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初雪如此近距离地看见冰婈眼底燃起的蓝色怒火,以及深处那被触怒的魂魄。
不知为何,似乎有那么一刻她像被卷入了一道漩涡之中,头脑一片眩晕,身体仿佛被抽空一般不受控了。
“冰婈……”
忆初雪有话要说,却听无情地打断了。
“你方才不是还说要看我有没有这个能耐吗?现在见识到了,想求饶了吗?那本熊告诉你,我可不吃这一套!”
冰婈话音落下,那十支冰刃生生划破忆初雪的双手,直直刺向她的双眼。
“住手!”
那道玄色身影顿时闪现,将那冰刃尽数折断,连同冰婈一齐被掌风推出殿外。
“本帝看你也是闲的!若非神卫来报,又不知你要闯出怎样的祸端来。”
忆初雪看着身侧的神帝朝殿外狼狈不堪的冰婈冷厉地皱眉,她不知为何心中有些发虚。
“陛下,”忆初雪垂着头看着自己雪白的足尖,淡淡道:“冰婈只是与神女闹了些矛盾……”
“若只是闹矛盾,何必动了杀心?!”白宫尘踏向殿外方才爬起来的冰婈,“无非是本帝平日里对她太过纵容了!”
忆初雪不安地跟着蹙起了眉,正要上前去劝和,那殿门却被神帝即刻重重关上。
她在殿内可听到冰婈的反抗声,“你还真把她当做主人了?忆初雪她明明就是个噬血成魔、诡计多端的怪物,比起当初那个纯真烂漫的主人简直差了远了!”
“你只知指点他人,那你为何不反省反省自己,这些年本帝对你管的少了,你又做了多少恶!”
“我……”殿外的冰婈一时语塞,言语中含着委屈道:“主人离开多年,你又忙于政务,我自然就成了无人管的一只可怜兽。你偶尔骂骂我也罢,现在竟也为了一个外人对我动手。”
“你别忘了,你曾经答应过主人不再训我!”
白宫尘面色冷峻,一股莫名的怒气涌上心头,骤然抬手“啪”地一声,响亮的耳光落下!
“你……”
冰婈不可思议地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忆初雪。
白宫尘亦是皱了眉,“你怎么出来了……”
忆初雪轻咬着嘴角,脸上赫然印出来五指掌印,她波澜不惊地看着神帝,嗓音清凉。
“冰婈只是一时护主罢了,也没怎么伤到我,陛下不必训她了。”
忆初雪淡然道:“且神兽认为这无双殿已有主人,神女也不便倒插一脚,阿嬛留在这里就好,神女可去百界宫禁闭思过。”
“她说的话,你放在心上作甚?”
白宫尘伸手要拉住她,忆初雪却退后了一步,她仰面冰冷答道:“人人心中都有无可取代之人,神女凭何扰了他人清净。”
“百界宫也挺有趣的,想必神女去那儿禁闭也不会无聊,自然也就不会给陛下闯祸了,岂不更好。”
忆初雪说话,言语中总是带着几分玩笑与厌世。
她淡淡看了一眼委屈巴巴的冰婈,欲言又止。
忆初雪径自走出宫门,无双殿前便只剩神帝与冰婈二人了。
白宫尘淡漠地看着站在原地不动的冰婈,他沉住气,倒也没再说什么。
“她还是像先前那般护着你。”
他望向宫门外的夜色,已无留意。
冰婈噘着嘴,声音低沉道:“你……就这么相信她吗?她明明不是……”
“不是又如何?是又如何?”白宫尘看向他,眼中落着无尽的惆怅。
“你可知,有些事情不能强求,你越想要得到,失去的便越多。忆初雪身上有着她的影子,只凭这一点便足够。”
“所以……这就是你这些年放弃寻找她的原因吗?”
白宫尘冷淡回答:“是。”
神都,藏经阁。
昏黄的灯光下,渊邪展开一张卷轴,缓缓铺开在神帝面前的书案上。
“这张卷轴所写内容,其实并无依据。因为迄今为止,亲身经历过焚心劫的只有金龙神纪的最后一位帝王,暮泽。”
白宫尘的目光微滞,他似乎回想起了那无比久远的记忆。
渊邪注意到神帝从刚才便蹙紧的眉仍未放松,又道:“陛下稍作参考即可,无须全信。”
白宫尘将卷轴上的内容浏览一遍,“其中所述,不无道理。”
“当世间出现两大相对立的灵力巅峰时,便会触发焚心劫,同时也将产生一个劫眼,这个劫眼既可能是物,也可能是人。凡是卷入这场劫难的一切生灵,都难以全身而退。”
“可谓是二人渡劫,万人作陪。一步错,步步错,最后落得满盘皆输。”
“此卷上说,有法可解。”渊邪看向暗黄色的卷轴,显然,它已有些年代了。
“虽有解法,但从未有人证实。”白宫尘的目光落在卷尾最后一行字上,“只有当一方彻底死去,魂飞魄散之际,才可能解开,因为这世间只能容下一名最强者。”
“彻底死去?”渊邪不解道:“双方灵力相持平,想伤到对方都难,如何能彻底杀死一方?”
白宫尘顿了片刻,迟迟说道:“自愿送死。”
他们之间,必须要有一人先放手,自愿死去。
命运就是这样,总是让人做出最艰难的抉择,不是离别,即是生死。
白宫尘起身,看着角落里那落了灰的神史,沉默不语。
“陛下,”渊邪替他抚去了那史籍上的尘埃,道:“臣曾料想过,若是陛下饰演着金龙神帝暮泽一角,丫头饰演金龙帝后雪仙一角,这焚心劫难触发,到底该舍去谁?”
白宫尘方叹了气,即使渊邪这话说出来不免荒唐,他却释然道:“无论如何,保她为上策。”
说到她,白宫尘又想到方才忆初雪挨了他的耳光。
他好像很久没有那样发怒过了。
他本以为,她挨了打会哭会闹,可忆初雪连最起码的难过都不曾有。
这样看来,她是否,真的从未对他动心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