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菜式样样呈上来,江挽尝了几口觉得很是不错,正要问问皇上意见,却不见皇上身影。
一直到宴会结束,皇上也没再出现,江挽觉得奇怪,旁人都没瞧见皇上不见了吗,还是因自己吃菜错过了什么。
江挽回宫路过凤祥宫,见贺监守在宫门外。
“大监你怎么在这?皇上呢?”
“回娘娘,老奴守着皇上,皇上在里面。”
凤祥宫是秦太后从前住的地方,是前朝宫所所属西六宫,新帝登基启用东六宫。这边不用了,人很少,虽有宫人打扫,可也是荒凉异常,特别是这吹着冷风,还有蝉鸣的时候,有些吓人。
“皇上?”江挽与贺监绕过鸣銮殿正殿,光线昏暗,见台阶上躺着一个人。
走近看,见他身旁台阶上还爬满着杂草,江挽试图上前,贺监拦着她。
“娘娘还是别过去了,皇上自己在这也舒舒心。”
“皇上,怎么了?”
贺监摇摇头。
“地上凉,我过去看看吧,你去叫人来,将皇上送回去。”江挽说话不敢大声。
贺监看看摊在地上的辛九慈,点头去了。
“皇上?”江挽走过去试图叫醒他,坐在他身旁拍拍他的肩。“皇上,皇上,大监去叫人了,地上凉,先起来吧。”
见没有动静,江挽心里有些慌。原本看着皇上像是身体不太好的样子,别是酒喝多了,就……
江挽正想着,忽然天旋地转,后脑闷疼,眼前一黑。接着有两片柔软的东西覆上唇来,透过唇齿传递来浓浓酒香。
她第一反应原本是要奋力推开,可又想过来这是皇上。
辛九慈,压到身上箍着自己,喝醉的人力气很大也格外的沉,她双手在身侧握拳,肩胛腰身硌着台沿疼得很。
好一阵子,辛九慈双手才松开她,头埋在她肩窝里,散乱的头发蹭着她的耳朵。
“等他长大……等他长大,我就要死了……”
“我没娘了……他一出生我就没娘了!可那明明是我娘亲,他一出生,人人都笑着就抱着他了,我就没娘了没娘了……”
“等他长大……我不想让他长大,他长大了…我,我怎么办,他九岁了还没长高,是不是一辈子都长不大了?长不大,长不大……长不大怎么行啊……”
“大哥——”
“父皇——”
“昭元贵妃——”
“你们做什么走这么早啊……”
身上的人喊了几声渐渐静了下来,江挽却是很震惊。
原来他这样是因为旁人无心的一句话。
可他明明是高高在上的皇上,不染尘埃,就连睡着的时候都是极致工整的。而眼前的人,衣裳不再干净,身上没了清新的味道,散乱着头发躺在这个破败凄凉的地方。
与太后的母子亲情,与储君的兄弟手足之情。他一定很怕,也一定很孤单吧。
这夜江挽留在勤政殿照顾辛九慈,他前前后后吐了六次,最后把肚子里吐了干净才安静睡着。
天意破晓,江挽也没了睡意,只是守在床边静静看着躺在床上的人。
贺监说,皇上自继位以来,只有喝醉了酒才会睡得安心,平日总是精神不好时常是因为半夜惶恐。
这样一个人,与自己说着相同,其实不同。
江挽走出勤政殿,孙沉双走近扶着她。
“孙女子,我背疼,替我按按吧。”
“娘娘累了。”
昸禾宫人人惶恐。
皇后被禁足了。
后宫到处都是眼线,不知是从谁那里传出来,传到了前朝,皇后娘娘不顾祖规夜宿勤政殿,一时间满朝皆是批异之声。
勤政殿,顾名,勤于政务,所以后宫女子一律不得在此留宿。
辛九慈在朝堂上听废后之言听的耳朵疼,他并不关心在勤政殿留宿是不是错,也并不在意是不是要废后,他关心在意的是后宫究竟都藏着哪些人,他们的眼睛是不是已经能看清自己每天掉了几根头发。
“大监,齐昀还没回来?”
“回皇上,没信息。”
“怎会这样,难道出了什么事?”
“老奴……”
“皇上,燕王入京求见。”外面的小太监匆匆进来通报。
辛九慈不想见任何人,更别说是这么一个整日给自己找麻烦的人。
“朕……”
“皇上,臣来看看皇上,给皇上带了燕北之地独有的好东西。”听着声音,一个身形彪悍,面色赤黄一身玄色深袍的人走进来。
辛九慈连忙搁下奏章,站起来迎着。
“皇叔突然进京怎也没让人知道,朕本该为皇叔设宴接风啊。”
“害,臣本是在原上赛马,可谁知那马像是闻着了京城的香味一样,竟从燕北一路跑来了京城,臣也来不及通报一声啊。”燕王如此解释。
“听来,还真是一匹好马,等那日得空,还得请皇叔引见引见啊。”两人坐下,辛九慈一偏头就闻到燕王身上满是巷子里的烟花之气,说是一路风尘仆仆真是谁也不信。
“皇上大婚那时,正是与荣国商贸兑税之时,未能赶来祝贺皇上新婚之喜还请皇上不要怪罪啊。”
“皇叔这说的什么话,皇叔为锦国百姓谋福,朕感激皇叔还来不及呢,怎会怪罪。”辛九慈还庆幸自己成婚时燕王未到场呢,他来了指不定要出多少幺蛾子。
两人面子话说了一堆,也都开始慢慢步入正题了。
“皇叔先前来信,说皇叔公咳疾一直未愈,现今如何了?”
辛九慈知道面前的燕王其实好对付,真正做幕后主使操纵一切的是燕王的父亲,那个远在燕北抱恙的皇叔公。
“哎……他年纪大了,吃了药也总不见好,御医说,今年冬天若是不太冷,能撑到明年春天,太冷就熬不过了。”燕王说着面露难过。
“皇叔放宽心,皇叔公心慈仁厚,上天会眷顾的。”
“皇上,臣此来,还有个不情之请。”
“皇叔言重了。”
“若年今年十六岁了,可他这神志还是时常模糊,燕北没什么好大夫,臣想请皇上能让他留在京城好好治治病。”
“正是若年长大了,一直如此确实不行,留在京中朕会派人给他寻医,总得尽力一试好好治治这顽疾。”
辛九慈想起几年前,十来岁的辛若年还口含流涎,瘪眼歪脖,心中也很是不忍,便一口答应下。
燕王见辛九慈应下,心中豁然。
“皇叔放心,天下神医灼灼,若年的病定是能好的。”辛九慈还这样安慰着说。
听说燕王入京,秦太后也很是不放心,找辛九慈说了好几次,不外乎是燕北何其重要,并让他多多留意燕王,万不可掉以轻心。
辛九慈自知燕王连着燕北,不过如今他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皇帝,如此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他现在还不敢去想。
过了几日给燕王的接风宴上,辛九慈看着坐在燕王身旁的辛若年傻眼了。
辛若年不是个子长不高,还歪着脖子瘪着眼吗?
如今眼前这个站起来比自己还要高的明艳少年是谁?
“皇上,臣带来的这风干牛肉还可口?”
熙禾宫叫人传话,太后身体不适,接风宴不来了,叫皇上好好招待燕王。
“可口,可口。”辛九慈木然嚼着牛肉,想着自己又一时冲动做错一件事。
“皇上,妾身敬您。”现下宫里景贵嫔位分最高,陪着辛九慈设宴,她看着皇上脸色不好,举杯朝皇上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