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陆昭扬忽的一下涨红了脸,立马正色道:“还请……还请公主殿下慎言!”
李娇然却不以为然,轻笑道:“都是夫妻了还这么见外,啧啧啧啧……所以说,这池凉寂别的本事没有,勾男人倒是一勾一个准儿的!”
门帘后的池凉寂听着李娇然的浑话,简直恨不得冲上去撕烂那人的嘴,可是她的身份又让她只能干站着,默默的消化所有不满情绪,恭敬的应付这位难缠的公主……
池凉寂深呼吸好几口,才撩开门帘,平静道:“公主殿下突然驾临,有失远迎了!”
李娇然始终坐于主位,看着终于出现的池凉寂,屁股都没挪一下,只立马坐直了身子,傲娇矜贵道:“知道你嫁人了,本公主就来瞧瞧你。你是叙白哥哥的义女,算起来也是我的晚辈,要不是本公主深明大义、关心小辈,也懒得来看你的……”
“叙白”正是绝王沈渊的字,当今天下,只有公主李娇然能这么叫。曾经为了这两个字,她还挨了公主殿下的一个巴掌,谁曾想如今“嫁了人”,这位公主殿下还是不消停。
不过说是“晚辈”,实则是李娇然打压作践池凉寂的常态,若严格算起来,她两同年,甚至池凉寂还比李娇然大两个月,可是……谁让人家是公主呢,皇帝陛下的掌上明珠,真真正正的金枝玉叶,谁敢忤逆!
公主殿下傲娇的扫了一眼正厅的装饰摆设,一脸嫌弃的继续道:“说起来,原该是你这个晚辈进宫看望本公主的,居然还让本公主纡尊降贵,果然是不懂规矩的野丫头。不过对上那个蠢物,也算天生一对了,所以说……还是叙白哥哥的眼光好呢!自打你嫁了人,我倒是时常去绝王府坐坐,话说没了你的绝王府,果然清净雅致了不少,就连空气变得清新了……”
李娇然絮絮叨叨的展露着身份带来的优越感以及自己同沈渊的亲密之情,可池凉寂始终安静的低着头,不发一语。
偏偏李娇然看着她这样子就闹心。她总是这样,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给谁看呢,以前在王府叙白哥哥就吃这套,如今嫁人了竟然还这样,果然讨厌的人做什么都叫人讨厌。
李娇然的一顿自白没有得到任何反应,羡慕、嫉妒、反驳、愤恨……一概没有,她自说自话的跟着傻子似的,着实没趣。她冷着脸问道:“说起来,前些日子叙白哥哥又犯病了,你可知晓?!”
原是来问罪的!
池凉寂心里漠然,平静的答道:“凉寂嫁了人,就不大清楚王府的情况,也是听静言姑姑后来提起才知晓一二。”
说起沈渊这病李娇然就一阵烦闷,她也花了不少心思,找了各家名医为沈渊诊治,怎么就偏偏被池凉寂寻到了最好的药方。可恶的是那个死丫头还宝贝得紧,没留任何的药方,硬要叙白哥哥巴巴的去讨,可见其用心险恶,不过现在嘛……
李娇然循循诱之:“你也知道自己如今嫁人了,再不似以前住在王府那般便利,就该把药方交出来。”
池凉寂平静的陈述道:“公主所言极是,所以三日前臣女便将新配置的药丸和药方托人送到了王爷手上!”
李娇然猛的一拍小茶几,噌的一下站起来指着她怒道:“你这个贱人,你怎么能……”
“公主殿下,请注意言辞!”
说话的竟然是陆昭扬。
池凉寂有些疑惑,没想到他会突然站出来替自己说话。
李娇然愤愤的看向一旁的陆昭扬,挑衅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呵斥本公主!”
陆昭扬恭敬的弓腰拱手:“公主请息怒,末将只是……护妻心切。”
护妻心切!?
池凉寂是真没想到,竟然会在这个男人嘴里听到这四个字,即便他们之间的一切都是假的,但这一刻,池凉寂却真实的感觉到一丝丝温暖。
至少在绝王府,沈渊从不会为了自己去忤逆那位娇蛮的公主殿下!
池凉寂偏头看向一旁虽然背脊弯曲但言语恳切的陆昭扬,这还是成亲之后,她第一次认认真真的看他。男人麦色的面庞满是涨红,整个人透着一股据理力争又不屈不挠的傻气。
上位的玉娇公主,哪里是什么讲道理的人。
不过这份维护,确实令池凉寂感动。
她淡声道:“公主和王爷关系亲近,您想要什么,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李娇然愤愤不平,这个池凉寂还会四两拨千斤的回怼自己!要不是叙白哥哥不肯好好治病,自己又哪里需要费那些心思寻药呢,她倒好,竟然把矛盾推到了正主身上。
李娇然气不过还想发落,但想到陆昭扬方才那斩钉截铁的“护妻心切”,心里竟然还有一丝淡淡的羡慕。至少那个人就从未偏袒过自己,每次都是明面上护着自己,私下却没少给自己脸色,也不知道做给谁看……
李娇然转念一想,池凉寂再怎么造作,现在也已经嫁人了,而且看起来和陆昭扬相处的还不错,这样一来她就再不会把心思放在叙白哥哥身上了。
这么想着也就释然了,玉娇公主然自诩今儿的目的也达成了,便不再多逗留,只是临走前的冷嘲热讽总少不了,百无禁忌的话随口就来,直到池凉寂和陆昭扬都涨红了脸不好反驳,她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送走了这尊大佛,池凉寂坐在椅子上长长的叹了口气,着实心累。不过也好,这次之后,这位主怕是能消停一阵子了。
忽然一道高大的身体挡住了池凉寂面前的阳光,她抬头一看,却是陆昭扬扭扭捏捏的立在自己面前,与他高大伟岸的形象着实不符,他呆愣愣的问道:“你……还好吧?”
池凉寂轻轻摇摇头:“无事……”
陆昭扬:“那……就好。”
他笨嘴拙舌的实在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哄女孩子,就斜着眼偷偷打量着池凉寂。
池凉寂扶着莲心的手站起来,轻声道:“方才……多谢了。”说罢便头也不回的离开正厅。
陆昭扬看着不断远去的曼丽倩影,低声呢喃道:“不用谢,那是我……我原该做的。”只是这话落在风里,唯有落叶听到了……
走出来好远,莲心和若薇才不约而同的拍着胸口感慨道:“可算是把那尊佛送走了……”
若薇傲娇道:“我就说是女霸王吧,你还教训我!”
莲心无奈的摇摇头:“是是是,你说的最对了!”
池凉寂也暗暗的叹了口气,这位公主,总是让她觉得很有压力,好在今日有惊无险。
主仆三人回到落花阁,就见静言姑姑捧着一副卷轴等着了。
池凉寂一看又是卷轴,下意识就眼皮一跳,不会又是那个吧,那人还有完没完了?!
静言素来不苟言笑,只平静的陈述道:“王爷送来秋郊图给夫人,邀请夫人并陆将军一道去郊外骑马赏景。”
池凉寂心底冷笑,是骑马还是骑自己可真不好说,现在秋郊,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
静言说完便自顾自的打开卷轴,根本不等人示意。
池凉寂下意识的闭了眼,可也立马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对,缓缓的睁开睁眼一看,画上的内容立马令她面色惨白……
那不是什么羞耻或恐怖的画卷,只是一副普普通通的秋郊山水图,可这画,却是上次绝王派人送东西时池凉寂无意毁掉的那副,构图和笔触都一模一样,只是没有毛笔滚落留下的脏污墨汁……
静言没在意池凉寂脸上的震惊,尽职尽责的传话道:“王爷说,与其宅在屋子里画什么秋郊山水图,还不如出去瞧瞧真真正正的秋郊山水。”
池凉寂心底一阵悲凉,原来就算自己躲在落花阁,缩在书房,自己的一举一动也尽在他的掌握之中,终究是逃不开命运的束缚。
静言耐着性子问道:“夫人的意思呢?”
“不去,我不去!”池凉寂大幅度的摇着脑袋。
静言冷冷的瞧了她一眼,语调冷静的继续问道:“总该有个由头,奴婢也好给王爷回话。”
听着静言着冷冰冰的语调,池凉寂就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屋子里除了若薇,还有好些不知事的小丫头在收拾打扫,自己这样大的反应,只怕叫人疑心。
池凉寂强压下心里的慌乱,故作镇定的说道,“我这几日身上不适,不想出门,烦请姑姑替我拒绝了王爷的好意。”
静言没有强求,只平静的点点头,放下卷轴便离开了。
眼见着静言走远,若薇就立马噘嘴抱怨道:“为什么不去啊,夫人嫁人后天天待在屋子里,不是看书就是写字作画,都快发霉了,出去放放风不是挺好的吗?”
可她哪里知道池凉寂的心事啊……
池凉寂有些疲惫的撑着桌子坐下,乏力的说道:“你们都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若薇看向莲心,她实在是不懂池凉寂现在到底怎么呢?怎么成了亲就和变了个人似的。
莲心朝她摇了摇脑袋,便拽着若薇离开了暖阁。
池凉寂抬眼看向窗外,深宅大院高墙垒筑,自己不过是山水盆景中的一尾游鱼,装点得再精致华美又如何,得不到爱情,更没有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