池凉寂才觉得自己很丢人很没用,可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心里依然爱他,甚至还无耻的给他找理由,他是“逼不得已”,他是“没有办法”……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他们或许还有机会。
可怜又可笑,卑微又卑鄙。
池凉寂讨厌现在的自己,更讨厌把自己变成自己的沈渊!
他们,终于要相见了……
无论池凉寂内心怎样的犹豫彷徨、纠结感伤、翻江倒海,太后寿宴依旧如期而至。
现任皇帝李默的上位手段不算光明,因此朝堂也有不少质疑的声音,只不过当初是沈渊李默暂时联手,才压制了反叛之声,可如今二王又各自为政,反皇一派自然又活泛起来。
其中这太后娘娘的安置,也是李默上位以来为数不多的妥协。
他本人自然是极不喜欢这位太后的,尤其是自己作为太子期间她更是没少给自己使绊子,可朝堂中有些老古板嘴里眼里都是正统、规矩、礼法,这才不得不逼的李默承认了现在的太后,还要装得母亲子孝常去看望,还得拜寿,即便两人常常话不投机,也不得不为了声明体面而做出些亲密之举,这次的寿宴便是由此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