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序:宁海宇王天地变、因果诸般显端倪。
蛮寨前,女子手中那泛着微弱青光的东西是一枚鉴令,只见那鉴令上,似有大日之火燎阔其中,令身修长,刚好半个手掌大小,可不知为何,鉴令已经裂开两道极深的裂痕,似乎轻轻一碰,便能从中折断。
而刚刚,就是这枚鉴令发热,引起了女子的注意。
看着手中破损的鉴令,女子双眸充满的仇恨,恐惧,担忧和无奈。
毫无血色的双颊,透出异常的嫣红,额头的秀发已经紧贴在那凄美的容颜上,米白色广袖云裳也被草泥和鲜血污浊。
她紧紧的抱了抱怀中仍在熟睡的婴儿,眼中充满的不舍与迷离。
将脸颊轻轻贴紧婴儿稚嫩的脸庞,不顾眼中泪水浸湿婴儿的襁褓。腾出一只芊芊玉手。
从右手手腕上褪下一个墨绿色的玉镯,如变戏法般取出三个玉瓶,连同怀里的那仅剩两颗丹药的玉瓶也一并取出,弯腰放在地上。
“蛮山的长者,我是宁海宇神府的公主,我名岚烟,家父是宇神侯赵懿,府内遭逢叛乱,家父被缚,我携幼子出逃,已经三日三夜。
途中被仇敌追缉,不能择路,而逃至深山,我那仇敌仍旧在搜寻我的踪迹,我借虚空神器六阳神火鉴的鉴令才传送于此!
而今追捕之人已携令前来,还望长者慈悲!收留我的孩儿,这是我宇神府唯一血脉,跪请长者,收留我的孩子!
那女子说完,似乎再也压抑不住体内伤势,一口血箭喷出,跪坐在地,整个人感觉变得毫无生机。
强忍着伤痛,轻轻将怀里的孩儿放在地上,将手中玉镯和取出的玉瓶一并放在那孩子左侧。
“这是空灵师炼制的空间储物手镯,内有部分丹药和修行筑造根基之术,这三瓶是太昊丹,可供十岁以下孩童洗筋伐髓,凝练血脉,是我父倾尽心力为我孩儿所备,还望长者不要推迟!”
这宁海公主说完便冲着那老蛮叩拜下来。
老蛮民侧身让开,未敢受此大礼,双手虚托,却不知道说什么好,没想到眼前的女子身份如此惊人,或许年轻的蛮民不知道宁海宇神府,可他活过这么大岁数,也有耳闻。
百蛮山脉所属之地可归属南疆山脉,毕竟只是一个分支,可从地理位置上讲,百蛮山脉紧靠着宁海神州,宁海神州有一州十二府,从地界上讲,这栖霞三十六峰可算作是宇神府的边界。
相传,蛮民才是宁海神州的原住民,蛮人先祖与入侵宁海的汉人争战失败,才退居深山,故此,蛮民虽然与汉人有往来,却亦有夺家灭邦之恨,连年的征战从未有停歇。
老蛮民一时间不知是否该答应宇神府公主的请求,紧邹眉头。
夏夜的风迎着山下那些郁郁苍苍的参天巨树徐徐吹来,周围夜幕里,树叶摩挲的声音加上虫鸣的叫声此起彼伏,夏夜惊虫鸣、拂晓不自觉,这一切忽然变得静寂起来。
就连身旁一直保持高度戒备的蛮人岩,也未曾注意到周围环境的变化,面色不善的看着那宇神公主,只见她跌坐之后,一双玉手呈推云状,紧闭着双眸,一股强烈的波动从她坐卧之地传开,强烈的气流推动蛮人岩和老蛮的身形不断后退。
忽然一口鲜血再次喷出,强撑着身体,双眼仍未睁开。鲜血浸染了她脚下的襁褓,那熟睡的孩儿双颊上也沾染了点点血迹。
缓缓伸出一根手指,引发一股更强烈的令人心颤的波动,指尖忽然有微弱的荧光传出,起初似萤火般,逐渐大方光明。
手指轻轻点在了婴儿的额头,那一点荧光似乎如水浸海绵,一点一点的被那婴儿吸收进去。
随着宇神公主收回手指,整个人如同枯朽,满头乌黑的秀发如腐朽般褪尽光泽,转眼间…白发如雪。
那凄美的容颜再也不存,暗无血色的双颊竟然爬满了皱纹,似乎耗尽了一身寿元。
“我寿元已失去太多,割裂灵魂打入我孩儿的脑海,封禁了他的血脉,恳求长者收留他,让他像一个蛮族孩儿一样,无忧无虑的长大成人……”
一段略显沙哑的声音从那变了模样的宇神公主口中缓缓传出。
而她似乎回光返照一般,起身拖着的身影,步履蹒跚的顺着那山中弯曲的石道渐行渐远。。。。
山中无日月,冬去春来,蛮山的草木枯荣已经交替不知几个轮回,可仍未改写那独属百蛮山的苍凉和野色。
放眼远处,百蛮山中微风轻轻的吹散晨雾,蛮寨里几座用芭蕉叶盖顶搭建的石屋中炊烟袅袅,断断续续传来几声吆喝和圈养驼兽的低声嘶吼。
一群腰间围着兽皮或粗布,光着上半身赤着脚到处追逐玩闹的孩童,不停的挑逗栓在寨子里石桩上的驼兽。
驼兽是百蛮山的特产,最低级的兽类,力大无穷,相形笨拙,而又容易驯养,经常被人类圈养充当运输工具。
石桩下,一只刚刚出生的小驼兽颤巍巍的站在老驼兽脚边,大大的眼睛好奇的观望着围成一圈的孩童,而老驼兽不停的低吼,似乎让这些顽童走远些,兽类护子乃是天性,这群孩子,每个都想伸手去摸一下刚出生的幼崽。
五六个蛮山儿童年岁均不大,叽叽喳喳好不热闹,其中一个身高较低的孩童,站在靠近幼兽最近的距离,身后一个皮肤黝黑的娃子正不断怂恿他摸一下幼兽。
“小蛮崽子们,一个个又皮痒了是吧?都给我去丢石头去,完不成今天的任务,等你们阿爹回来,每人抽一顿荆条鞭子!”
吼声从寨子大门口传来,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汉子边走边大声叫骂。
“阿爹,是宇娃娃要看驼崽的,不是俺们!”为首的孩儿大概十二三岁,连忙解释。
中年汉子一身麻布兽皮缝制的简单皮甲,手里淋着一头断了气的林鹿,头上热气蒸腾,显然是刚打了猎物回来。
放下林鹿,这汉子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在名叫宇娃的儿童头上搓揉了几下,眼神中略有些复杂。
蛮民的儿童从小就要接受残酷的锻炼,举石锁,搬石盘,食兽肉。等到十四岁成年,便要随大人外出行猎,这样的传统才能保证蛮民的延续,有了强健的体魄,才是蛮山里存活下来的根本。
这群孩子是乌蛮寨子近些年新增添的人口,而八年前老蛮带回来的不知名婴儿,也长成了蛮崽子模样。
望着眼前身形相对比较瘦小的宇娃娃,这大汉心中考量着,是不是等下把这头林鹿宰熟后,挑一只后腿逼着他给全吃下去。
这些娃娃并未犹豫太久,一个个像穿天猴一样跑去寨子后面的操练场。
操练场内,一个头发胡子全白的老蛮,正眯着眼,舒服的侧坐在山竹编制的藤椅上假寐。
冷不丁的被一群穿天猴般的孩子给围了起来。
“阿祖,今天我们举完石盘子,还有糖水喝吗?我都想了十几天了。”为首的大孩子冲老头问道。
“小乌山,你们这群崽子消停会儿,从你们五岁就开始喝,喝到现在还不知足,只剩下一份给宇娃子的,你要不要喝?”
名叫乌山的蛮崽子听了老蛮的话,头摇的像拨浪鼓一般:“阿祖,小宇的糖水超级苦,我们才不敢喝,还是留给他自己喝。”
这群孩子口中的“糖水”其实是老蛮用蜂蜜调制的太昊丹药液,八年前受馈赠的那三瓶太昊丹总计一百三十六粒,都给眼前这群蛮崽子服用了,自从服用后,这群孩子体质确实增强了许多,比青年一代更有潜力。
寨子里的大人商议过后,这才针对他们这群娃娃单独制定课程操练。
而老蛮子对宇神府唯一的血脉,收留之后取名为宇,宇神府的宇。至于用意为何,且不得知。
只把他当作寨子里的普通孩子,寄养自己名下,吃百家食而成长。
用蜂蜜勾兑后的药液并未给宇娃子喝。而让他喝的却是完整的太昊丹药液,也算是老蛮一点私心,完成心中那人的嘱托。
期初尝试偷喝宇娃药液的蛮崽子们,初尝噩梦一般,再不敢喝上一口。老蛮坐起身,一尺长的白须随着晨风轻轻舞动,他抬了抬手,召唤那名瘦小的儿童上前,从腰间取出一个皮壶,笑眯眯的说到:“宇娃子,阿祖给你留了最后一口,今天喝了,以后可就没得咯。”
小家伙深知推脱不掉,小脸憋着气,两只泥巴裹满的小脚丫呈马步一站,双眼紧紧闭着,一副上刑而受刑的样子,小嘴大张,往上一抬,这姿势越发熟练。
老蛮笑呵呵的将皮壶里仅剩的最后一小壶药液,像放鱼线一样倾入下面的小口中。
看着最后一滴药液落下,老蛮的心情也舒爽了许多,用粗糙的大手替小家伙抹了抹嘴角,趁着他还没睁开眼睛,直接丢进一个黑乎乎像核桃仁一样的东西。
宇娃娃揉了揉泪眼婆娑的眼睛,使劲的咬嘴里的山果,一丝丝甘甜和酸涩总算盖住了药液的莘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