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识我的父亲?!”
“呃?”
子暄的轮椅停在门口迟疑了一下,但是他没有任何言语,只不过是回头深深地看了梁十三一眼,然后便又是继续向自己的卧室里走去。
“你也是来自帝都,对吗?”
梁十三十分诧异地问道,声音里带着几分激动。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有外人提及他的父亲!但是子暄已经是进入了卧室当中,砰的一声狠狠关上了门,并未对他做出任何回应。
“这个人的脾气怎么这样怪啊!”
梁十三挠了挠头,又将疑惑的目光转向了荒草。但是荒草却好像是在故意转移话题似的,并未理会梁十三的目光,而是起身说道:“你们俩一路奔波定是累了,我先带你们去收拾一下屋子吧。”
“好,好吧。”
梁十三知道荒草不愿意替子暄回答他的问题,于是便和王小六紧随荒草的步伐跟了过去。
……
深夜。
“王小六这么大的呼噜声,叫我还怎么睡啊!”
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映在了梁十三的床上。而梁十三则是躺在床上欲哭无泪,迟迟无法入睡。
虽然他与王小六之间是有着一墙之隔,但是这堵墙很显然无法抵挡王小六的“声波袭击”。
“咦,怎么小六的呼噜声里还间杂着另外一种声音呢?”
梁十三从床上坐了起来,疑惑地皱起了眉头。待得他又竖起耳朵仔细辨别了一会儿,果然是在王小六打呼声的间隙当中听到了几缕动耳的乐音,很是轻快,很是悠扬,听起来像是古琴!
“你倒是睡得挺安稳!”梁十三瞥见身旁的小白狐依旧是在四仰八叉地酣睡着,笑着摇了摇头,为小白狐好好盖了盖被子,然后便是轻手轻脚地翻身下床。
“我倒要看看是谁在大半夜弹琴!”
梁十三说着,便是走出了屋门,这时候他也是能够清晰地辨别出那两种不同声音的来源了。打呼声一定是从隔壁王小六那里传来的,而那琴声,貌似是来自小院?
“这么晚了,是谁在外面呢?”
梁十三来到待客厅,伏在了半敞着的大门之后。
“小时不识月兮呼玉盘,又疑瑶台镜兮飞云端!”
“他弹唱的是叶玄良的词?”
梁十三的心里抽动了一下,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如此好听的版本,于是便迫不及待地向外面望去。
原来是一名身穿着青色单衣的瘦高男子,一只手提着长剑,伴随着悠扬悦耳的古琴之声,正在那皎洁的月光之下翩翩起舞。
月光铺撒在长满了杂草的小院里,仿佛是为这些小草镀上了一层荧光,小草们随着古琴的音律摆动,远远望去,貌似是融汇成了一片蓝绿色的长满了水草的湖泊。
“此番景象不应在北漠出现,倒应该出现在江南地区!”梁十三心里想着,眼睛却依旧是在观看那名风度翩翩的舞剑男子。
舞剑男子在这片幽美的湖泊之上来回飞旋,手中的剑也是在他的手腕灵活的支配下不断翻转,时而起势,时而出锋。细心的梁十三发觉到,他舞剑的节奏竟是与那琴声的节奏一般无二!
“他的剑式好漂亮啊!”梁十三在琴声停止的间隙中惊叹道。
噔——
古琴之声再度响起,声调由轻松转为了悲戚,而舞剑男子也是再一次抬脚起身,提着剑于空中飞旋了一圈,待得他的脸刚好是面向了梁十三那边之时,皎洁的月光径直映衬在了他白净的面庞之上。
“抽刀断水兮水更流,举杯消愁兮愁更愁!”
梁十三这才猛然反应过来,这名舞剑男子不就是荒草么!
“人生在世兮不称意,明朝散发兮弄扁舟!”
待得这首较为悲怆的古辞唱罢,荒草点脚落地。唰得一声将长剑径直插在了草地的某一处,然后便是慢慢向院墙的一角走去,笑着对那里的一道人影说道 :
“子暄,你的琴艺真是弹得越来越好了呢!”
“你的剑术也是!”
“原来方才弹唱的那个人是子暄?”
梁十三心里又是吃了一惊。子暄方才那引人入胜的琴声,与他现在这温柔平和的语气,让梁十三的心里很是诧异,这跟白天那个脾气古怪暴躁的子暄简直就是判若两人啊!
“今天怎么想起来唱叶玄良的诗了?”荒草静静走到子暄的身后,将子暄的轮椅稳稳地推到了院子中央。
“你看今晚的月亮,多么皎洁!”子暄没有回答荒草,而是仰头看着天上的那轮明月,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地说道,“帝都的月亮,怕是会更圆,更大,更皎洁吧?”
“帝都的那位,这时候可能也是正在看着月亮,期望着他亲弟弟能够回家呢……”
“你在胡说什么呢!”子暄皱着眉头,没好气地对荒草冷笑道,“人家日理万机,哪里会有什么闲工夫赏月呢!”
“再说了,他若是想我回去,早干嘛去了!”
“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不肯原谅你哥哥吗……”
“别提他了,我早就与他恩断义绝了!”子暄说的很是决绝,但是荒草分明是从他的语气当中听到了一丝纠结。
而这一丝纠结,也是让梁十三所捕捉到了。
“虽然不知道你当初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是在我看来,至亲的人之间不会有越不过去的坎!”
“梁十三?你怎么还没睡觉?”
荒草与子暄看着突然出现的梁十三,尽皆是愣了一下。而梁十三也是抓住了这个空隙,继续对着他们说道:
“既然他是你的亲哥哥,那么无论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矛盾,都应当相互理解,相互包容!亲人在身边的时候不知道去珍惜,难道就非要等到你永远失去他们的那一天,你才知道后悔吗!”
“强!”荒草偷偷给梁十三竖了个大拇指。
“呃……”
梁十三突然发现自己刚才是有些冲动了,于是便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小声道,“那个,我今天晚上睡不着,想着出来走走吧,没想到刚一出门就遇见了你们……”
“你们就当我刚才什么也没说,我先回去睡觉了哈……”
“你也配跟我说这些?”子暄冷不丁冒出来的一句话让梁十三愣在了原处。
紧接着,子暄便是恶狠狠地瞪了梁十三一眼,“你父亲在你出生那日便抛下你母子二人独自离开,后来你母亲更是为了保护家族利益将你送到边境来自生自灭,你也配跟我说什么相互理解?相互包容?”
“在我看来,你的心里定是已经对你的父母,乃至整个牛家的人都恨之入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