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渊不仅为池凉寂选好了未来的丈夫,甚至“妥帖”的安排好一切。
沈渊开心的说道:“陆昭扬你也是见过的,是个会疼人、又体贴、懂照顾人的好男人,性格不错,模样也过得去。他跟随本王多年,人品自然没得说,绝对是百里挑一的上上之选。”
“你来了京都之后就一直住在绝王府,本王也不舍得你远嫁了不习惯,所以本王购置了一座新的宅院,就在绝王府附近,你随时都可以回家。”
“放心吧,有本王在你身边做你的靠山,陆昭扬绝不敢欺负了你,若是受了委屈,本王替你出气。”
“还有啊……”
听着素来寡言少语的绝王殿下难得的絮絮叨叨,池凉寂深刻的意识到他不是在征求自己的意见,而是委婉的命令自己服从,因为他早已安排好一切。
池凉寂站在书房,听着他的话语,四肢百骸却越来越冰冷僵硬,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的面无表情,只记得最后麻木的点了点头。
沈渊温柔的靠近,拍了拍池凉寂的小脑袋,宠溺的浅笑道:“我的小鱼儿总是这么听话懂事,真好!本王希望你可以一直这样。”
池凉寂努力的扯了扯嘴角,想要扬起一丝微笑,终究徒劳。也不知自己留下个什么样的尴尬假笑,就木然的离开了他的书房。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但她记得那天晚上她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哭了好久好久。
原来,这些年的细心照顾,温柔呵护,不过是一场谨遵皇命的服从,是一份单纯的长辈关爱罢了。
池凉寂默默的告诉自己,到此为止了,对那个人的痴心妄想,该结束了。
她默默的埋葬着对沈渊的妄念,一再的提醒自己做一个听话懂事的好女儿,顺从他的意思嫁给他的得力干将,然后做一个贤良淑德的好妻子,彻底将过去尘封。
可池凉寂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在自己的新婚之夜,那个偷偷喜欢了七年的男人却突兀的出现在她的新房!
没有惊喜,没有温柔,只有强势又霸道的掠夺……
昨日的荒唐一夜把所有的温情全部撕碎,看着这个陌生的新房,池凉寂只能无助的抱紧自己。这场婚事,只是一场算计?
自己这么个无足轻重的野丫头,也值得他这样……
原本以为他为自己安排了个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现在才知道,良人不过虚设,再入深渊罢了。
想到昨日那个憨厚老实的男人,那个名义上的丈夫,竟然也面目可憎起来。
池凉寂脑海中飞速回溯着昨天发生的一切,那大红的喜字,所有人的祝福,似乎都开始扭曲变形,甚至蒙上了浓厚的阴影,逐渐被黑暗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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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亲当日。
“一梳梳到尾,夫妻举案又齐眉;”
“二梳梳到尾,比翼连理共双飞;”
“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家和睦;”
“……”
喜婆一边梳头,一边絮絮叨叨的念着祝语。
今天是池凉寂出嫁的日子,她要成亲了……
一旁的婆子打量着新娘子,忍不住眉开眼笑的夸赞道:“老身参加过的婚礼,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却是头一次见到姑娘这样标致的美人儿,若说天仙下凡也是信的,我们看得都移不开眼了!新婚姑爷见了肯定的千珍万宠的娇溺着,姑娘嫁过去定是数不尽的荣华富贵、和美安康。”
关于她的容貌,她听到过很多这样的奉承和赞美,以至于在这大喜的日子听到这话,只能尴尬的扯了扯嘴巴,摆出一份勉强得体的微笑。
荣华富贵,和美安康?她所求不过是平平淡淡的过日子罢了。
想着那个即将要成为她夫君的男人,池凉寂在心底重重的叹了口气。即便身上的喜服火红艳丽,凤冠霞帔华贵精美,身边的人们热热闹闹欢天喜地,都无法唤起她内心的一点点激情,因为今天她要嫁人了,嫁个一个见过几次却没什么感觉的陌生人,嫁个一个她不爱的男人……
身边是忙活不停的人们,周围是贴满大红囍字的喜庆氛围,丫头婆子们欢笑着忙忙碌碌,可池凉寂却格格不入,僵硬着身子的任由她们摆弄。即便是这样的热闹纷杂的大喜日子,也没能让她冰凉的心有一丝丝的温度。
她看着镜子盛装打扮后的自己,娇艳妩媚,陌生又熟悉。既然那份感情注定只能被埋藏在心里,那她就选择顺从他的意思,服从他的安排,老老实实、安安静静的嫁给那个他口中的“如意郎君”。
一切准备就绪后,池凉寂期盼的看了眼门口,希望能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哪怕是远远儿的瞧上一眼也好,今天自己就要出嫁,他不想来看看自己新娘子的装扮吗?
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望,终归都是无畏的奢望……
池凉寂默默的闭上了眼睛,任由喜婆盖上盖头,搀扶着上了花轿。
从始至终,那个人都没有出现,无论是作为她的谁。
可池凉寂不知道的是,有一个男人一直在侧间的暗阁后面默默的注视着她,看着她更衣沐浴,梳妆打扮;看着她怅然若失,魂不守舍;看着她即将嫁做人妇……
然而那人的嘴角始终微微勾起,看不出喜怒,猜不透情绪。深邃的眼眸里有玩味的挑逗,还有隐隐的期待。
成亲的流程繁琐又复杂,池凉寂如提线木偶般任由喜婆们摆弄,下花轿,过门,拜堂,入洞房。
她顶着累赘的头饰,保持着礼仪走完了全部的流程,终于到了洞房才能坐下歇息片刻。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闻得一道刻意温柔的浑厚男声道:“折腾了一天,你也累了吧,先吃点东西休息休息,外面我来应付。”
池凉寂轻轻的点点头,不一会就听到了脚步离开的声音。
那个男人,就是她的丈夫——陆昭扬。绝王沈渊的得力副手,他虽是副将,可也同将军无异,尤其是娶了自己之后……
池凉寂见过他,还是在绝王府时候。
她记得那个男人,是个有些木讷板直的人,被沈渊一手扶持才走到今天的位置,是个忠诚不二的干将。
但或许沈渊选择陆昭扬的原因,仅仅只是因为“忠诚”。
池凉寂隐约记得陆昭扬容貌英挺,肤色偏黑,有些军旅之人的豪气,笑起来还挺阳光的,只是每次碰见都从不敢抬头看自己。如今……自己竟然将要成为她的妻子,只能说命运无常造化弄人。
陆昭扬离开的这些时间,池凉寂一直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劝服自己接纳这个男人,毕竟他们已经拜堂成亲,未来会是朝夕相处的夫妻。无论自己心里有多少不该的念想,都应该被彻底埋葬,只有那些见不得光的念想彻底消散,她才能拥有自己想要的平静生活。
池凉寂默默额闭上眼睛,等待着夜晚的降临。
过了好久,陆昭扬才一身酒气回到新房,他看着端坐在床榻边的女子有些失神,还是喜婆提醒,才木讷的拿起喜秤轻轻挑开了池凉寂的盖头,看着盖头下的娇美容颜,一瞬间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池凉寂听喜婆提醒,还以为是陆昭扬贪杯喝多了酒犯迷糊,这会儿微微抬眼,也打量着面前的男人。他虽有酒气,面色泛红,但是身姿硬朗,眸正神清,丝毫没有半分醉意。
池凉寂想着毕竟是自己的丈夫,彼此和睦些的好,于是努力朝着他扬起一个浅浅的、友好的微笑。
红烛摇曳,映衬着池凉寂的容貌愈发倾国倾城,陆昭扬一时间看痴了过去。
还是旁边的喜婆提醒,他才木讷的把盖头取了下来。
池凉寂一直在给自己做心里建设,这会看到这个有些呆愣的阳光男子,低头浅笑,暗暗的告诉自己,就这样吧,把过去忘了就好了。
她努力的扬起微笑,勾起朱红的嘴角,亲昵的叫道:“夫君。”
这是池凉寂第一次叫陆昭扬夫君,却也是最后一次。
可这两个字好似什么可怕的魔咒,把陆昭扬拉进了什么痛苦的记忆,他的脸上快速闪过纠结、挣扎和不舍,最终只能化作浅浅的叹息。
旁边的喜婆丫头们不明所以,还以为是新婚夫妇的眉目传情,其中一个伶俐的喜婆笑眯眯的说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喝了合卺酒,就是你们二人的幸福时光了。”
池凉寂从善如流的接过酒杯,陆昭扬却有些魂不守舍,动作有些麻木僵硬,就好似不敢看自己的新婚妻子一般,在喜婆的催促下机械的对饮,甚至无意中把酒水洒到了池凉寂的喜服上也不自知。
池凉寂自然察觉陆昭扬的不自在,印象里他在王爷身边办事从来稳妥,怎么今儿……会是这般?
现在想想,当时的自己还为陆昭扬担忧,着实可笑……
喝过合卺酒,喜婆们又是一阵欢欢喜喜的祝语,这才一窝蜂的捂着嘴笑眯眯的退下。
房间里只剩了池凉寂、陆昭扬并两个陪嫁丫头。
池凉寂有些手足无措的坐在床榻边,手指无意识的拉扯着裙摆。
旁边的陆昭扬也不自在,偷偷看了好几眼窗外的天色,过了好半天,才纠结的说道:“这……这喜服头饰过分繁重了,你……你去换一身轻便些的衣服吧。”
池凉寂也有些慌乱,所以并没有察觉出陆昭扬话语中潜藏的痛苦和不甘心。
她从善如流的应下,面上虽然淡淡的,心里却始终悲凉,这一刻终究还是要来了。
池凉寂由小丫头扶着去了侧间沐浴更衣。
陆昭扬看着池凉寂娉婷的倩影,默默地低下了头,轻声说道:“对不起……我也是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