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大雨倾盆,雨水夹杂血水,在几处宫门前肆意蔓延开,时不时再有几道闪电,颇有些阴森诡异。文帝众人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突然听到前方有大量军士的厮杀声,他们有些奇怪,按理说此刻宫中守军已所剩无几,那里还有大队军士出现。莫不语思虑了片刻,他和文帝同时出口:“禁军!”众人听到,反应过来,眼下也只有禁军才能派出大队军士。文帝和莫不语想到莫朴至,看来他终于说动了禁军前来护驾。
董云问向文帝:“陛下,我们要和禁军汇合吗?”
文帝经过今天一役,一直处于劣势,眼下禁军出现,犹如救命稻草,他激动说道:“去,快靠过去。”
众人此刻浑身被大雨淋透,颇为狼狈,董云和莫六走在前头,看到几名城防军溃逃过来,起手就将几人击杀,追赶的禁军见到迎面来人。止住了步伐,吼道:“来者何人?”
董云接话:“我乃兵部侍郎董云,陛下就在我身后。”
禁军听到陛下,一人赶紧转身跑向杨武叙,余下几人快步上前,护住文帝。
杨武叙和李嬷嬷随后就赶了过来,见到文帝,即刻下跪请安。文帝情绪有所缓和下来,他在杨武叙赶来之前,已在脑中思虑了几遍,杨武叙此刻才来救驾,说明他并非忠于自己,莫朴至肯定是花了不少工夫来说服他前来,眼下自己只能尽力安抚,待叛乱平定后,再定罪于他。但文帝见到李嬷嬷随杨武叙同来,他猛地明白,李嬷嬷才是说服杨武叙之人。
文帝让两人起身,随即吩咐杨武叙率军平定王氏一族叛乱,缉拿王之愠,曹济众人,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文帝说的颇为狠辣,李玄梓似有深意看了一眼文帝,赶紧把目光移开。
杨武叙应诺,让禁军先寻一处安全落脚地,带文帝众人前去休息,自己则提刀赶向奉天殿方向。李嬷嬷没有跟着杨武叙离开,而是缓缓过来,轻声向文帝说道:“太后有言,血浓于水。”
文帝听到李嬷嬷这一句话,心中五味杂陈,在最紧要关头,王太后在家族和亲子之间还是选择了自己,这一句血浓于水,让他鼻中泛起一阵酸楚。他问向李嬷嬷:“太后病情如何?”李嬷嬷抬头看了一眼太后寝宫方向,缓缓说道:“太后在奴家出宫之前就已殡天了。”听到太后已逝,文帝眼中泛出泪光,身边众人也沉默不语。李嬷嬷郑重向文帝行了个大礼,快步向奉天殿方向过去。
崔嵇领了叛军在内宫不断搜捕王室中人,除了太后寝宫,他已擒下了不少王室成员,他准备把众人聚集在奉天殿中,等候王之愠发落。一众叛军正押送王室众人赶去奉天殿,侧面突然杀出一队禁军,领头的正是白赞。白赞见到城防军押解一众王室成员,他二话没说,指挥禁军上前拼杀。崔嵇见到禁军出现,心中极为震惊,他赶紧让叛军们不要过多纠缠,赶去奉天殿。
白赞十分顺利救下了一众王室成员,分出一队军士保护他们先出宫安顿,随后领了其余人赶去太后寝宫。
曹济率先撞上了杨武叙,两人颇为熟识,但此刻缺如陌生人一般,曹济身上有伤,他扭头就走,杨武叙没有追赶,而是指挥禁军把周围城防军一一击退。
崔嵇,曹济来到奉天殿中,王之愠眉头紧缩,杨武叙倒向文帝一方,他心中清楚,再想扭转局势已微乎其微。但他不甘心,只差一步,就差了一步,他看向奉天殿上龙椅,就差一步就可以坐上这位置。崔嵇脑中反复盘算,他靠近王之愠,轻声说道:“家主,我们是否先撤出建业,再作打算。”
王之愠看向崔嵇,两人已相识近三十年,崔嵇此刻提议离开再作图谋,可能是唯一能保全自己之策,但再作图谋谈何容易。禁军大部攻入宫中,以莫朴至和杨武叙算计,他们肯定已分兵去了王家,这一战王家精英尽出,肯定无力抵挡禁军。他心中愤恨,但考虑这些跟随自己的幕僚手下及王氏一族,他暗自下了决定。
王之愠挥手让曹济过来,神色有些黯然说道:“曹济,你和崔嵇领众人从朱雀门突围出去,即刻回去家中,带族人们离开建业,照顾好淑宓和平耀。”
曹济有些不愤,说道:“家主,我们还未失败,我即刻清点城防军,和禁军决一死战。”
“不用了,杨武叙和莫朴至肯定已派人去了家中,眼下你们要即刻赶去,保住王氏一族香火,记住这场失败,他日卷土重来。”
崔嵇和王之愠相处三十年,他第一次感受王之愠如此无奈,但同时也明白王之愠的用意。他拉了一把曹济,神情颇为坚决,说道:“家主放心,我等一定保全公子和宓小姐安全。”
王之愠微微一点头,曹济还想再说什么,崔嵇一把拉住了他,曹济极不情愿随崔嵇离开,朝朱雀门赶去。
奉天殿中,城防军得知禁军前来,军心涣散。大殿中邹公公,陈麟,顾旭塘,刘彦正等人围坐在一侧。他们得知禁军过来,甚为欣慰。
王之愠并不想放过这些人,他缓缓走向他们。邹公公竭力挣扎站起,他刚刚为了抵挡住王之愠,服下了能短时间激发潜能的红蚀丸,此刻他极度虚弱。王之愠一伸手,捏住了邹公公咽喉。邹公公呼吸不畅,他拼命张大了口,依稀吸入丝丝空气。王之愠手上加大力道,邹公公顿时双眼泛白,意识模糊,其余几人想要上前阻止,王氏一族叛军即刻拔出兵刃拦住了众人。
殿外突然响起一声闷雷,紧接着,一道银光飞向王之愠手臂。王之愠感觉到银光上凛冽气劲,骤然收手,挥掌拍中银光。邹公公顿时瘫倒在地,他大口呼吸,整个人顿时清醒过来。他侧眼看到地上一支银簪,整个人为之一震,口中颇为吃力吐出两字:“师姐。”他挣扎着过去,用手抓住银簪,牢牢捂在了怀里。
王之愠看向银光过来方向,几名城防军踉踉跄跄退进大殿,一名着宫中侍女服饰的中年妇人缓缓迈进奉天殿。妇人面容姣好,双眼颇为秀美,但岁月在她眼角还是留下了丝丝纹饰。
“李嬷嬷,好手段。”王之愠看到来人,淡淡一句。
“王家主,大势已去,你此刻放下屠刀,陛下或许还能饶你性命。”李嬷嬷颇为耐心说道。
“不必了,老朽明白,禁军是丫头的意思吗?”王之愠口中的丫头正是王太后,早年王太后在王家中,这位叔父就颇为照顾她,直至成为太后,王之愠在背后颇多助力。无奈权力争斗,近年来,双方越行越远,王之愠此刻一句丫头,心中也是颇为心酸。
“太后已走,她希望平息干戈。”李嬷嬷此话一出,王之愠再度被震动,虽然早就知道太后病重,但此刻被告知丫头确确实实离开了,他脑中不断浮现出王太后自幼年开始直至母仪天下一众场景,他苍老的面庞上,依稀有水滴落下。
王之愠和李嬷嬷两人都伫立不动,杨武叙在殿外指挥禁军扫平了城防军后,骤然领兵冲进了大殿。
杨武叙这一出现,王之愠眼中冒出通天怒火。他恶狠狠说道:“杨武叙。”
杨武叙第一次见到平日里温文尔雅的王家家主如此模样。他没有退让,一挥刀,冷漠回道:“有何赐教?”
这一句把王之愠的怒火激至顶峰,他整个人气劲轰然而出,周身泛出层层气浪,夹带丝丝声响,手臂则青筋爆出,显然在掌上已凝聚了雄厚气劲。
杨武叙不敢大意,王之愠排南榜武榜第九,此刻已被彻底激怒,他也着实没有信心能抵挡多久。
一众禁军已冲杀进来,领头几人看到王之愠挥刀上前,杨武叙赶紧叫停,但还没开口,对面王之愠身形一闪,几名禁军军官就被王之愠挥掌击杀。随即,王家家主瞬间快步到了杨武叙面前,一掌雄浑无比拍向其胸口。
杨武叙不敢硬接,他一个侧身,想要躲闪,但掌势频频,他退了两步,还是被追上,避无可避,只能横刀一推,王之愠也不畏大刀,手掌就直接拍在刀刃之上,雄厚气劲把杨武叙推出去数米,刀身还重重撞击在胸前甲胄之上。这一击直接让杨武叙口吐鲜血,但他颇为悍勇,一口血水吐在大殿地上,手中气劲运行到刀身,只见手中大刀泛出层层叠叠刀芒。猛地冲出,直劈王之愠。两人气劲雄厚,频繁对招,一掌一刀时不时炸出气浪。周围军士都是惊讶不已。
李嬷嬷趁机让禁军上前救人,禁军和城防军混战一团,大殿中血流不止,血水渗入殿中花岗岩,丝丝血色,分外醒目慎人。李嬷嬷击倒几名城防军,快步来到邹公公身旁,一把扶起了他,邹公公看到熟悉的面庞,有些欣慰,想说些什么。但一时语塞,倒是李嬷嬷语气温柔,先开口问道:“你没事吧?”,邹公公点了点头,嬷嬷示意他休息片刻,招呼两名禁军过来扶着他,先离开大殿,其余几人也被众军士扶起,一一离开。
王氏一族还有几名高手垂死挣扎,李嬷嬷双眼泛出一丝杀气,快速向几人方向过去,邹公公在大殿口看到她轻盈的背影,叹了口气,若有所思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