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丽雅被丢出塔塔尔家的大门,被巫师带走之后,塔塔尔家恢复至原本该有的样子。虽热闹,但不至于吵闹到令人心生厌烦。
巫师走之前,曾问紫灵,她何至于用此种手段对付丽雅,她本已家破人亡。
紫灵面上神色淡淡地,语气平静地道,“我不过是将她强加于别人身上的痛楚,还给她罢了。”
巫师看了她顷刻,忽地就咧嘴笑了出来,他有些踌躇地,又有些不怎么好意思的问,“我能不能,能不能。。。。。。”
他没能说得下去,因为紫灵不等他说完,就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不能!”
“不能就不能,有什么了不起,哼!”
巫师孩子气一般地朝她翻了一个白眼,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后,翻身上马,拍马就走。
紫灵立在原地,目送他,直到他的离去的背影消失不见。巫师一直想知道她来自哪个世界,可她并不想被人当成异物,活活被烧死,所以才拒绝了他。
本来做这件事之前,紫灵就关照塔塔尔,不要让郎卡知道,可不知道是谁多嘴,郎卡还是在事情发生的两天后,知道了。
当时她正在门口晒着太阳,讲解孙子兵法给塔塔尔听,郎卡忽地就从院门外,一边大叫着她的名字,一边快步走了进来。
紫灵一听他带着怒气的叫唤声,就知道他大概是知道了,待看到跟在他身后进来的奥尔格勒和老四试图阻止他,她肯定了心里的猜想。
郎卡本生的高大魁梧,他发起脾气,用起蛮力来,奥尔格勒和老四哪里是他的对手,被他用摔跤的手法,一边一个的就甩得飞了出去。他跨大步,几步走到她的面前,满面怒气地瞪着她,朝她怒气冲冲地吼道,“紫灵!你实在太过分了!你不应该那样对待丽雅!她是姑娘家,你这样对她让她怎么见人,怎么活。。。。。。”
“啪”地一声,紫灵不待他吼完,顺手抓起小几上的茶碗,就用力砸在了地上,打断了他的质问。
见她动怒,郎卡不敢再说,但还是怒瞪着她。
紫灵“蹭”地一下站起身,转身走到屋内小桌子前,动作飞快地端了一个方凳走回来放到他的面前,然后提腿站了上去。
她居高临下地瞪着他,一手叉着腰,伸一手指着他的脸,警告道,“我现在要打你,你要是敢躲,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跟你说一句话,再不会理你!”
她既放狠话,深知她脾气的郎卡,哪里敢拒绝,但他也不开口说出来,只是瞪着她。
“啪”地一声,很响亮的一个巴掌。
“这一巴掌,我是替曾今打的!你与他也相交了十来年,可你从未了解过他,也从未当他是你的朋友!”
紫灵打了他一巴掌,开口解释了她为什么打他之后,扬起手,“啪”地一声,又在他脸上甩了一巴掌,打完,她开口又解释道,“这一巴掌是替我自己打的,你我同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处了三四年,可你也不曾了解过我!”
郎卡连被她打了两巴掌,虽然对于他来说并算不得疼,但他又何时被女人打过巴掌,心里又怎会没气,但他也不会伸手打回去,他拿她没办法,只好继续瞪着她。
紫灵才不管他这会心里在想什么,她只想说出她想说的,她一手指着他的鼻子,拧眉怒问,“怎么?就因为曾今是男人,反正不吃亏,所以他就活该被丽雅和其木格算计?!那他的心呢?他的心就不会痛,不会伤心吗?”
原本怒瞪着她的郎卡,被问得一愣,他还从未想过这样的问题。
那么一个清高的人,被如此龌龊地算计,羞辱!他又怎会不伤心,不悔恨!可他恨的是他自己,恨自己不该喝多!可他们却不懂!
想起曾今,紫灵心里面的火气就怎么也克制不住了,她也不给他开口的机会,一连声的急道,“我知道你们一直都看不起他,觉得他性格懦弱,不像个男人!可并不是这样!一个真的懦弱的人,他不会在布林扭断他脖子的时候丝毫都不挣扎,从容赴死!这世上花有千万种,动物有千万种,人就也有千万种,不是只有你们雪族这些脑子不会拐弯的大男人这一种!”她越说越生气,说到后来几乎是用喊,喊出来的。
郎卡见她因为动怒,而脸上通红一片,他想起来她前两天刚吐过血,他忙放软了态度,开口安抚道,“你别生气,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紫灵气得朝他大喊,打断了他的话。喊完,她咬着牙朝他怒问,“非得我把话一个字一个字的全部说出来,你这个直肠子才会懂吗?你以为我真的是因为她背叛我,我才报复她?她丽雅是谁,值得我这么在乎吗!我是气她高高在上,那么想当然地把旁人踩在脚底下,却浑不知错!难道他!”说到这里,她抬起叉在腰上的手,指向旁边的塔塔尔,“他塔塔尔家就活该败给她台吉家?凭什么啊?”她缩回手,伸双手抓住他胸前的衣襟,放声喊了出来,“你告诉我!郎卡!凭什么他们那么想当然的觉得杀了曾今没关系?因为没人会帮他报仇吗?我告诉你,郎卡,我要不是恶心他们,我连将他们千刀万剐的心都有!”她越说心里面就越气,越说就越伤心,那一直强忍着的眼泪,说完的时候就再也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看到那泪自她的眼眶不断滚落,郎卡顿时慌了,他一边伸手试图去抹她脸上的泪,一边开口道歉,“你别哭啊,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为了丽雅冲你发脾气。我不知道曾今死了,你会这样的伤心,我跟你道歉,你别哭啊。。。。。。”
“你为什么看不出来我很伤心?”
紫灵挥臂打开他伸过来的手,不满地朝他声嘶力竭地喊了出来,“难道非得像丽雅那样又叫又跳的撒泼撒野,你才能看出来我很伤心吗?啊?那我现在告诉你,我很伤心,我伤心伤得就快活不下去了,你懂了吗?懂了吗?你这个混蛋!”
至今还从未见她如此歇斯底里过,又听她说伤心伤得要活不下去了,郎卡忙拉过她的手,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打着,边打嘴里边安抚她道,“我错了,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我是混蛋,你打我好了,我让你打。”
“你这个笨蛋!”
他的举动让紫灵一时间不由想哭又想笑,她又哭又笑地骂了他一句后,最终还是因为心中实在伤心,而“呜”地一声哭了出来。
郎卡没再说话,他松开她的手,伸双臂握着她的腰将她抱下凳子,在将她放在地上后,他把她抱在怀中,一任她的泪水染透他胸口的长袍。
那么一个柔软的人,可他们却看不到他的好,还总是嘲笑他不像个男子汉。他们也看不到他的心里一直是那么地失意与难过,直到后来她来了,他一直郁结的心才慢慢地好过了起来,可最后,他还是没能逃脱毒手。
紫灵一边哭,一边在心里想着曾今,越想就越伤心,越伤心就哭得越厉害。自曾今死后,她就一直想哭,可都没有机会。此刻,她再管不了那么多,管他有没有人在场,她只想一次哭个痛快。
自此,再没人在她面前提起有关于曾今,或是台吉家的任何一个字。她也不再理会有关于台吉家的事,只用心交塔塔尔孙子兵法。
塔塔尔本不笨,只不过是猖狂,直白惯了,素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考虑事情没那么周全长远罢了,再加上紫灵讲解的很详尽,每一步,每一种战术她都会演变出很多种变化给他看,让他自己思考该怎么办。
他学得很快,可无论他学得再快,孙子兵法只教了三篇,九月底眼瞅着就尽头了,再不上路,在大雪封山之前就无法离开雪国了,紫灵预备离开了。
可塔塔尔不让,不止他不让,郎卡也不让,他们都知道她这一走,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他们想留她在雪族过完这个冬天再说。
紫灵思前想后,这时候回去对她来说,处境确实也不利。不说窦如风和南宫骁在气头上,就南宫璃恐怕也不会让她好过。倒不如在雪族再过一个冬天,到明年春暖花开之时,历经半年,他们的心里就是有再大的气总归消了吧?
只不过她留下没事,捷儿却是必须要先送回去,不然只怕窦夫人思儿心切,不是病倒,就是要将她恨上的。
“姐姐,我不想走,我想跟姐姐一起回去。”
都已经坐在马背上了,捷儿还是不想离开,想留下来陪她。
紫灵伸手摸摸他的脸,笑着说,“别说傻话了,你再不回去,你娘亲怕是要急坏了,要恨姐姐的。”
捷儿知道没用,只得妥协,且他心里也确实想娘亲,便用商量的语气开口道,“那姐姐明年岭北集市一开的时候,就回来好吗?”
“好,姐姐知道了。”
紫灵一说完这话,便伸手用力在幽萤骑着的马屁股上拍了一下。马儿吃痛,立刻便迈开步子,往前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