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可不仅仅只是用来陶冶情操的。它,还可以用来做很多的事。
皇帝除了不准紫灵出凤仪宫外,在其他方面并未为难她。他不但没为难,甚至可以说是相当大方了,但凡她所求,没有不允的。
第二日,她的琴音刚响起不久,皇帝便来了,只是今日随他一起来的人,不再是贤妃,而是明月公主。
一曲问情,哀怨缠绵,如将人整个都笼在那三月的蒙蒙细雨里,潮湿而朦胧,是压抑却又让人哭不出来的幽思。
起初只是作态,可随着指尖在琴弦间的游走,紫灵渐渐忘记周遭的一切,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内心世界中。直到收了最后一声琴音,她都久久不能自拔,不自觉间便发出一声长长的,幽幽轻叹。
“唉~~~”
“好曲!”
随着皇帝的这一声称赞声,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紫灵被猛然惊醒,她刚转首就见明月公主脚步轻快的自门口往她身边奔了过来。
在她身侧站定,她探身盯着她的脸,迫切的问道,“姐姐,这是什么曲子?”
“皇上。”
紫灵一时并不回答她,而是先起身,朝立在门口的南宫泓钰,屈膝行了一礼。
“无需多礼。”
南宫泓钰面带笑意,提步走进了房内。
明月公主伸手拉拉她的衣袖,待她转眼看向她的时候,她撒娇的,嘟着嘴追问道,“好姐姐,你告诉我啊,刚刚你弹的是什么曲子?”
紫灵微微弯唇,淡笑着答道,“此曲名曰——问情。”
“问情?”
明月公主低头略一沉吟后,似有所悟的微颦着眉头道,“有这么一个名字,怪不得这曲子听了叫人心中好压抑,好不痛快。”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南宫泓钰望着紫灵,抑扬顿挫地念完了这首词后,问道,“这曲问情,此名可是出自此词?”
听他一下子便道出问情的出处,紫灵忍不住在心中冷笑着想,皇帝便是皇帝,不但通古博今,善谋略,懂人心,竟连四艺也丝毫不落下。只是,想他学识渊博又怎样?他即便知道此曲出自何处,可他真的懂得词中真意?
她的心里虽是不屑的,可嘴里却道,“皇上的学识是真真渊博,只闻曲名,便猜到了此曲出处,娉婷深感佩服。”
得到她的称赞,南宫泓钰又怎会不喜。他望着她,将唇边的笑意放至最大,笑容满面的道,“能得你的称赞,朕深感荣幸。”
他盈满笑意的眸子,竟像极了南宫璃笑起来时候的双目。
紫灵微微垂眼,避开了与他的对视。在抬手挽了挽耳边的碎发后,她抬眼,再次望向他,笑着将话题唤了。
她问,“皇上今日的事情可是都忙完了?”
她这么问,可并非出自关心,或是闲话,而是赶人。
“唔。”
机敏且多疑的南宫泓钰,他又怎会听不出来。他先是吾了一声,随后面上表情有些难掩尴尬的道,“并未。朕只是来瞧瞧你,再待一会,朕也就回去忙了。”
“哦。”
紫灵低头,垂眼望着自己的衣袖,开始慢条斯理地整理起衣袖来。
面对她突然表现出来的,毫不掩饰的冷淡,南宫泓钰不免是更觉得尴尬了。他心中虽不满,可碍着明月公主在,他发作不得。
在低咳一声,缓解自己的尴尬后,他从她们二人身侧绕过,走至房内圆桌前的软凳前,撩开衣服后摆,坐了下来。
他既不走,紫灵也不好再赶,便只当没看到。
坐好后,神色已经恢复如常的南宫泓钰,抬眼望向立在原地未动的紫灵,出声道,“再弹一曲,给朕听听可好?”
她有拒绝的权利?
紫灵在心里叹口气,回身在琴架前坐好。她并不回头去瞧皇帝,直接出声问道,“不知皇上您想听何曲?”
“不拘什么,弹你想弹的便好。”
南宫泓钰说这话的时候,抬手朝立在紫灵身侧的明月公主招招手,示意她坐到他的旁边去。
明月公主在又瞧了一眼紫灵后,旋身走过去,在他的侧面坐了下来。
弹什么呢?
紫灵垂眼盯着面前的七弦琴,略一思索后,抬手悬于琴弦上,指腹在琴弦上迅速佛过,并不比东南飞差了多少的梧桐木所做的琴,发出连续的铮铮铮得三声,杀意顿起。
前奏一起,南宫泓钰已知她弹的是何曲,他一直望着她的眸子,顷刻便冷了下来。是故意的?若是她真有此心,又怎会显露?他自认为对她的性子还是有些了解的,如此一想,他原本冷下来的眸子,便又恢复至如平静无波的一潭湖水。
一曲终了,紫灵抬起手,用衣袖轻轻拭去了额上渗出来的薄薄汗水。
“怎的弹奏此曲?”
虽心中不信她敢有想杀他的心思,但多疑的南宫泓钰,在她一曲弹完之际,还是试探得问了出来。
紫灵转动身体,面向他,抬眼朝他一笑,“皇上您不是说娉婷想弹什么便弹什么吗?娉婷之所以弹此曲,无他,仅是喜欢这曲子。”说完,她收起脸上的笑,神色间有些不安的又道,“皇上您不喜欢此曲吗?”
她既说喜欢,南宫泓钰即便不喜,又怎会说出来。更不提此时她面上的表情,也让他不忍说出不喜的话。
在略一垂思后,他抬眼瞧向她,开口道,“唔,朕怎会不喜。朕只是觉着这曲子杀伐之意太重,听得多了只怕心中会生出无端杀意来。且眼下你身子未愈,还是多弹些能静心养息的曲子为上。”
闻他此言,紫灵面上表情一松,再次展露笑脸。她笑着接话道,“多谢皇上关怀。”
南宫泓钰正欲开口继续同她说话,却听一直默声听他们对话的明月公主,在此时出声问他道,“父皇,此曲到底是何曲?”
明月公主以舞艺名动天祥,更擅骑射,但她于琴艺,却是只懂些皮毛,且紫灵所弹的这一曲,非不是特定的场合,能听得到的。是以她不知,是再正常不过了。
“此曲是曰——十面埋伏。”
南宫泓钰道完,望着她,既是无奈,又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数落她道,“你若是平日肯多用些心于四艺上面,而不是只好舞艺与骑射,便不会无知至连此等名曲都不知晓。”
被数落了,明月公主当然有些不高兴了。她嘟着嘴抗议道,“父皇您好讨厌,您总是一寻着机会便要骂人家!”
“你瞧瞧她,真是被朕宠坏了,整个宫内也就她敢顶。。。。”
南宫泓钰边说边笑的转眼瞧向紫灵,他本是想说笑两句的,却在说到此处时,忽地收了话头。只因他在瞧到紫灵的脸的时候,猛地想起,在宫内敢顶撞他的,可远不止明月公主一个,还有坐在他对面的,正望着他的紫灵。
“呵,真是。”他有些尴尬的转回脸,瞧向正因为他的突然收声,而睁着一双凤目,奇怪的看着他的明月公主,转了话头,“你不是一直嚷嚷着要来瞧你的紫灵姐姐的吗?现下来了,你就留在这多陪她说会话吧,父皇这便就回去忙去了。”说完,他也不待她应声,便站了起来。
见他起身,紫灵便也站了起来。
“唔,朕走了,你也不必送了,明日朕再来瞧你。”
扔下这话,在又瞧了眼紫灵后,南宫泓钰跨着大步离开。