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看,快看!那位就是闻名天下的娉婷郡主!”
“果真气度不凡,非一般女子所能比拟。”
“真美~~~~真美!”
目不斜视,直往前走的紫灵,听到路上因为她走过,而引起的骚动,从路人当中传出的这些对于她的评头论足的小声议论。她唇畔带着笑的在心里想,没想到她也有被广大百姓称赞的这么一天,之前可一直都是恶评如潮,没一句好话的啊。
之所以会如此,北荒城内是个人都能认出她,这都要怪傅精忠,每次在她出门的时候,他都带着浩浩荡荡的一群羽林和内宫侍卫跟在她的身后。如此阵仗一出,除非他是个傻子,不然谁都能猜出她的身份。
傅精忠之所以这样做,不过是不能再到她面前催问归期,而做出的反击罢了。
如此两三次之后,紫灵当然在北荒城内呆不下去了。她本就不喜被人瞩目,现在她一出门就被人指指点点的议论,身后还跟着那么一大群的人,这让她如何忍受。
北荒距离鼎城,不下千里,除非八百里加急,日夜不停的到驿站换马,换人奔跑。按正常行程赶路的话,回到鼎城需要至少小半月的时间,这还是路上只休息,不做其他事情的情况下。何况紫灵压根就不想回去,她也就故意拖拖拉拉地,在遇到风景好的地方她必定要停下来玩上个半个或一个时辰再上路。
对此,傅精忠纵使心有怨言,然也奈何不得。
这日,他们一行人又到了凤凰城,又至邓二公子所在的那家店歇脚,却见出来迎客的店主,已经不是邓二公子,这家店已经换了人。
紫灵也不刻意去打听,因为想都不用她多想,也可猜出邓二公子必定是因心中忌惮南宫泓钰,为免意外,领着夏家千金另觅安家之所。
时光一晃已是数年过去,他与夏家千金所生的孩子已经快四岁。而紫灵本尊,已是虚岁二十三岁的“大龄”未嫁之身了。
“唉~~~~”
思索到此的紫灵,忍不住发出一声喟叹,大家都已有了好归宿,唯有她至今还是四处飘零,未来未定的孑然一身。
“主子?”
原本垂首吃饭的幽萤,听到她叹息,抬眼看着她,询问地唤了她一声。
听到他出声,紫灵抬眼看向他,问道,“幽萤,你今年多少岁来着?”
幽萤似没料到她会突然问这一问题,微微愣了愣后,微皱着眉又思索了片刻后,用不太确定的语气回道,“属下今年应当是二十六吧。”
二十六啊,才二十六。。。。。。。
心里藏着不可告人心思的紫灵,忍不住脸上微微有些发烫,她虽记不太清楚自己到底多少岁了,但绝对比幽萤大不少,她这是又想老牛吃嫩草,还真有点觉得下不去手,心里有点心慌慌的感觉。
幽因又怎知她心中所思,见她垂眼不说话了,便低头继续吃饭。
紫灵悄悄抬眼朝他看过去,就见他面上没什么表情的,一派如常的样子。可她却是越看越觉得心慌,越看她面上便越觉得发烫,她连忙收回目光,不敢再看了。所谓的心怀鬼胎,便会先心虚上三分,说的就是她了。
到底该如何是好呢?如何才能既不会把他吓跑了,又能让他知道她的心思呢?唉,真是头疼,头疼!想她也对付了那么多难对付的人,心有无数妙计的人,却偏偏对幽萤觉得束手无策,真是失败,太失败了!算了,反正他人在身边,还是从长计议吧,等她应付完南宫骁和南宫璃再说。
待到那时,她便是完全的自由之身,想去哪里去哪里,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想想都觉得一切是那么地美妙。嗯,嗯,就这么办。
思虑一定,紫灵便收起所有的思绪,低头继续吃饭。
她又哪里知道,完全陷在深远思绪当中之时的她,又怎会发觉,她当时的情状,反应落在了解她至深的人眼里,她那不可告人的心思,那是一眼便能瞧得既清楚又明明白白,更何况幽萤的左手腕上正戴着一根崭新的红绳手链。
悄悄藏身于暗处,正如伺机而动的猎豹一样在窥视着紫灵的南宫璃,在眸光阴鸷地盯了一眼幽萤后,一个纵身从藏身之所离开。
而幽萤则在此时抬头,在看了一眼他之前藏身的地方后,面上不变的低下头,继续吃饭。
并不知晓这一切,深信窦如风为人的紫灵,她心中谋算的是,虽也曾猜测过南宫璃也许早在她回北荒之初,便很有可能已经藏身于北荒城。但他既不主动出现,她又何必费那个心力去多想,一切顺其发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越往南走,天气便越发暖和起来,四月的南边此时已是蜂飞蝶舞,春深似海的深春时节。
紫灵回去的这一路上虽坐的是马车,但她并不终日窝在马车里面。坐累了的时候,她会让幽萤将马车停下,下马车坐到他驾驶马车的座位旁,吹一会这深春的拂面而过暖风,或是自骑一会马赶路。
她在这回去的一路上,除了幽萤外,没给任何人一个好脸色,包括傅精忠在内。她既如此,众人也就自觉的都离她远远的,轻易不会主动上前跟她搭话。
何况数年已过,而今来接她回鼎城的这些宫内侍卫与羽林已不全是当年的那些人,那些未曾与她打过交道的侍卫与羽林,哪里敢到她的面前来搭话。
这日正午他们一行人在距鼎城只剩百里之遥的,名曰溪山之地停下休息的时候,紫灵见那道旁生长着的黄色三色堇煞是好看,她一时兴起,便折了一朵下来,然后转身朝跟在她身后的幽萤勾勾手指。
幽萤会意,微微弯腰,把脸靠了过去。
紫灵面带浅浅笑意,将手中的三色堇夹在了他的耳朵上,看到他因她的举动而即刻便微微红了脸,她心中更高兴了,转回身又折了一枝,夹在了自己的鬓边。这样就很好,她模模糊糊的在心里想,只要他在她的身边,至于其他何必多想,一切顺其自然就好,时间长了,他即便再愣,再痴也总归知道她的心意。
目睹此一幕,守在车马旁,并不敢走远的一干羽林与内功侍卫,均不由将目光都投在了幽萤的身上。他们均不知这位终日一脸冷漠,能不开口便绝不多说一句话,长相并算不得多么出彩的普通护卫,为何能得到她如此温柔以待。
因此时春光正好,午后的阳光很暖和,且离鼎城也越来越近了,紫灵心中对鼎城又是抗拒的,便不免想多停留一会,可傅精忠却又来碍事。
“郡主,末将斗胆提醒郡主一声,该赶路了。若此时再不上路,天黑之前便来不及赶到下一驿站投宿。”
“哦。”
紫灵心中虽不愿,但他既来催,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不好不给驸马爷的面子,便面上没什么表情的,随口应了一声后,转身就往马车旁走去。
“郡主,请留步。”
却不想傅精忠竟出人意外的开口,请她留步。
紫灵疑惑停步,转身往他面上看了过去。就见他略微低着头,眸光直往幽萤身上飘,她即刻心中有数,用眼神示意幽萤避开。待幽萤会意,走远了之后,她看着他,出声问道,“不知,傅骑都尉可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是。”
傅精忠低应一声后,略微垂下眼睛,避开她那微凉的视线,开口道,“末将思来想去了这十来日,除了数年前末将绑了郡主的人以此要挟郡主,又杀了郡主的马外,便再无对不住,或是冒犯了郡主的地方。郡主若是至今还不能释怀,末将在此给郡主您赔罪,还请郡主您宽宏大量,莫要与末将计较。”他把话一说完,便单腿跪地,一手扶在腰间的剑柄上,一手背在身后,将头埋了下去。
这已经是身为皇家驸马,从四品骑都尉,赔罪时所能做出的最高规格的请罪之礼,毕竟她是女子,且是他国郡主。
然而他这一举动,看在紫灵的眼里却是格外的刺眼。时隔数年,他竟还不明白,她为何在北荒驿站内一见到他的人时,便出言不善。
她忍耐地皱皱眉,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的问道,“傅骑都尉您该不会当真觉得您只有这两处错处,别无他错了吗?”
傅骑都尉闻她此言,略微怔了一下。一怔之后,他抬起头,仰脸看向她,面上神情肃穆,语气诚恳的开口道,“末将愚钝,还请郡主明示。”
紫灵本不想再理他,可看他此时脸上的神情,却又无法不理,毕竟还是太年轻了啊,唉~~这有着森严等级制度的世界,这些生来就高高在上的人啊,她拿他们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强压下心里想扔下一句“愚蠢之极,无可救药。”拂袖离开的念头,她盯着他那双困惑的眼睛,直言解释道,“傅骑都尉您以为我当年为何帮助窦家?难道只是与先帝作对不成?傅骑都尉您的姐姐淑太妃当年与已故贤妃不和,您因此而记恨窦家这很正常。可傅骑都尉您可曾想过,窦家全族上下未参与谋反的那几百口的人命,他们何其无辜?难道他们就全部活该陪葬吗?”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就见傅精忠面上表情瞬间一僵,怔在了当场。
看到他这样的反应,紫灵不愿再多说什么,在又看了他一眼后,轻叹口气,转身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