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府,樱雾阁。
容樱本来哪也不想去,就想休息休息。可不想屋里先有人等她。
沉珂今日简单地梳了顶上半髻,底下秀发则全部披散。一身浅黄罩衫纱衣,看起来仙气飘飘。
容樱喜道:“阿轲,今天好漂亮。”
要说比初见多了什么,就是一对简约的圆形耳环。
沉珂笑:“我可不希望你说我漂亮。阿樱的樱雾阁好精致,倒不像你的风格。”
容樱喊他坐,又给他倒茶。“怎么不像,我只是外在粗犷,内心好歹也是个诗情画意的文艺女子。”容樱假装瞪他,“你不会想着我这里应该全摆什么刀枪剑戟之类吧?”
沉珂憋笑:“你也知道哪样才适合你。”
容樱想到什么,对沉珂说:“你有没有特别想吃什么玩什么的,我们喝口茶就出去?”
沉珂想了想,道:“春风渡。”
“噗!”容樱的茶水喷了出去,有些难以置信:“春风渡?!你说的是南街的……风月去处?”
沉珂点了点头,“我很少来城里,只知道京城醉梦楼除外,就春风渡里的姑娘都是姣好的。醉梦楼是达官贵人出入的场所,你为女儿家出入难免惹事生非,春风渡就安全多了。”
容樱呵呵一笑:“你还真会为我着想。”
不多时,二人至春风渡。容樱本来想又要拿钱砸老板娘,结果老板娘一见到沉珂就赶忙准备厢房,说什么红绡姑娘等爷好久了之类,倒让容樱略显尴尬。
厢房外,容樱打量着衣着中性的沉珂,心里微微有点不适。看他的自然不做作的样子,真不知道该讲什么好。这么漂亮的姑娘,其实是个金屋藏娇的蕾丝边,容樱着实心里一疙瘩。不得不对其多了几分崇敬的心意,在沉珂推门而入的时候,忍不住赞叹:“阿轲真乃女中豪杰。我容樱遇见你真是三生有幸!”
沉珂推门的动作一顿,复而自然道:“红绡的琵琶是京城一绝,进去吧。”
“哦。”
屋里,红纱遮掩装饰简单大气。黑木家具较多,桌上袅袅上飘着淡淡檀香味,又好似不止檀香,格外好闻。
容樱正想夸夸这装修品味和选的得当的香料。一位肌肤如雪,着红软绸料子的女子拿着琵琶从就从屏风后面婷婷出来。
她头发如泼墨般在发尾用红丝带整齐的缠绕几圈,未多施脂粉的脸上,被红绸衬得清新娇艳,额头间点缀一缕红色凤尾花,看起来格外迷人,添几分媚态却又不落风尘。
春风渡的头牌红绡姑娘,气质果然绝佳。容樱觉得她的长相算不得惊艳,可是也是顶漂亮的模样,加上独特的品味和极到好处的妆容,真是把她的优点突出极致。十分耐看,真个妙人。
红绡朝两人微笑点头示意,仔细瞧了容樱,对沉珂说:“难得你带朋友来,今天想听什么?”
沉柯问:“阿樱,你平日里听什么?”
容樱脑袋里瞬间就想到十八摸?丧葬曲?但是抬头看这么个气质高洁的美女,她微笑道:“那就来首《春江花月夜》听听吧。”
于是,红绡转轴拨弦,情意绵绵如缕细细缠绵,瞬间就是海宽月升,皎皎银辉闪闪发光,诗情卷轴延绵铺展开来……
曲罢。余音绕梁袅袅不绝,应了那句此时无声胜有声。
正当容樱还未回过神来,香阁的门被狠狠推开,赫然呈现一个貌美如花的黑衣女子。她高束马尾,手持一把镶红色花纹的宝剑,腰间坠金色牌子,刻一个刑字。此时,她正领着一帮子捕快云云指挥。
“你们两个去搜那最左边的间屋子,你你你,还有你,中间的……你你,你!发什么愣!把旁边几间搜仔细了!其余几个把大门给我守住了!张周,王志,跟我来。”
“是!”
“是!”
“是!”
那姑娘长着一张娃娃脸,确是一丝不苟的神肃样子,走路都带风。长的漂亮,却毫无亲切感,看起来很不好惹。
老鸨急忙跟着她,“郑捕头,我这春风渡一向是遵纪守法,你这突然闯进来,带一帮子人,这不砸我招牌么,您行行好,看在……”
女捕头被烦的不行,举起金闪闪的腰牌,道:“看清楚!御赐金牌,秉公查案。要是再阻挠公务,别怪封了你这腌臜地方,顺便带你去刑部大牢坐坐。闪开!”
在各处纷乱的惊叫声中,郑捕头大方踏进红绡香阁。
看见屋里三个女子,郑捕头也颇为惊奇,“张周、王志,这屋子给我仔细搜!”
在两人翻箱倒柜的时候。郑捕头盯着容樱突然道:“容家青玉令。你就是前些日子帮楚怜破了连环杀人案的那个容三姑娘,容樱?”
容樱挑眉,“是叫容樱。”
“怪不得歹徒被抓住,感情是这春风渡的常客!”郑玉梅环视四周,又看向旁边的沉珂,道:“长的不男不女的,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
容樱眼神一冷,先一步道:“我说黄毛小子,你穿的跟丧服一样到处乱窜,我们可都是良民,你上来就出言不逊,半点为公仁心都看不出来,鬼知道你是不是采花贼伪装捕头私闯民宅,你为何不先报上名来?来此何事?可有查案搜查的文书?拿出来看看?”
郑玉梅拔半剑,气愤:“你胆敢辱骂捕头,妨碍公务?!”
容樱笑:“好大的屎盆子,好强的气派。我不过警惕盗贼,却被你言语威胁、拔剑恐吓,信不信我告你私闯民宅,知法犯法藐视法度?!”
郑玉梅气笑:“好个伶牙俐齿的容三!我今天就带你去吃吃牢饭!来人……”
“哎哟!这么大阵仗,我当谁呢,原来是小梅花啊。”笑得一脸放荡的陶谦从外面钻了进来,身边还带着衣着明显不同的辽国格格塔诺莎。
郑玉梅转而愤恨道:“陶二狗!你少叫的这么恶心,小心我连你也抓!”
塔诺莎不悦,“你这人好不讲理,难道你们代国的法度就是这样随便抓人?!我告诉你,你今天敢动她们,我就告诉你们皇帝陛下让他来评评理!”
“你一个辽国的公主跟着他厮混到这种地方,还干涉……”
陶谦赶快打断她,“好了好了,小梅花,不是,那个郑捕头,我们不过来玩玩儿,大家都认识何必为难呢?这不是耽误查案的时间么,正事要紧,听说那采花贼都害了好多良家妇女了,你在妓院闹什么,不自个儿耽误自个儿么?”
“你胡诌什么?!昨日受害的姑娘好不容易才平定了心绪,结果送她路过此地便偏生发了疯,这会儿还躺衙门里让大夫守着呢!她好好的不在别处疯,偏偏在这春风渡附近疯,你说我在妓院闹什么?!你还阻挠我破案,我看你们都想吃牢饭!”
容樱皱眉,低问一句:“那姑娘……是盲人。”
郑玉梅猛地转头看她,神色不明。
容樱咳了一声,“你不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可对女人没兴趣。你这样等同大海捞针,可否借一步说话。”
而后,容樱再三保证,终于知道了这个案子的大概经过:这个采花贼是最近才出现的,每逢雨天出来作案,受害者还都是漂亮的年轻姑娘,无一例外全是处子。他作案的地点并不固定,只时间都是在晚上。
郑玉梅问她,“所有受害者的信息衙门概不外传,为何知道昨日受害的是盲人?”
“很简单,如果她看见受害者的脸了,并且在次遇见,疯的再快至少也要看着那人才会大受刺激。但是你说她疯是因为经过春风渡这一段路的时候,路是死物,总归不会犯案。那不是眼睛看见的,就只能耳朵听,鼻子闻,手上摸。春风渡虽不是中心地段,但是至少也算繁华大道。这采花贼每逢雨天作案,最近京都连绵阴雨,想来不止一个姑娘受害,否则你这个御赐邢牌的厉害捕头也不会轻易出动,还急不可耐的闻风吹草动便大搞动静生怕不能打草惊蛇。以你的细致想必在案子未清之前,定会派人保护受害者。然受害者众,这条路总归不会一个受害人经过,其他的人就算迟钝,也会有些异常,而直到昨日你护送这位姑娘时,独她与众不同还吓疯了,我便猜测她定有什么与众人不一样的地方。回到前面,说了一个关键信息,那就是眼睛。她不用眼睛就发现了什么不寻常的东西,反之,除了眼睛,可能别的地方也与众不同,才让她觉察到常人不察的东西。于是就很好给出答案了,听说瞎了眼的人,通常嗅觉和听觉都是极好的。这样所有的解释都通了,这姑娘是个瞎子,在春风渡附近闻到或者听到什么案发现场或者罪犯留下的讯息了,一时间几度刺激,精神崩溃便疯了。不过,我也是就是猜测,你愿意跟我出来说悄悄话,想来我猜对了。”容樱转而无奈的看向角落,道:“我说陶兄,你们两个别躲在角落赞叹了,干脆点掌声响起来。”
陶谦蹦了出来,很赏脸的一边使劲儿点头一边啪啪鼓掌。
塔诺莎更是一脸崇拜,“小樱子,你太厉害了。我怎么没想到?!”
陶谦翻了白眼,“别不懂装懂了,还想到,我看你这会儿还没弄明白吧。”
于是,语毕,春风渡又展开一阵老鹰捉小鸡的戏码。陶谦大吼大叫:“我知道你不知道,你不说我也知道!”
郑玉梅回过神来,郑重的向容樱来了个单膝跪地,“求容姑娘……”
容樱大惊失色,“干什么?!都说了我不喜欢女人。”
“钦天监差人说三日后可能又有雨水。还请容姑娘大人不计小人过,即刻跟我回衙门一趟,这件案子……求你助我一臂之力。”
容樱想了一下,“不行,我……”
“事成之后,我自会上报朝廷嘉奖于你,我也会给姑娘备下重谢……”
“不是,我的意思。我帮你,但是我要先跟我朋友说一声,她住在郊外很远的,好不容易来找我一趟,总要道个别。还有,前日里,苏星宇帮我挡了一劫,现在脑子不正常,得哄他安心换药,不能延误了病情。这案子,单凭推测就像无头苍蝇,这会儿也查不出什么来,你先回去,看看那盲姑娘的情况,稳定其情绪,别让人真疯了。我办好了事,晚上自去刑部找你。”
“好,多谢容姑娘。”
容樱转身回屋子,一边朝郑玉梅讲:“行了,我最会怜香惜玉了,等真结了案再谢不迟。”
一番闹腾沉寂。容樱与沉珂道了抱歉,又匆匆去了苏府哄了苏星宇换药,反复叮嘱身边的丫头,后给苏妍也置了声抱歉。至于后来苏妍如何奚落苏星宇装病也讨不来几分热度,这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