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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想到入宫赏花的请帖上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地写着自己的名字,苏慕灵把这些事情一串起来,觉得异常奇怪,莫非,这请帖是夜钰枫下的?

“别担心,我把你请来宫里赏花不是为了来找你还钱的。”夜钰枫得意洋洋。

果然是他!苏慕灵觉得自己像是调入了一个大坑。

夜钰枫还在笑着,他今天由于是出席这种场合,特地选了一件华贵的皂色长衫上身,整个人看起来,显得越发的光彩四溢。

同样的,苏史承得知女儿在赏花名册上后,破天荒地给女儿选了一件华贵的襦裙。

所谓佛靠金装,人靠衣装。

苏慕灵整了这一身后,原本只能算清秀顺眼的模样,立刻变得夺目起来。

夜钰枫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苏慕灵。

算不得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吧,但是绝说不上丑。眼睛大大的,异常灵动,皮肤特别好,比上外头没事做天天交流护肤心得的那些姑娘,虽不施加任何粉黛,自别有一派清新之气,关键是那副不装不作的态度,看得夜钰枫心里颇有些舒坦。

他自幼经历颇多宫中变故,早已洞察各类繁琐的人情世故,这姑娘性子直不矫揉造作,他其实说真心话,还觉得看得挺舒服的。

“什么钱?王爷说笑了,我何时欠过王爷的钱?”苏慕灵笑得春风和煦。

绝对不能承认,一旦承认了这戏就没法唱下去了,这苏史承和薛凤花什么的都在这儿呢,要是在这里和夜钰枫闹起来,别说出去开店了,就是被宫里的“门店”给弄进去,也是极为可能的。

“苏小姐看来还是贵人多忘事,上次因着那五百两银子和一串特殊的簪子,咱们有了一面之缘,我们的婚约还没最终解散,苏小姐这样对待本王,本王心里可是好生难过啊。”

阿呀呀个呸,你难过个毛线球啊。

我可不想被你再害一遍啊,苏慕灵被那皮笑肉不笑的话引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王爷说笑了,我与王爷这是第一次见面,王爷肯定是认错人了,至于婚事,不是王爷先前自己提出要解除的吗,我只不过是顺了王爷的意思,也就这么答应了,小女虽然不舍,但为王爷着想,还是决定让王爷开心幸福,小女在一旁默默看着,也就够了。”苏慕灵说得自己快吐了。

夜钰枫啊夜钰枫,我都这么退一步海阔天空了,你不要再紧紧相逼了好不好?

苏慕灵无语问苍天。

“看不出来,本王的爱妃竟然如此为本王着想?”夜钰枫听得这话,也是一阵恶寒,可更多的还是惊讶。

惊讶于苏慕灵竟然能说出这样让人恶寒的话。

“好歹也是有过婚约的人,想来也算是我与王爷的缘分,人说前世的五百次回眸,今生才得以一见,我和王爷想来前世也回眸不少次了,既是这样,不如好聚好散,大家彼此成全。”苏慕灵道。

这话说得敞亮明白,苏慕灵收起那副戏谑搞怪的样子,诚心诚意道。

她是这样的一个人,希望你好我好大家好。事情既已如此,大家坦然面对,和平分手解决,有什么不好的呢?

别再彼此纠缠了吧。

可夜钰枫哪里是那种省油的灯,一旁的夏侯辰都听明白了苏慕灵话里的意思,作为当事人,他不可能不明白,然而自尊和傲娇让他仍然高昂起了他的头颅:“苏小姐不必如此,本王从无想摆脱苏小姐之意。”他将手置于身后:“今天你我既然有这大好机会相见,本王感到万分荣幸,早就听说苏小姐才学惊人,本王今天,也抱着前来请教的目的。”

我了个去。

果然是这种意图。

苏慕灵盘算中脑海中残存的可以念的诗歌,还有多少可以背的?天知道这夜钰枫要出什么题材的,万一她没背过这方面的,难道也要大大方方回答自己作不出来吗?

“本王今天想请苏小姐为本王作一首赋。”

苏慕灵的表情顿时有些狰狞起来,赋?夜钰枫,这种折磨人的把戏也就你能想得出来。

苏慕灵赶紧搜刮自己还记得的几篇高中文言文,同时在心里把夜钰枫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诗也就算了,一首不过几十个字,好听好背好懂。

赋?你是要洛神赋那样的还是要阿旁宫赋那样的?

臣妾都不会背啊。

“王爷,二姐!”于康辉伴着苏慕娥过来行了个礼。

苏慕娥估计是回家收拾了一下,比起刚出门时的那副狼狈样子,精神气看起来要好很多,对着夜钰枫和夏侯辰,她自是不好发作,可是不代表她不能借刀杀人。

夜钰枫话都说到那个份上了,何不借此机会,再狠狠敲一把?

“二姐的才名传得宫中尽人皆知,王爷想请教赋文,我也很想听呢,二姐,你就为我们露一小手,如何?”苏慕娥笑得艳阳高照的,仿佛早上丞相府门前的事情从未发生一样。

真是好涵养,好心机。

苏慕灵都开始佩服起自己小妹的“宰相肚里能撑船”了。

“那我就以游园为题……”苏慕灵不情愿地开口道。

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炷尽沉烟,抛残绣线,恁今春关情似去年。晓来望断梅关,宿妆残。你侧着宜春髻子恰凭栏。剪不断,理还乱,闷无端。已吩咐催花莺燕借春看。云髻罢梳还对镜,罗衣欲换更添香。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停半晌整花钿,没揣菱花偷人半面,迤逗的彩云偏。我步香闺怎便把全身现。

你道翠生生出落的裙衫儿茜,艳晶晶花簪八宝钿。可知我一生儿爱好是天然?恰三春好处无人见吗,不提防沉鱼落雁鸟惊喧,则怕的羞花闭月花愁颤。画廊金粉半零星。池馆苍苔一片青。踏草怕泥新绣袜,惜花疼煞小金铃。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溅!

遍青山啼红了杜鹃,那荼蘼外烟丝醉软,那牡丹虽好,他春归怎占的先?闲凝眄生生燕语明如剪,听呖呖莺声溜的圆。

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儿闲寻遍,在幽闺自怜,转过这芍药栏前,紧靠着湖山石边,则待你忍耐温存一晌眠。是那处曾相见?相看俨然,早难道好处相逢无一言。好景艳阳天,万紫千红尽开遍。满雕栏宝砌,云簇霞鲜。督春工珍护芳菲,免被那晓风吹颤,使佳人才子少系念,梦儿中也十分欢忭。

这段的游园惊梦词句优美意境空灵,苏慕灵在念高中的时候就已经倒背如流,这个虽说是昆曲,但到底也是描写生活细节乡亲,拿到这地方充数,倒也合情合理。

“哎,慢着。二姐。”一直没有出声的于康辉发话了:“二姐,小弟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苏慕灵不料半路又杀出个程咬金。

“小弟上次听得二姐作战场诗词一首,深有感触,这次,小弟希望二姐还是能以战场为题,让小弟一睹二姐的巾帼风范,女中豪杰气概。”

苏慕灵深深叹了口气。

这口气不是无可奈何,而是还好还好。

幸好啊,自己真还能瞎猫碰上死耗子,记得一篇《吊古战场文》。

浩浩乎,平沙无垠,夐不见人。河水萦带,群山纠纷。黯兮惨悴,风悲日曛。蓬断草枯,凛若霜晨。鸟飞不下,兽铤亡群。亭长告余曰:“此古战场也,常覆三军。往往鬼哭,天阴则闻。”伤心哉!秦欤汉欤?将近代欤?

吾闻夫齐魏徭戍,荆韩召募。万里奔走,连年暴露。沙草晨牧,河冰夜渡。地阔天长,不知归路。寄身锋刃,腷臆谁愬?秦汉而还,多事四夷,中州耗斁,无世无之。古称戎夏,不抗王师。文教失宣,武臣用奇。奇兵有异于仁义,王道迂阔而莫为。呜呼噫嘻!

吾想夫北风振漠,胡兵伺便。主将骄敌,期门受战。野竖旌旗,川回组练。法重心骇,威尊命贱。利镞穿骨,惊沙入面,主客相搏,山川震眩。声析江河,势崩雷电。至若穷阴凝闭,凛冽海隅,积雪没胫,坚冰在须。鸷鸟休巢,征马踟蹰。缯纩无温,堕指裂肤。当此苦寒,天假强胡,凭陵杀气,以相剪屠。径截辎重,横攻士卒。都尉新降,将军复没。尸踣巨港之岸,血满长城之窟。无贵无贱,同为枯骨。可胜言哉!鼓衰兮力竭,矢尽兮弦绝,白刃交兮宝刀折,两军蹙兮生死决。降矣哉,终身夷狄;战矣哉,暴骨沙砾。鸟无声兮山寂寂,夜正长兮风淅淅。魂魄结兮天沉沉,鬼神聚兮云幂幂。日光寒兮草短,月色苦兮霜白。伤心惨目,有如是耶!

吾闻之:牧用赵卒,大破林胡,开地千里,遁逃匈奴。汉倾天下,财殚力痡。任人而已,岂在多乎!周逐猃狁,北至太原。既城朔方,全师而还。饮至策勋,和乐且闲。穆穆棣棣,君臣之间。秦起长城,竟海为关。荼毒生民,万里朱殷。汉击匈奴,虽得阴山,枕骸徧野,功不补患。

苍苍蒸民,谁无父母?提携捧负,畏其不寿。谁无兄弟?如足如手。谁无夫妇?如宾如友。生也何恩,杀之何咎?其存其没,家莫闻知。人或有言,将信将疑。悁悁心目,寤寐见之。布奠倾觞,哭望天涯。天地为愁,草木凄悲。吊祭不至,精魂无依。必有凶年,人其流离。呜呼噫嘻!时耶命耶?从古如斯!为之奈何?守在四夷。

当初学这篇文的时候,苏慕灵深深为其中苍凉广漠的慷慨之气所感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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