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没有,皇上下旨关闭岭北与雪国交易的集市,并派守城军驻扎至岭北,以防雪族人有机擅入岭北。”
“怎么没听说!我还听说皇上之所以下这一旨意,是因为雪族人伤了安乐王爷与本该已经死去三四年,却非但没死,还活得好好的那位搅得皇城大乱,先帝爱她爱至连江山都不想要了的,闻名天下的风国逃婚太子妃!”
“唉,自古红颜多祸水,英雄难过美人关!这岭北集市一旦关闭,又要有多少的人吃不上饭!”
“就是说啊,唉~~~~”
茶楼酒肆,烟花柳巷素来是古人在闲来无事之时,呼朋唤友的聚在一起谈天说地,或是商贾谈生意时消遣的地方,同时也是各类流言蜚语,小道消息传播速度最快之地。
以想一个人待一会,需要好好想想为由头,而将南宫璃支走的紫灵,此时坐在北荒城内的一家名为茗茶的茶馆里面,占了一个不显眼的角落位置,正一脸兴味地的听茶馆里面的茶客们议论她这个红颜祸水。
真是遗憾啊。
她不无幸灾乐祸的在心里想,南宫泓钰如何都不会想到,原本深受百姓爱戴,被百姓视为明君的他,在死后,百姓竟是这样评论他的。
她听得正兴起,无意间一抬眼,却看到刘忠自茶楼门口进来了。
“姑娘。”
身体已经基本恢复元气的刘忠,快步走到她所坐的桌前站定了,抱拳,略微弯腰,开口打了声招呼后,站着不动了。
本以为他是奉命而来,现在看来明显不是。
“嗯。”
紫灵微哼一声,随手指指旁边的座位,招呼他坐下,“坐吧。”
“是。”
刘忠也不与她客气,应声坐了。
紫灵伸手从茶盘里面拿了个茶碗出来,放至他面前,正要提来茶壶给他倒茶,他却先她一步起身,提了茶壶将面前的茶碗倒满,又将她面前已经露底的茶碗注满。
他既不是奉命而来,那么必定是有话要跟她说了。紫灵等他重新坐回去了,抬眼看着他,弯唇露出一抹浅笑,“有话要跟我说?”
正思索着该如何开口的刘忠闻声,抬眼飞快地看了她一眼后,将眸子垂下去,低应了一声, “是。”
紫灵笑笑,“想说什么就说吧,你我也算是同生死了一回,我们之间又有什么是不好说的?”
“是。”
刘忠又低应了一声后,又暗自略一踌躇,将声音压得低低的开口道,“奴才其实也没什么要跟姑娘说的,奴才只是想劝劝姑娘您,您还是不要再见戴立晟为好。”
本就知道他要说的话,除了与南宫璃有关,再不会有其他。心里面本也非常清楚他有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但紫灵还是在他的话出口之后,明知故问地接话道,“理由。”
“主子,他。”
原本低着头刘忠略一犹豫后,把心一横,猛地抬头看向她,续道“主子在没遇到姑娘之前虽说活得像是个没有感情,不知悲喜的行尸走肉,但并不冷血。可自从姑娘离开之后,主子就变了,变得不但暴躁易怒,且冷血无情。”
能让刘忠这种,杀个人比切个菜还简单的死侍都觉得冷血无情,紫灵都不想去想南宫璃这三年多当中都做了些什么。但,她却还是要问。
垂眼无声叹了口气,她抬眼看着他,声音无波地轻声问道,“皇上的死与他有关,是不是?”
她的话一出口,刘忠的面上便陡然变色。他神色紧张地迅速地环顾茶馆内,见并无人注意他们这边,他在暗自松了口气的同时,收回视线,一点头,“是。”
紫灵继续问,“那些他寻到的,与我相似的女子,她们都死了,是不是?”
刘忠面上一怔,顷刻又一点头,“是。”
“多少人?”
刘忠垂下眸子,默了片刻后,用极轻的声音道,“总共一十七位,都是奴才跟廷云埋的。”
这么多吗?
紫灵缓缓垂下眼睛,用尽全身的力气捏紧手里的茶碗,不说话了。
难怪了。难怪重逢的时候,他是那样的欣喜!而素来稳重,话少又感情不喜外露的廷云,在边界看到她的时候,又是那样的激动。她当时就觉得奇怪,在安乐王府的时候,她虽待他们也还算不错,但始终都只是客客气气的而已,她与他们之间本不存在多少情意,为何他们竟是那么迫切地想见到她。此刻,她方明白是什么缘故。
怪不得当年东方火焱在说,南宫璃并非是她所看到的样子时,笑得是那样的意味深长,又是那样地轻蔑。
现在想来,还是东方火焱了解南宫璃最深啊。
久久未听到她再出声,心里本就不确定他此举是对,还是错的刘忠,抬眼悄悄向她看去,却见她面上神色一如往常,仍旧是一派淡然,不见丝毫异色。
“快正午了,我们回去吧。”
感觉到他的窥视,紫灵收起所有思绪,放了手中的茶碗,从怀里摸出一粒碎银扔在桌上,起身就走。
刘忠在原位愣了数秒后,起身跟上。
他虽只愣了数秒,然而意外就发生在他发愣的数秒之间,待他想救已是来不及。
刚走出茶馆的紫灵,就被不知从哪里突然冲过来的孩童,撞得脚下一个踉跄,重重摔在了茶馆门口。
刘忠伸手提起压在她的身上,正手脚并用的想爬起来的小童,冷着脸,怒喝一声,“你是谁家小儿!如此冒失,走路都不带眼睛的吗?”
“公子手下留情,莫伤了我家小公子!”
“姑娘你没事吧?”
被撞翻在地,身上本就有伤的紫灵,正艰难的用右手撑地想站起身,左胳膊却被人扶住了。她转脸看去,见是一年约二十七八的美貌少妇。
“我没事。”
被她扶着站起身后,紫灵先是应付了一句,随后转眼看向刘忠,示意他放了被他拎在手中,正不断挣扎着,想让他放手的小童。
刘忠见她示意,便将那小童放回地上,松开了手。
哪知那小童的脚刚一落地,便如脚下抹了油般的,动作飞快地躲到了那少妇的身后,并对他怒目而视。
门口几人一时都不觉莞尔。
少妇用衣袖遮在唇边笑了笑后,抬眼歉意的又朝紫灵笑笑,随后转眼瞪向躲在她身后的小童,板下脸呵斥道,“捷儿,你撞倒了这位姐姐,还不速速跟姐姐赔罪!”
紫灵打量那小童,见他不过八九岁的样子,生的很是白嫩,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格外的激灵。
许是他娘亲的话起了作用,小童在她朝他看过去的时候,从他的娘亲身后走出来,抬起双臂,朝她做了个揖,认错道,“捷儿莽撞,撞了姐姐,还请姐姐的原谅。”
紫灵略微弯唇,淡笑着道,“没关系,姐姐不怪你。以后走路看着些,不要再这样横冲直撞便好。”
小童又朝她一揖,“捷儿知道了,多谢姐姐原谅。”
人家既已经道歉,她也并没有被撞伤,也就没必要再做停留,紫灵朝那少妇客气的略一额首,转身便预备离开。可她才刚转身,便感觉袖子被人扯住了,她疑惑地转回头。
名唤为捷儿小童见她看过来,慌忙送了手,红着脸道,“姐姐你受伤了。”
紫灵顺着他的视线,垂眼一看,果见左肩处的衣服上面红色点点。大概是刚刚摔在地上,本就没完全愈合的伤口,被撞的又出血了。
刘忠面上一变,“姑娘!”
“姑娘你没事吧?”
那少妇面上也是一变,语含不安,急急地问,“姑娘的肩膀可是刚刚被捷儿撞翻在地时磕破了皮?”
“不是,您无需在意。”
紫灵朝她无所谓的笑笑,转身就要走,可她的袖子却再次被人抓住了,她不得不再次转回头。
这次抓住她袖子的却是少妇。
“无论姑娘身上的伤是否为捷儿所撞,都请姑娘随我回府,让我请来大夫给姑娘瞧瞧,如此我才能安心。”
紫灵面露淡笑,客气道,“多谢夫人的好意,不过不用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客气完,她便转回头,预备离开。
却不曾想,这少妇竟在这时闪身挡在了她的面前,并且面上神情严肃,语气不容拒绝地道,“不行!如若我就这样让姑娘走了,我自己心中难安不说,他日万一让我家老爷知道了,不但捷儿要被责罚,我也是要被怪罪的。”
本就不想引起不必要关注的紫灵,注意到茶馆里面原本闲谈的茶客,已经有不少人的注意力被她们这边的动静所吸引,正往他们这边探头探脑,而这位少妇的态度又是如此的坚决,她心中虽不愿,也只好点了头。
“你住在这里?”
“是啊。”
见她一脸的不敢置信,少妇微微一笑,用玩笑的语气道,“姑娘可是瞧着我看起来不像是一位武将的夫人?”
“不,不是。”
紫灵有些尴尬地笑着摇了摇头,解释道,“我只是完全没想到罢了。”说完,她抬头再次看向那挂在门楣上的匾额。
匾额上的窦将军府四个大字,刺痛的可不止是她的眼睛。
天祥的边关守将与在朝或是远赴上任之地的官员一样,朝廷并没有不能携带家小这样的硬性规定。只不过边关距鼎城太远,条件与鼎城更是没办法相比,是以没有哪位将领会携带家小远赴边关上任。
这并非她第一次来北荒,也不是刚刚才知道北荒有一座窦将军府,但以前镇守在此的窦庆之是从不住这里,一直住在军营里面,所以这座将军府是常年大门紧锁。可现在。。。。
紫灵转眼扫了刘忠一眼,见其面上也是一片疑惑之色,她收回目光,看向正用探究的目光在悄悄观察着她的少妇。她努力扯扯嘴角,笑着开口问道,“恕我冒昧,不知夫人的夫君可是窦如风,窦将军?”
“正是。”
少妇略一点头,面露诧异地问,“姑娘莫不是认识我家夫君?”
她何止是认识。
紫灵微微垂下眸子,强压下瞬间涌进心头的难言酸楚,面上不变的,淡笑着道,“认识,我与窦将军可以说是老熟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