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萤想喊住宣卿冷,猛得从梦中惊醒,一抹脸上湿漉漉的,不知是冷汗还是眼泪。昏昏沉沉又躺了不知多少时候,轻萤只觉身体绵软酸痛,怕是病了,却也懒得理会。
李志琪派人将她带走的时候她也是半梦半醒的,怕是有些烧得厉害。两个人不由分说一左一右地架着她,她不明白这是要做什么。难道李志琪现在打算放了她?!可是她根本就没法交出戒指,她要怎么脱身啊。
轻萤虽然忐忑,但也明白这当口不能露了马脚,于是只能任人拉走,根本不敢有丝毫的胆怯。
“长老,属下已经将叶姑娘带来了,不知该如何处置。”其中一人对李志琪道。
这句话说者无心,却引起了轻萤的注意,那人喊得不是其他的,而是“李长老”,那是不是有可能说明这些人仍旧是忠心于摘星阁的呢,而如果自己允诺更优厚的酬劳,他们会不会倒戈呢。
这一切只是在轻萤脑中飞快地转过,她虽然没了戒指,即便是有只怕说的话也不能做准,不过空头支票她还是可以开得起的。
想到这,她有些艰涩地想开口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的好像石头摩擦的声音,根本含糊地无法让人听清。
李志琪虽然没有发现她的意图,却仿佛很担心她开口一般,直接掰开她微张的口,塞了一粒药丸进去。要玩入口即化,远胜于巧克力的速度,仿佛将轻萤的声带粘住了一般,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轻萤不甘心地瞪了李志琪一眼,继续装死尸,反正她全身上下每根骨头都像是断过一遍了。不过她倒是一点都不担心自己会被带去哪里,她已经觉得自己失无可失了,她自己都忘记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宣卿冷的依赖到达了如此的地步,到了除了他的宠爱就一无所有的地步。
轻萤苦笑自己当年踌躇满志,自以为自己内心何等强大,如今看来却是不过如此。壮志豪言说起来轻而易举,但是那话里的意思真要领悟,却绝非一时半刻能够了然,当年自以为的“我可以”不过是些细枝末节。
勉强收拾起一片凌乱疲惫的心情,轻萤僵着身子几乎脚不着地,被人架着进了一辆马车。非常奇怪的是马车里只有李志琪和那两个架着她的人,而且既没有绑她,也没有将马车弄得怎样严实。
她心里不觉有些不解,这李志琪又玩什么花样,自己还有利用价值,不可能放她走,要杀她也没理由等到这会功夫,何况一旦出了这别院,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这摘星阁的长老,李志琪就这么放心?
那他……难道真是像李志琪所言,他和宣卿冷相约?
轻萤随即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这怎么可能,如果他真的有心保护自己,当日怎会如此奚落欺辱,将她置于难看羞窘的位置。何况宣卿冷绝不会做亏本的事,救她自己要担风险不说,还不知会失去什么。
一想到这,轻萤不由苦笑自己的不死心,她已经拼命地告诉自己不要想他,不要奢望他,然而心里竟还会有这样痴心的妄想,想着是不是下一个时刻他就会出现。
她突然想起自己尚在闺中就一直很期许的桥段,乘着清风的盖世英雄一般解救她,然后英雄美人终成眷属。
但是他不是英雄,甚至做许多事都不问良知,他也能乘风而来,因为他根本不懂武功,要说非得乘什么,只能是他脚下的不知道多少冤魂的鲜血,他们更不可能成什么眷属,他只怕早已佳人在怀,唐嫣姑娘的确非她所能比拟……
她仔细回想,这才惊恐的发现原来宣卿冷在她心目中是陌生的,令她恐惧的,她一点也不了解他,而且其实很……怕他,不管是关于他血淋淋的传言,还是他本身的阴郁,甚至是他听来让人神魂颠倒的话语。
她突然不明白自己对他的感情到底是怎样的,自己明明曾今想透了自己是爱上他的,可是怎么会生出这种冰滑的惧意,让她彻骨的寒冷。
末了,她突然恍然,她不该以为恢复了记忆的小白就是失去了记忆的宣卿冷,两者从来就不能画上等号,是她不能忍受小白的消失,所以竟故意忽略了这个事实。她突然觉得自己可悲的令人想笑,小白和宣卿冷除了有相同的相貌和记忆,就再没有一星半点的相同,她当初怎么就敢如此草率的下了决定。
马车仍在颠簸的前行,她想通了这件事之后,突然对宣卿冷不再执念,对于他的恶劣也就此释怀,心里虽然感念小白同自己的那段日子,但毕竟时日已久,不过是有些徒然的感伤,索性就在马车里懒懒地睡着了。
等马车行至山崖,宣卿冷早已候在那里了,一袭白衣胜雪,在烈日骄阳下显得熠熠生辉,犹如神祗,让人不自觉地就望而生畏,不敢亲近。但他脸上的神情却是柔和优雅的,仿佛带了一分春意盎然的感觉,一点都不同于秋日的肃杀之气。
他手上正拿着一卷书,听到马车的声音,便轻轻放在膝上,仿佛拿书是他的宝贝一般爱怜。他静静地看着马车走近,虽然身在万丈深渊之侧,却怡然自得,气定神闲,光是气度上便无几人可比拟。
李志琪慢慢地下了马车,到了宣卿冷身边,登时衬得宣卿冷更加光彩照人,不过李志琪却自我感觉良好一般笑得很傲气。“哈哈,贤侄到得可真早啊,不知安排了多少人马在暗处?”
“李伯伯说笑,这里只有一个思念娘子,想接娘子回家的苦命人罢了。”宣卿冷说得可怜,声音里却多少带着戏谑,一点难过或者焦急的感觉都没有。
李志琪并未接他的话茬,却也在暗中盘算了一下,觉得宣卿冷绝不可能如此轻易善罢甘休,一定有他自己的部署。不过他也觉得奇怪,他早在同宣卿冷邀约之前就将整个山崖暗中监视起来了,冷少的人到底是躲在了哪里才能避开自己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