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冷笑，命都要没了，还怕得罪这个从头到尾就没有为墨家着想过哪怕一次的老太太吗？
“老夫人，您忘了，最恨墨浅裳的人是淑太妃，两个人正斗得不可开交，您这上赶着送到淑太妃手里的把柄，淑太妃为什么不接？”
墨老夫人这一生，未出阁时是千娇万贵的大小姐，出阁之后是尊贵无比的当家主母，跟着的丫头各个精明能干，从来没经历过权势斗争的洗礼，只知道宅内争来斗去，又怎么知道外头的血雨腥风，到底多么可怕。
“不管您承认不承认，我们墨家始终和墨浅裳是同一条船上的，在这种朝局动荡风雨飘摇的时候，曾经赫赫名扬的李家、景家都眼看着要垮，我们墨家要没，那也是旦夕之间的事情！万不能再有任何行差踏错！若是老夫人再执意与墨太后争夺下去，那我们墨家势必也完了。”
墨老夫人又气又窘，“墨家到底没了吗？她墨浅裳敢吗？！墨家好端端的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宋氏理了理有些褶皱的裙裾，毫不客气地对墨老夫人躬身一福，“母亲自己好好想想吧！”
说罢，她扭头就走。
“你给我站住！”
墨老夫人忽然出声拦住了宋氏。
宋氏甘示弱的瞪着墨老夫人冷笑道，“若是母亲想要儿媳走，儿媳这就回去收拾包袱，递上合离书。以后墨家生死，都与儿媳无干！”
墨老夫人喘了半日的气，才慢慢道，“你说了这么多，如果不说清楚，你不是白来和我吵了吗？”
“儿媳自从进了墨家的门，一直小心谨慎，晨昏定省，抚育儿女，若不是今日实在被逼到无可奈何，又怎么会来正院和母亲说这些。”宋氏恨恨的瞪着墨老夫人，压抑了如此之久的不满和失望，此时毫不客气的宣泄而出。
“那依你看，我们墨家该如何，主动去陛下跟前提供证据，把这事儿给澄清了吗？”墨老夫人沉默了许久，才稍稍放缓了语气开口，“我们投毒是事实，无可辩驳，这件事情，我们脱不了干系，墨太后也会被我们牵连……这话，我们不能说，能装聋作哑。现在，我们到底该怎么办？”
墨老夫人心虚地侧过脸，不敢与宋氏对视，“到底，这府里都是我的儿孙，我不能让他们跟着我一起陪葬啊。”
宋氏见墨老夫人愿意听她说，便扭头阖上了门，重新走了进来。
“母亲还不明白吗，今日的局面并不是儿媳的意思，也不是太后的意思，而是那一位的意思。”
墨老夫人脸色僵了僵。
不能提名字的，又高高在上的那一位。
不管是墨卿之还是墨老夫人，都无法忘了，君临渊是如何护着墨浅裳的。
“墨太后回府之事后，难道你们还看不明白眼前皇帝的心思吗？如今，咱们家太后娘娘，可是陛下心中的头号人，而李家景家甚至于何家，陛下都容不下了。”
“咱们家出身并非世家，而是靠着科考进的金榜，陛下顾及着那些门阀，不断地削弱着他们。”
“咱们家现在非但不能再闹出任何事情来，反而要极力辅佐陛下，对付京中的门阀世家。”
墨老夫人立刻站了起来，“胡闹，那些世家大族，一个个都屹立了数朝数代，岂是说要弄倒，就弄倒的？！”
“是啊，田地是他们的，兵马是他们的，甚至朝中的大臣们也是他们的位置！皇室逐渐成为傀儡，试问，陛下怎么能够接受？”
“如同我夫君一般，能够靠着个人才华出头的人，越来越难了。整个大周朝腐朽不堪，积弊如山，而边疆鞑靼铁骑又虎视眈眈，越国、缅南更是不断骚扰我大周，大战随时会一触而发，老夫人，这就是现状，盛京城人人都知道的现状。”
如今的大周朝繁花似锦，人人歌舞升平，可是战争却随时能够发生，而大周朝，早已经被世家大族蛀空了。
所有人都在享受着这烈火烹油的盛世太平，对显而易见的事情，却视而不见！
墨卿之凉笑，“陛下早就开始对这些世家动手，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众所周知，墨太后只不过筏子，是陛下用来对付世家的一个开端。”
墨老夫人自然也听明白了，可是她不甘心啊。
自小，她看到的都是王谢袁萧家芝兰玉树的好儿郎，那是一个个风流潇洒的梦……想起来了从小到大看到的无数登高赋诗，庆春宴……
不仅仅是她，多少人在正视陛下要对付世家门阀的消息后，恐怕都是这般想的。
宋氏看向了墨卿之，又看向了墨老夫人，“不管你们愿意不愿意，自从墨浅裳进入宫中，成为太后，我们就没有退路了。”
“这也是我们飞黄腾达的，最好机会。”宋氏勾唇，“成为陛下的近臣，成为陛下的左膀右臂，尊荣和权利对我们墨家来说唾手可得！为什么送上门来的大好机会，我们要往外推呢。”
墨老夫人怔了怔。
“我们家，难道就要一直在盛京城中做一个不高不低的官宦人家吗？夫君，您甘心吗？母亲，您甘心吗？”
“就凭着那个丫头？！”墨老夫人嗤之以鼻地道，“她也就表面风光，谁不知道她是陛下的私宠！我们墨家如果当真靠了她飞黄腾达，怕不是沦为所有人心中的笑柄！”
“别管她太后的名声多么臭不可闻，墨浅裳肚子里怀的胎是真正的龙种！”宋氏道，“这是臣妇最近才想明白的……为什么，当时陛下会将李煜城，景思楠那些人都叫来，趁着墨莹珠发放乡下庄子前，当面揭穿所有真相，这么竭尽全力，向我们墨家证明墨浅裳肚子里的孩子是真的龙种！”
“难道不是因为皇帝疼宠坏了那个狐狸精？怕她的孩子名不正言不顺，将来有人诋毁？”
“是啊，母亲也知道啊……我们墨家上下，将会是那孩子的靠山，保住那个孩子。这可是数百年的荣宠呢。到时候，谁还会记得我们墨家飞黄腾达，是靠着不伦的太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