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珧站在人群中远远的看着,许多将领在战斗之后杀人,不过是为了立威,用那些反抗者的血,让城中的众多百姓臣服。当年里三界之中某些地方出了暴动,老司南那一家便喜欢在战胜之后屠杀性命,斐珧向来不屑于这么做,因为她斐家几代人赫赫战功累积而来的声名,便已经足以震慑一切。
历来千万年,人间规律仙魔两界向来极少干预,除非死亡人数太多众多,高高在上的仙界才会派了仙人下凡,改变屠杀的乱象,像如今这样百十条命,不过是历史长河中微不足道的一笔。斐珧看着那些恐惧绝望的人,只念着他们来世投生顺遂平安,莫再死的这么慌张糊涂。
屠杀即将开始时,斐珧背过身去打算离开,虽说她带兵多年,但是最不愿看到的,还是战争中的死亡。
刚刚走了几步,忽觉得一丝怪异的气息从某处涌来,斐珧停下脚步回眸看去,见那屠杀的高台之上,不知何时被人抬上来了一口大鼎,高度到了人的胸前,那鼎不知用什么材质制成,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褐红色,侧过耳朵细细去听,斐珧能听到那大鼎之中声音嘈杂,似乎有不计其数的人同时绝望哭喊,又像有什么东西,贪婪的吞噬着那些哭喊的亡魂。
斐珧心中疑惑顿起,这鼎绝非凡世之物,不知这些人,将鼎抬出来做什么?
刚刚疑惑着,那些手持大刀的士兵就已经给出了斐珧答案,只见那些人抓来一个俘虏,将人按在了大鼎之上,脑袋朝向大鼎之中,一刀割破了他的脖子。
斐珧眼看着,这一刀并未断了那俘虏的头颅,而是将脖颈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随着那俘虏将死未死的挣扎,鲜血自脖颈当中喷涌而出,流进了大鼎里面。
紧接着,那大鼎里的哭声越来越急,虚空之中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在咕咚咕咚的大口吞咽。
斐珧霎时想到了那被吞咽的是什么东西,也明白了鼎身褐红的颜色,因何而来。
果不其然,那俘虏软塌塌的倒了下去,死了彻底,可并不见有魂魄离体,便说明这个凡人的魂魄,已经被困在了大鼎里面。
回想千年来所听所学,斐珧知道的这世上诡异的法器数不胜数,但这鼎还是头一次遇见,这不由得让斐珧再一次悔恨当初没有好好学习,若是掌星官还在的话,他一定是知道的。
不过虽不知道这是什么法器,但斐珧能确定,定然不是什么造福苍生的好东西。
那杀人的士兵又从人群中抓了一人出来,刀架在脖子上还未砍下的时候,斐珧的唤鱼刀已经出现在了手中。
往往要紧关头多有变化,还不及斐珧出手,便见有一人自围观的人群中跑了出来,到了那大鼎旁边,吓的瑟瑟发抖,但仍旧拦在刽子手的面前,掏出了一块令牌,咿咿呀呀的比划了半天。
斐珧看了清楚,出现的人正是守城将抛弃的女儿,那个脸上有疤的哑巴姑娘。
负责屠杀的小将或许没有听懂哑巴姑娘的话,但是认出了她手中的令牌,赶忙叫人停止了这场杀戮,将捉拿的一众俘虏关押了起来。
随后那衣衫破旧的哑巴姑娘,又握着令牌匆匆回了府衙。
斐珧紧随其后回去,见府衙外已经把守了官兵,而嬴昭衍正和一个中年的男子在花园里对坐着下棋。
哑巴姑娘过去了,跪在了那中年男人的面前,将方才用过的令牌低着头递了上去。
中年男子放下手中的棋子,不仅一把抓住了令牌,还握住了哑巴姑娘的手,来回反复摸索了几下。
“当初我让你和我离开,你不肯,如今偏得我带着兵打进来,你才肯跟了我。”
哑巴姑娘跪在地上,任由中年男人拉着自己的手,轻轻摇了摇头。
“如今你的脸成了这样,怕是嫁不出去了吧。不过好在本将军不是个好色之人,你且跟了我也就是了。”
简单几句话,斐珧便听出这其中有故事存在,走出遮挡着身形的假山,刚向前几步,听见嬴昭衍唤了她一声。
“珧儿。”
中年男人闻声,抬头看看斐珧,松了握着哑巴姑娘的手,行了一礼,夸赞道:“天师夫人好风采,纵使我沙场征战多年,也头一次见夫人这般气度的女子。”
斐珧点点头,久经战场的人遇见了自己的同类或比自己强的人,心底总会敏锐的感受出来。看了一眼哑巴姑娘,斐珧问道:“你们认识?”
中年男子哈哈一笑,看着哑巴姑娘道:“早些年我被敌军追杀,曾经逃到了这小绵城里,伤势正重奄奄一息的时候,被灵心姑娘所救,那时我见她日子过的困苦,想要带走她,她却不愿意和我离开,如此,我只能将小绵城打下来了。”
斐珧望着那依旧低着头不曾言语的哑巴姑娘,朝着中年男子道:“如今虽说她是俘虏,但姻缘一事,最强求不得,况且她还是你的救命恩人。”
中年人哈哈笑了几声,自信分发道:“她如今脸上多了这一道疤,怕是平头百姓也不愿意再娶,嫁了我便能做将军夫人,还能有什么不愿意的。”
斐珧轻笑一声,“当初她也是不愿意和你走的。”
中年男子听了斐珧的话,簇起眉头问依旧跪着的哑巴姑娘道:“当年里我落魄,你不愿意跟我走,如今可愿跟了我?”
哑巴姑娘抬眼看看男子,又看了看斐珧,还是摇了摇头。
中年男子霎时间变了脸色拍了桌子,“别不知好歹!”
斐珧眉梢微挑,过去问那哑巴姑娘,“你不喜欢他?”
哑巴姑娘面色带起了一抹羞红,摇了摇头。
中年男子道:“既然你也心悦于我,为什么不愿意跟了我呢?”
哑巴姑娘朝着厨房的方向看了几眼,没有表态了。
斐珧猜度道:“放不下婆婆?”
哑巴姑娘看看斐珧,点了点头。
中年男子一听,哈哈大笑了起来,“这倒好说,我这次已经决定屯兵在小绵城了,到时候你就安安心心做你的将军夫人,待你那畜生爹爹和猪狗兄弟姐妹回来,老子给你剥了他们的皮!”
狂话说罢了,中年男子朝着斐珧抱拳道:“天师夫人果真心细如发,不然我智洪,还要猜度上一些日子呢。”
斐珧坐到桌前,看了看黑白分明的棋局,黑子一方架势摆的虽大,却一步一步落入了白子的圈套当中。
“将军不惜用人命换战功,灵心姑娘自然也是跑不了的?”
智洪脸色僵住一刹,“夫人什么意思?”
斐珧云淡风轻笑了几声,朝着哑巴姑娘道:“劳烦灵心姑娘备些茶水来。”
哑巴灵心点点头,从地上起来,脚步轻轻退了下去。
“没什么?今天见到了一样东西很有意思。”
智洪眼波转动,“什么东西。”
“杀人用的东西。”
智洪道:“我征战多年,杀人用刀。”
斐珧呵呵笑了几声,“其实,在将军进城之前,我随意打听了几句将军的过往。”
“一介武夫,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将军在五年前,还是个落魄的小兵,屡战屡败四处逃亡,像将军说的,还曾被敌人追杀,逃亡时进了这小绵城里。”
抬眼看了一眼智洪的脸色,斐珧接着道:“可后来,将军不知有了什么奇遇,开始变的战无不胜,近些年里所征之处,无一败绩。”
智洪听着,言语肃整了几分,余光看了一直不语的赢昭衍一眼,“或是有了失败的经验,也或是和运气有关。”
“也不知是什么运气,让将军得到了那以血为祭,战无不胜的鼎?”
智洪脸色大变,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朝着斐珧道:“大兵就在外面,智某敬你们几分,还望将军夫人,识时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