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两日,三日。。。。。
二月的天气,已经没了寒冬的冷冽,多了几分春天的气息。
自那日皇帝突然变色离开之后,紫灵每一天都是在扳着手指头过日子。皇帝每日都来,对她来说,肯定不是好事。可皇帝不来,对她不但不是好事,且只会更坏。他来,她还能从他的言语间窥探出什么。他不来,而她又出不去,就算她再有手段,再有心机也无济于事。
“宋老头,你今日去见皇上,皇上可有什么异样?”
在皇帝连着数日都未露过面之后,紫灵有些按耐不住了,她这样问去朝阳殿面圣回来的宋剂仁。
宋剂仁已无官职在身,他被请进宫内,只是为她医伤。皇帝隔几日便召见他一次,所问的无非是关于她的病情。
宋剂仁捋了捋下巴上的胡子,低首细细想了想之后,开口回道,“老朽不曾发觉皇上今日有何不同往日的地方。”道完,他抬眼瞧向坐在窗前的紫灵,压低了声音又道,“能坐上那位置的人,若非有意,否则以他城府,他的心思又岂是老朽能轻易窥视得出的。”
确实如他所言,他只是个终日替人医病,与药材为伍的医者,而非那些擅用谋略,擅长察言观色,会推算人心的谋士。
紫灵轻叹口气,低眼望着脚前的暗青色大理石地砖,不说话了。
见她垂首不言,面上又是一片隐隐忧烦之色,宋剂仁心中又怎会好过,但他除了能为她调理身体,能做的也只是劝慰几句了。
“郡主,听老朽一言,还是少思少虑,养好自个身子要紧。至于其他的,还是,还是暂且搁下吧。”
她也想暂且搁下,可她搁不下啊。若是能,她又怎么可能让自己走到今天这一步。她早就离开鼎城,随便寻个地方,继续过她的虽然忙碌,却平淡的日子去了。
“我劲量吧。”
紫灵抬眼,朝他勉强笑了笑后,转首看向窗外,外面正落着蒙松细雨,而她的心,就如这下着细雨的春日一样,阴暗,潮湿,而又阴冷。
她的身体如何,她知道,宋剂仁也非常清楚。若想养好,绝非短短数月便能。若要痊愈,更是需要经过长期的精心调养,且在此期间不能再受什么太大的刺激,还要必须少思少想,劲量保持内心的平静。
可她知道,她做不到,宋剂仁也知道。所以他们从未讨论过她的病情,她也没再过问过宋剂仁所配的药,因为他们都非常清楚,她的身体是不可能好得了的。
紫灵正暗自思虑,却忽见青莲墨绿色的身影自凤仪宫的院门外奔了进来,她边跑,嘴里还在不停的呼喊着她,“郡主!郡主!”
她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青莲平素虽话多,可行事还是恪守规矩,很有分寸的。能让她如此不管不顾的一路狂奔,那肯定不会是小事了。想到这里,她忙站起身,绕过面前的琴架,将上半身探出窗外,冲她喊道,“出什么事了?”
青莲听到她问,在大喘了一口气后,大声回道,“皇上,皇上将门口宫内侍卫全部撤走了!”
撤走了?
紫灵心里一动,瞬间千百种可能自她脑子一闪而过。她瞧着已经跑到廊下,用一手扶着廊柱,一手抚着心口,正在大口喘气的青莲,追问道,“侍卫撤走前,可说了什么没有?”
“有的,有的。”
青莲使劲点点头,在又猛吸一口气后,她站直了身体,语速飞快的回道,“那些侍卫说,皇上发了话,只要郡主您不出后宫,后宫内郡主您想去哪里都可以。”
只是后宫吗?
失望自心中一闪而过,紫灵苦笑着在心里想,是她想多了,皇帝又怎会是轻易就能放弃的人,又怎么可能因她的三言两语,便知难而退!思及此,她转身瞧向身后的宋剂仁,勾唇嘲讽道,“皇上这是怕我会憋死在凤仪宫内,才将侍卫撤走的吧。”
宋剂仁又怎会不知她这话里的意思,他也不瞒她,实话道,“老朽确实曾与皇上说过,就郡主目前的身体而言,并不适宜整日闷在屋内,需多走动走动才好的话。”
紫灵抿唇朝他笑笑,不再提这话。她这么问,并非责怪他多嘴的意思,她只不过是想确认一些事情罢了。
青莲原本因奔跑而剧烈喘息的气息,这会已经恢复了过来。她快步走至窗前,在瞧瞧了窗内紫灵面上的神情后,她疑惑地问,“皇上撤走了侍卫,也准许郡主您在后宫内四处走动了,郡主您不觉得高兴吗?”
高兴?
听到她问,紫灵转脸看向她,弯唇淡笑着道,“皇上解除了对我的圈禁,我怎会不高兴呢,我当然高兴了。”
青莲细细瞧了瞧她的面色,发觉她面上虽在笑着,可那笑却并未到达她的眼底。她张嘴刚想反驳,眼角余光却瞥见了立在紫灵身后的宋剂仁,朝她轻轻摇了摇头,她慌忙将已经张开的嘴又闭上,把已经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紫灵因背对着宋剂仁,并未能发觉他对青莲做的小动作,且她心中此时乱如麻,也无心去注意这些细节。
她离开窗口,在放在琴架前的椅内重又坐了下来,将视线放在琴身上,抬右手悬于琴上,开始无意识的拨弄起琴弦。
见她这副模样,知她是又开始在心里思索着什么,青莲与宋剂仁默契的抬眼互望了对方一眼后,均选择默声,转身离开。
他们都太了解紫灵了,深知劝是没用的,既然没用,索性便不再去劝。劝了反而只会令她更添烦闷,因此不去打扰她,反而比较好。
正在垂思的紫灵,并未发觉青莲与宋剂仁已经悄声离开了。她在想的是,后宫内,淑妃虽已出小月子,可失血过多的身体,并未痊愈。且她失去的那个孩子,尚未过五七,如何她都不宜四处走动。
至于明月公主,则因婚期将至,虽婚礼上的一应事宜自有专人准备,可还是有许多的事情,是需要她亲自过目,亲自动手的。且她还要恪守老祖宗定下的规矩,婚前一月内,不宜再沾,再见不洁,不吉之人。
淑妃是刚出小月子,孩子还未过五七,属不洁之人。而她虽然从严格意义上来讲,并不属于不洁之人,毕竟从外面看,她的身体已经开始好转。可她身体正主却是不但家破,且父母兄弟姐妹皆死绝的身份,实属那不吉之人。因此无论淑妃还是她,她们二人都是不宜至昭月殿去见明月公主,也不好去观礼的。
如此,放眼整个后宫,除了淑妃处,她还有别的去处?总不能讨人嫌的往贤妃那里凑,或是自虐的,嫌自己心里还不够堵的,到外面去听那些闲言碎语,挨人白眼吧?所以,皇帝撤不撤走守门的侍卫,与她又有多大的干系呢?她又有什么好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